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0六章 枪打出头鸟

    接到洪超远报告，得知张里元部浑水摸鱼进了临沂城，远在大汶口镇的刘一民、罗荣桓、蔡中马上就意识到，混进临沂城里的张里元部只是先头部队，正往临沂城大踏步前进的吴化文新四师和张里元主力，才是这出临沂惊险剧的主角。好戏已经开场，主角自然是登台表演的。恐怕接下来临沂城就会易手了。

    刘、罗、蔡三人的神经一下子就绷了起来。

    蔡中刚才还在分析张里元部有可能趁我军鲁南防务空虚袭占临沂，转眼间就成了现实，简直是一语成谶！

    心中愤恨的蔡中，不住声地催促朱哲晓快点发报，询问临沂城里动态，通知留在费县帮助于学忠部治疗伤员的野战医院医疗队密切关注于学忠部动向，做好应变准备，通知在峄县、枣庄、滕县展开的骑兵旅立即收拢部队，等候命令准备增援临沂作战。

    军情紧急，容不得半点犹豫和迟疑。不过，如今的刘一民早已不是刚穿越时的刘一民了。事情已然发生，刘一民反而不慌张了，坐下来开始沉思默想。

    张里元胆敢以如此手段袭占教导师鲁南军区所在地临沂，那一定是有人指使、有所依仗的。这个依仗显然不是于学忠部，他们扛不起。既然是这样，临沂事变就绝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接下来张里元等人恐怕还有一系列的动作。

    果然，就在罗荣桓静等着刘一民表态的时候，电台就收到了山东省政府和山东省保安司令部的电报。

    山东省政府主席兼保安司令部司令沈鸿烈已经辞职，按照军委会电令，省政府由秘书长雷法章暂时署理，保安司令部由参谋长宁春霖暂时署理。本来，这山东省政府、保安司令部都是空架子，也没有和八路军联系的通道，沈鸿烈从济南到鲁南张里元部去的时候，为了保证沈鸿烈的安全，刘一民让贺兴华与沈鸿烈建立了联系密码，结果现在竟然被雷法章、宁春霖用来和刘一民打擂台了。

    雷法章和宁春霖在电报中说，根据行政院和军委会电令，为统一山东行政、山东军事指挥，山东省政府、山东省保安司令部移驻临沂县城，统一领导山东全省的抗日斗争。从即日起，由山东省政府直接处理鲁南地区行政事务，山东省政府主席鲁西公署、鲁北公署、鲁东公署和各专区、各县政府开始办公，负责宣传组织发动民众，编练预备兵员，筹措粮秣，领导本县、本地区抗战。山东省保安司令部负责按照军委会命令整编山东敌后游击武装，与苏鲁战区所属之各主力部队八路军教导师、51军、57军、新四师配合，坚持山东敌后抗战。恳请八路军教导师刘一民师长、罗荣桓政委按照军委会电令要求，撤销在山东各地所设军区、专员行署、县、区、村政权组织，保证山东政令、军令统一。

    雷法章和宁春霖还很谦虚，在电报中把八路军进军山东以来取得的重大战绩回顾了一遍，称八路军是山东敌后抗战的中流砥柱，信誓旦旦地保证，一旦山东政令、军令统一，山东省政府一定保障苏鲁战区序列各主力部队的粮秣供应。

    在电报最后，雷法章和宁春霖解释说，此次山东省政府、山东省保安司令部进驻临沂，之所以事先没有征求刘一民将军、罗荣桓将军意见，主要是军委会命令很严格，八路军又处于激战之中，电台呼叫不通。请刘一民将军、罗荣桓将军放心，山东省政府、山东省保安司令部只是进驻临沂，张里元部、吴化文部也只是作为警卫部队护卫省政府和保安司令部而进驻临沂地区，绝对无意与八路军发生任何冲突。八路军驻临沂各机关、单位请照常办公，去留自便，山东省保安司令部绝对不加任何留难。也可以将八路军驻临沂机关改为驻山东省政府、山东省保安司令部联络处、办事处，起沟通联络作用。请刘一民将军、罗荣桓将军饬令贵军驻守临沂部队，遵守团结抗战之原则，执行军委会电令，不要对友军采取过激行动，不要打内战，那样只能让日本鬼子得利。

    紧接着，电台又收到了张里元就任山东保安第一师师长、山东游击第一纵队司令的就职通电。张里元不愧是北大政治系的学生，通电写的花里胡哨的，排比、对仗，用的很是贴切。中心意思是说，张里元不才，受命于危难之际，本着抗日救亡之精神，组织鲁南抗日民众，编练成军，请长缨、斩凶顽，矢志光复鲁南河山。今奉中华民**事委员会命令，将所部改编为山东保安第一师、山东游击第一纵队，执行中华民**事委员会赋予的鲁南守备和敌后游击任务。本部一定严格执行军委会、苏鲁战区、山东省保安司令部命令，团结八路军，配合苏鲁战区主力部队，坚持鲁南抗战。

    看完电报，蔡中马上说：“这是个阴谋，是有人策划、让张里元执行的阴谋。一边喊着团结抗战，一边抢占八路军根据地，既当婊子又立牌坊。雷法章、宁春霖、张里元之流这是怕我军报复，惺惺作态，妄图用团结抗战的大帽子扣住我军，让他们的偷袭友军根据地的行为合法化。师长，下决心吧，迅速抽调主力回师鲁南，驱逐顽军出山东！”

