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苏醒

    “莫秋，不要让他死掉！”

    “莫秋，这次就靠你了！”

    “莫秋，你一定没问题的！”

    “……对不起……”

    “唔”，莫秋轻轻自沉眠中哼了一声，然后在公园的长凳上清醒了过来。他梦到了什么，又或许是回忆到了什么，脑袋突突地疼着，像有一把钢钻在其中运作，血浆四溅……不，这是幻觉，他敲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恍惚着打量周围。此时灰蓝色的天空，已经由硕大的月亮占了主导，微微的光晕笼罩了这个被遮了一半的大圆球，看起来雾蒙蒙的，又似乎被云朵掩埋，只剩下一圈暗淡的光影。

    莫秋撑起上半身，这里……是哪里？仿佛是一座夜晚孤独开放的公园，他确定自己没来过这里，不，他不确定，他不能确定，小湖泊上的假山，假山下绿色的正在鸣叫的青蛙，湖泊里栽种的植物，以及周围高大的柏树，还有随风飘落的树叶，都让他觉得十分熟悉，熟悉到…再也忘不了。

    也许是很晚了吧，就连公园内的路灯，都开始支支吾吾的闪烁，使得坐在灯下的莫秋，也感觉眼睛酸涩，所看到的景物，也渐渐变成了双份。

    一份白色，一份黑色，缠绕着卷曲着的事物模模糊糊不辨真假。不过只是一瞬间，灰色的高大树木又变成了跟往常一样，甚至还有一只硕大的甲虫在缓缓的向上爬动，仿佛是不安于莫秋的注视，它缓缓的摆动了几下触须，就“扑腾腾”的飞走了。

    莫秋坐在长椅上，他觉得自己很疲乏，双腿在微微颤抖，显示着自己跑动了很长时间，可是为什么呢？自己为什么要跑呢？是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吗？不对，不是学校，不是，哪里都不是……那么自己出来到底是干什么的？刚才经历了些什么事？他捂住耳朵，拼命去想，似乎想起来了，又似乎完全想不起来，支离破碎的记忆带走了他的情感，仿佛一瞬间将所有感情完全蒸发掉，他只有承受。

    回去吧……

    恍惚中有个声音这样告诉自己。

    回家去吧……

    要回家去吗？可是他的家在哪里似乎不记得了。他缓缓放下手臂，目光投向公园外那一片亮着灯的住宅区，那里似乎有他的家，他记得的，可是是什么时候的家呢？他缓缓站起来，犹犹豫豫地往前走着，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推动着，向着罪恶的彼端。

    前行的小道散落着恶心的残渣，像是死人扭曲的肉块儿，又或许是昆虫喜爱的肥料……不不不，莫秋用力摇动脑袋，前面的只是行人们扔掉的汉堡以及其他垃圾而已，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莫秋感觉自己什么都看不真切，正确的说，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灵魂跟*根本不同调，抽搐的无力感让他直想吐。

    不自然的颤抖让他的双腿呈现出了一种异样的行为模式，他只是凭着直觉，任由着某种力量支配着自己，被掌握着的双腿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上半身的倾斜也越来越夸张，但莫秋没有在意，他知道这种迷茫的生于死之间的感觉，自己经历过，逃脱过，发生了什么？他看着自己的手掌，除了清晰的纹理外什么都没有，但他还记得用这只手抓住了某个人，但他失败了。

    景物在快速向后退，他的双腿好像在逃离什么，又好像在追赶什么，莫秋转动脖子，眼睛没有焦距的逡巡着，然后像是放弃一般回到原点。

    熟悉的公园里还飘散着花香，是一种他说不上来的香味，深深吸一口，就会有一种吸毒品的快感。

    莫秋看了眼左手腕上的表，很奇怪啊，竟然还带着呢，心里有一种蒸腾欲喷薄的感觉，仿佛这块表早就应该坏掉一样，不对，是早就应该被扔了才是，现在却好端端的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尽忠职守地汇报着时间。

    晚上，十点半。

    十点…半。心脏猛然间跳得异常快速，要快些回去才行，晚了就不行了，这是不可以的，不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双腿更加用力地奔跑了起来，就好像有一对齿轮啮合在里面一样，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老套而又缺乏润滑。莫秋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里，终于，因为上半身倾斜的幅度太大一个没稳住，他摔在了地上。

    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侧躺在这里了。

    带着斑驳的污泥和血腥的颜色，他微微望向前方，看到的是一个人趴在另一个人身上向他露着狰狞的獠牙和染满深褐色血迹的暴露出肋骨的上半身，乌黑的痕迹延伸了很远，他看到那个人开始慢慢向他走了过来，急促的喘息声越来越近。

    莫秋盯着那个人，缓缓眨了下眼，眼前的情景却像投进洗衣机的污点一般，霎时消失不见了。两个酒鬼在自己倒卧的前方拉拉扯扯，嘶吼着什么歌曲，手里的啤酒罐子中的液体被毫不留情的挥洒开来，渲染出深褐色的抛物线轨迹，在黑夜中闪着独属于它们的光芒。

    他稍稍松了口气，再看看自己身上，还是那件纯白的短袖汗衫，□□着的胳膊感受到了夜晚露水的寒气，有些微微的发青，不应该的，这个天气不应该是这样的。倒下时溅起的泥土泼在衬衫上，弄脏了一大块儿，莫秋不禁轻轻笑了出来，让他自己吓自己。

    不过，要快些回去才是呢。

    从大门口走出，是一个小型的花坛，旁边玩耍布娃娃的似乎是看门老大爷的孙女，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连衣裙，一蹦一跳，旁边的老大爷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莫秋不想去吵醒他，只是慢慢地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小女孩却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面前，即便只看得到那背影，莫秋依然觉得遍体生寒。

    “小哥哥，你还会回来的。”她缓缓转过身子，连衣裙像血一样红，小姑娘的眼睛黑得吓人，就连嘴角边的血迹都像真的一样，她默默地龇着嘴边尖尖的利齿，然后“嘻嘻嘻”地笑了开来。莫秋再一眨眼，小女孩儿甜甜的脸上小酒窝隐隐浮现出来，她用手里的小布娃娃向莫秋招了招手，便乐颠颠地跑回了屋里，干净的脸上没有血迹，倒是那布娃娃，似乎是因为番茄酱的缘故，弄得满身红凄凄的，再次鄙视了一下自己的胆量，莫秋穿过马路，直直地向或许是自己家所在的小区走去。

    第一章 苏醒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