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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小唐的声音：“贫僧很好，多谢女施主关心。”

    “嗯嗯。”锦宁认真地点了点头，“大圣现在跟哪吒三太子在一块，他俩都是一顶一的高手，过不了多久就能来救咱。”

    隔壁传来微微的叹气声。

    石屋空空荡荡，不见阳光，只有快燃尽的幽微烛光，随着山风跳动。锦宁心里有点怕怕的，于是拉了一个石凳到墙边，靠着墙坐了下来。

    半晌，旁边又传来小唐的声音：“若贫僧再不念定心真言，是否会对你——”

    话说一半，他不再继续下去，好像是后悔自己口不择言，又好像是难以启齿。

    “怎么，忽然心软了？”锦宁直起身子，苦笑了一声，转身望着墙：“小唐师傅，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念紧箍咒时看你徒弟痛不欲生，心里就不难受吗？如今怎么倒同情起我来了？”

    玄奘自是没有回答。

    她垂下眼帘，重新倚在墙壁上：“你念不念紧箍咒，对我都没有影响，放心吧。你既然做了决定，就别动摇。”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外传来杀猪般的叫声。

    确切地说，就是杀猪前的叫声。

    “小兔崽子，快把你猪爷爷放下来——”

    “哎呦，别扒俺的衣服，费牛劲从天庭偷出来的，值好多钱！”

    “小牛犊子，信不信俺大师哥来了一棒子把你打成酱牛肉！”

    好几个小妖精发出“嘿、咻、嘿、咻”的声音，脚步声齐齐的。紧接着，噗通一声，貌似是，激起了不少水花，大概猪肉是进锅了。

    “你就不能换个大点的锅吗？”

    ……

    锦宁一惊，没想到红孩儿真要吃八戒。她跑到门边撞了几下门，没撞开，于是大声道：“老猪，你赶紧跑啊！”

    “悟能——”玄奘在旁边听着也急了：“小施主，放了贫僧二徒弟罢，要吃尽管来吃贫僧。”

    哗啦啦的水声越来越大，定是往锅里填水呢。这红孩儿，执行力不是盖的。锦宁在门边着急上火，却丝毫办法也没有。老猪的声音随后又响起：“小锦，你说得轻巧，你懂啥叫猪蹄扣吗？俺这就要变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哎呦呦！”

    这时，只听轰隆隆一声，伴着一个熟悉的男声传来：“红孩儿，别动那呆子！”

    “大圣！”

    “猴儿哥！”

    “悟空！”

    “大师兄！”

    “吁——”

    可能是猪八戒进锅真的很有杀鸡儆猴的效果，此时，唐僧跟他俩徒弟加上白龙跟锦宁都不约而同地叫出了声。

    “猴儿哥，快救俺，俺就知道你不会弃俺不顾的！”老猪的声音这会儿都带上了哭腔。

    咚的一声，掺着老猪的惊呼。紧跟着又传来小妖精的声音：“哎呀，老大，咱的锅！”

    锦宁总算把心揣回了肚子里。要说这老猪可恨的事儿干过不少，可他要真成了一盘熟食，她还有点不忍心。

    正寻摸着，她的房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她迅速奔上前，助跑起跳，一把就搂住了来人的脖子，腿也挂了上去：“大圣你终于来了！”

    结果——好像不太对。来人的脸上，没有毛，头发乌黑乌黑的。

    呃……

    “二锦，你干啥呢？”

    声音挺熟悉的，但绝不是大圣。

    定睛一看，她抱着的居然是金善。而大圣正在不远处给老猪解绑，并且，向这边投射着愤恨的眼神。

    锦宁一怔，赶紧从人家身上下来了：“大哥？你你你——是你呀。”

    怪不得先来救她而不是去救小唐呢。原来是自家哥哥。锦宁嘴角抽了几抽：“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呃——你来的正是时候，快快快，你的新主人估计在里屋呢。”

    金善一脸荒唐的样子瞅着她，半晌，叹了口气，过去给小唐开门。

    锦宁看了看目前的局势：

    大圣在给老沙解绑。老猪穿着个绸子的小裤裤，正捂着胸脯找衣服。白龙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打瞌睡（也可能是她不太看得懂马脸的表情），老沙四处张望，可能是在找自己丢失的肚兜。

    小妖怪们齐刷刷地掏出兵器站成一列，那几个推小车的也很默契，推着五雷车站在后头，拿出一股备战的劲头来。

    这时，红孩儿才姗姗来迟，鼻子呲呲冒着血，拎着兵器怒气冲冲地就出来了，一张嘴又要喷火。

    “大家小心！”锦宁见识过他千里焦土寸土不生的架势，迅速抱头蹲下身子。

    但金善比她反应要快上一步，迅速从他自己怀里把自己的真身掏了出来，往空中一抛，金箍立刻变成了五个，分别套在了红孩儿的脖颈和四肢上。

    红孩儿一口气没喘上来，这口烟也没喷出来，原地打了个踉跄。

    金善紧接着捏起决，经文滔滔不绝地从口中念出，红孩儿立刻痛倒在地上。老猪这会儿不知从哪寻摸来自己的衣服了，胡乱地一披，扣子也系拧了，抄起自己的大耙子就朝小妖精们打了过去：“还想煮你们猪爷爷，不自量力！”

    “别念了，好疼——”红孩儿满地打滚，各种求饶，金善有些心软地蹙起眉头，然而一遍经文没念完，他是不可能收手的。

    “求求你们，别念了，我不抓唐僧了，不抓唐僧了！”尖锐的孩童声音无限在耳边放大。锦宁抬眼看他，却发现他在看着金善时，目露凶光。

    一瞬间，锦宁的心绪有些繁杂。

    金善是兄妹三人里，长得最有男子气的一个。用晋和的话来说，就像凡间提着锄头种地的糙汉子。可金善又是心最细的一个，在灵山时，锦宁与晋和的一切生活细琐，都是他来照顾。

    粗粗的眉毛，小眼睛单眼皮，高高的鼻梁以及厚厚的嘴唇。

    那两片嘴唇在念着强有力的经文。

    她有些羡慕金善。

    毕竟她也是曾经有权利自己念定心真言的箍儿，然而现在这个权利被佛祖无情地剥夺了，她很失望很受伤。

    然而究其根本是什么呢。

    是失去了处决一个人的权利所以才懊恼吗？

    不是。

    她在痛呼的红孩儿身上看到了大圣的影子，却又发觉红孩儿和大圣全然不同。这个孩子也有几百年修为，此时脆弱地跪在地上求饶。

    而大圣嘴里，仿佛从未说出一个求字。巨大的痛苦加身，他从来都是咬紧牙关独自承受，后来甚至连掏出棒子打在她身上都不能做。更没有带着痛恨的眼光去看过小唐哪怕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