第五十章 存钱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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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姑既然有求于人，姿态自然也比较低，就连看了咸菜，都对咸菜大大的夸赞了一番，从厨房回来之后，又依次夸奖了安家的房子、小店、院里的整洁以及安妈的勤劳贤惠，最后又把话题扯到安爸的财源滚滚上来。表姑觉得自己的铺垫也做得差不多了，可惜还没等她说起正题，安爸又开始了高谈阔论，顺着她的口风夸赞起了安小鱼来，说是自己的女儿是多么的孝顺和有出息，自己有多疼安小鱼，安小鱼配合的撒着娇，一副麻的父女情深上演了……安爸并且对着安小鱼豪言壮语：“我有个这么出息的闺女，是我安广利的福气，你好好读书，老爸就是砸锅卖铁也得供你读书！今儿个老爸就赚了三万块钱，这些钱，除了零头给你弟弟妹妹零花，整头全给你！明天爸就带你去县里存上死期，你马上就读高三了，给老子好好念书，读个好大学出来给我涨涨脸！回头我带你回老家，也让老子风光风光！”

    表姑脸上顿时变得无比难看，几次想嘴，但安爸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安爸嗓门宏亮：“我的闺女啊，只要你出息了，我跟你妈什么苦都能吃，从明儿起，我抽烟只抽大团结，喝酒只喝二锅头，我要把钱都留给你上学！”安小鱼配合得眼泪汪汪：“爸，我先前还以为家里供不起我上学呢，老师说现在大学四年的学费要一把交清，一下子就要好几万。您给我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不会给你丢脸的，我要考个好大学，以后好好孝顺您……”

    安小鱼心中得意：这种情况下，看表姑能说出什么来！难道表姑能说，别让你闺女上学了，把钱借给我儿结婚用？量她也没长这么大的脸！果然，表姑脸色虽然难看，但也没再提借钱的话了，只不过酸溜了几句女儿将来都是别人家的人，大兄弟你真是有钱，连给闺女上大学都舍得，你混好了，出息了，也不能忘了咱们这多少年的交情，你大侄子还等着你拉拔呢。特别咬重了“多少年的交情”这几个字，眼神里既有鄙薄，又有得意。

    她不提多少年的交情还好，一提起来安爸的脸色更差了。自己以前受过的罪还没处算帐呢！在老家的时候，虽然处处被人看不起，但总算在家里还有点家庭的温暖，到了这里，简直比要饭的强不了多少，睡觉的时候睡最差的位置，吃饭的时候更是一点残汤剩水就打发了，穿的破衣烂衫，一天到晚的在山上放羊，还得带着一个大筐子割猪草，或者带一捆绳砍柴，总之是不能空手回来，还一天到晚的受欺负挤兑，要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自己又怎么会小小年纪就跑出去单独过？当时安小鱼的把他送来的时候，可是把家里抄家剩下的银元都交给了这家的。不过已经这么多年了，说这些话也没意思了，毕竟自己在她家住过也是事实，自己一个大老爷们，也不至于脸红脖子的跟一个妇女较真，于是听她酸溜几句，不搭腔，也就算是把她给解决了，等她灰溜溜的走了之后，安小鱼又故做无意的说：“咱们家一有钱，他们就来借，还真是有心啊！”安爸听后若有所思，想必以后对柱子表哥会有所防备了吧！

    虽然安小鱼以为当天在表姑面前的父女情深是演戏，但第二天一早，安爸仍然一大早就带上全家人一起去县里，他除了因为赚了钱所以要给全家人添身衣裳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兑现昨天的承诺，把三万块钱存到安小鱼的户头上。原来安爸安妈昨天晚上商量了一下，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这边的亲戚倒是少，安妈那边的亲戚多啊！七大姑八大姨的一堆，也是三天两头的来打秋风，与其天天跟他们周旋，安抚了这个得罪了那个的，还不如把恶人当在前头，把钱存到小孩户头上，留给小孩上学了，难道谁还能找小孩要去？离安小鱼上大学也只有一年的光景了，无论自己这一年里赚钱的前景如何，女儿上学是肯定要供的，这钱也是迟早都要给她的，与其被别人惦记着，还不如存到她户头上存个一年的死期，等到上大学的时候正好用。别说安小鱼考大学是十拿九稳的，就算是安小鱼考不上大学，这钱也没长翅膀飞了，不还在自家存折上吗？

    安小鱼虽然自己不缺这点上大学的钱，但自然不会说出来啦！别说供自己上学是安爸应尽的义务，就是安爸不花，自己也要想办法把它弄出来的，安小鱼希望安爸一辈子都没有什么钱才好呢，省得在外面招花惹草，弄得家宅不宁。就像现在，钱存到自己手上之后，家里只剩下几千块钱了，就算现在外面有那些“失足妇女”勾引他，他又拿什么来包养人家？请人家住在三十块钱一个月的出租屋里，顿顿吃青菜面条吗？哈哈。

    如果安爸是个像赵子诚爸那样的，老实忠厚的传统父亲形象，安小鱼自然希望能处处给他减轻负担，甚至帮他挑起养家的重担，也不是不可以，但像安爸这样的嘛……钱还是拿在自己手里比拿在他手里放心些。

    要是安小鱼一直拿自己的私房补贴生活，导致安爸发现，读高中不需要什么钱，读大学也不需要什么钱的话，直接后果就是安爸认为自己的钱没处花了，既然安小鱼读高中不需要花钱，那么安小燕和安小轩肯定也不需要花钱啊！如果孩子上学不需要钱，那自己手里这“大把的钱”怎么花呢？于是他就变坏了……所以安小鱼不但花钱，而且问父母要的还挺多。幸亏安爸一心想要有个读大学的女儿来给自己的暴发户形象镀金，所以花钱也一直挺大方。

    在县城最大的储蓄所里，安小鱼为自己的存款亲自填单，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熟悉入骨的身影走过来——居然是赵子诚。果然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居然上趟县城也能遇到。赵子诚也一眼就看见了安小鱼，穿着一件浅蓝色的长裙，裙角向上有几个不规则的泡泡图案，白色的皮凉鞋上还有两个可爱的小草莓，显得活泼又青春，她旁边还围着她的家人。

    他一时拿不准应该用什么态度跟她打招呼：亲热吧，上次安妈亲眼看见他们冷淡相对的。冷淡吧，自己爸爸看见过安小鱼两次，安小鱼都是很热情的……在他犹豫的当口安小鱼已经笑着走过来：“赵子诚，你也来啦？”然后又礼貌的跟赵爸问好。

    赵子诚为嘛要来到银行？他是来存钱的。他把自己大半个学期挣的四千块钱带回家，父母虽惊喜于他能挣钱，但也心疼他的辛劳，他才十几岁，还在上高中，赵爸赵妈自然知道高中正是需要好好学习的时候，可因为他们的没本事，居然让正上高中的儿子来挣钱。他们本想让赵子诚不要再心钱的事，安心学习，可谁知正好有亲戚委婉的上门来要债，赵妈手术时借的钱还没还清呢！赵子诚想用自己挣的钱还债，但赵爸赵妈死活不同意，在他们看来，他们没本事给孩子挣钱读书已经很不对了，怎么能再让正在读高中的儿子给自己挣钱还债呢？经过了两天的斗争，赵爸赵妈最终退让了一步，留下一千块钱还债，但决定剩下的三千立刻给他存起来，家里就是下刀子也不能用了，留做大学头一年的费用。第二天赵子诚就要返校了，所以赵爸亲自“押送”着他来了银行。

    安爸本来就是个好热闹的人，听说这个男孩是安小鱼的高中同学，赵爸又是罗山镇人，立刻就跟他聊了起来：“你们小赵村我熟！那儿的线路还是我架的呢！你们那不是有个山特别陡吗，有一年我打那儿过blablabla……”说着说着又吹嘘起此行的目的来：“我今天带我闺女来存钱的！我闺女眼看着要上大学了，我一把给她存上三万块钱，叫她上大学用。”

    看见赵爸因安广利的话而笑容变得讪讪，赵子诚眼光微暗。他现在的遭遇就像一条搞笑的短信：“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你和我一起出门，你去买苹果四代，我去买四袋苹果……”自然，赵子诚目前还没听说过这条短信，但他也可以想想啊，自己这么努力，这么勤奋，抽出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结果上大学的钱还几乎遥不可及，可是安小鱼呢，天天听听音乐，吃吃零食，想学习就学习，想睡觉就睡觉，可他们都是来存钱的，她存三万，他存三千……自己那么努力想要得到的，安小鱼只要勾勾手指。也许，自己所有的奋斗，安小鱼都本不会看在眼里。

    不过看见安小鱼看向他的目光中流露出的抚慰，那种不平顿时又烟消云散了。无论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么遥远，只要安小鱼的一个眼神，他就会有勇气继续走下去，牵着她的手，永远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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