    说完，蔡中眼巴巴地看着刘一民，等着他表态。

    罗荣桓沉声说道：“师长，张里元竟敢用这种手段进占我鲁南根据地中心临沂城，说明国民党即将全面掀起****。这只是**前的序幕！只不过慑于我军威势，张里元之流不敢对临沂城里的我军留守部队和后方机关祭起屠刀。否则的话，眼下的临沂城里恐怕已经是血流满地了。我建议：一、立即向中央和总部报告临沂事变情况，请中央和总部通知周副主席向蒋介石提出抗议，并以十八集团军总司令朱德、副总司令彭德怀名义向中华民**事委员会及委员长发电抗议。二、立即命令峄县我地方武装、民兵迅速行动，拦截张里元部及一切企图进入临沂城的国民党顽固派部队；三、命令新五旅留下一部坚守马陵山防线，主力迅速出动，向临沂前进，作好支援教五旅作战准备；四、命令距离临沂比较近的骑兵旅迅速收拢部队，星夜向临沂靠拢，并监视于学忠部动向；五、鉴于临沂易守难攻，张里元、吴化文主力距离临沂较近，一定会在我教五旅主力赶回前赶到临沂并控制外围要点，而且于学忠部主力距离临沂较近，可随时支援作战，一旦打响，势必反复争夺，拖延时日，命令在鲁中前线的教三旅、教四旅、教七旅、教八旅星夜隐蔽南下，参加鲁南反顽作战；六、留下泰西警备旅、泰安支队向济南方向布防，严防鬼子向鲁南反扑，命令教一旅、新一旅、新四旅、新八旅、炮兵旅、防空旅及师直各部队，停止执行当前任务，立即集结，迅速向鲁南方向运动，用武力彻底解决鲁南之顽军各部。”

    听罗荣桓话里的意思，是要调集教导师主力，一战消灭在鲁南的**各部队，包括于学忠部。而且一会儿功夫，罗荣桓就把鲁南的**改名叫“顽军”了。

    历史上罗荣桓率115师东进山东后，一边反日伪扫荡，一边反顽军摩擦，硬是把山东变成了我党我军最大的根据地。罗荣桓现在说出这样的话，那是一点都不奇怪。要知道，现在一个是八路军教导师的实力比抗战胜利时山东我军的实力要强大的多的多，另一个是自从1938年下半年以来，在山西、河南、河北、安徽等地，国共双方敌后游击部队经常发生小摩擦，八路军高级将领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刘一民在得知张里元部混进临沂城的那一刻，心里已经下定了用武力解决张里元部、吴化文部的决心。他是我党我军在山东的最高领导，要是没有这点魄力，那他就不配当山东局书记、山东军区司令和教导师师长。因为不以雷霆万钧手段解决张里元部，事态就会发酵。今天张里元袭占临沂，明天秦启荣、张景月、刘景良、张天佐就有可能袭占其它县城。一旦日军重兵集团扫荡山东，我军势必要机动作战，**的各地方武装再趁势抢占我后方根据地，破坏我地方政权，攻击我地方武装，那山东的抗战局面就会愈来愈坏。

    刘一民现在思考的问题有两点：一是什么时候解决张里元、吴化文部，是现在解决还是等到日军重兵扫荡之后再解决。也就是时机问题。日军第五师团到了青岛，第一一四师团到了连云港，眼见山东战云密布，这个时候回师解决张里元部、吴化文部，很可能被日军所趁。小鬼子的鼻子尖着呢！说不定他们已经闻到了一丝腥气。二是于学忠和张里元的行动到底有无瓜葛，只有搞清楚这一点，才能决定是只打张里元、吴化文呢，还是连于学忠部一锅烩。这一点，刘一民尤其迟疑不定，无论如何，于学忠部现在是绝对的抗日武装，别说于学忠可能被蒙在鼓里、对张里元的行动不知情，就算他知情并参与了行动，刘一民也不愿意因为一次临沂事变就武力解决于学忠部，那是自毁长城，得利的只有日军。

    刘一民半天才说：“雷法章、宁春霖、张里元只是马前卒，这背后有高人策划，目的是想兵不血刃地进占临沂，控制鲁南。这些家伙色厉内荏、做贼心虚，既想抢地盘、占便宜，又惧怕我军打击，才想出了这种伪装难民混进临沂城、控制临沂城的狡计。而且还抬出军委会命令来做挡箭牌。说句实在话，我很佩服制定这个计划的人，他选的时机很好，我军主力全部处于前线，短时间赶不回临沂，他一定是想等我们调集部队赶到临沂，张里元、吴化文主力怕是已经控制临沂城了。到时候我军再要对张里元、吴化文动武，那就得强攻了。而且，张里元他们是奉军委会之命行事，我军攻击他们，在道义上站不住脚。还有一点，他们也算准了日军必然不会坐视山东战局糜烂，必然调集重兵，对山东实施空前规模的进攻，我军无暇顾及一个小小的临沂县城。事实上，日军确实是即将发起大规模进攻，我军主力需要高度集中迎战日军，此时回师解决张里元部、吴化文部，说不定小鬼子抓住时机就会给我们狠狠来一刀。这一刀，必然是鲜血淋漓的。”

    蔡中额头上的瘊子直抖，大声说到：“师长的意思是要暂时放弃临沂了？”

    罗荣桓也是一脸疑问。

    刘一民摇摇头，点上一支烟，狠狠地抽了几口，说道：“现在我们有两个办法收拾他们，一是我军出手，彻底将他们缴械整编。二是置之不理，日军马上就要发动大扫荡，小鬼子不会放过他们的。这叫借刀杀人。”

    罗荣桓不说话了，开始在地上来回踱步。

    一支烟抽完，刘一民猛地把烟头向地上一甩，大声吼道：“**风，记录命令！”

    参谋处副处长**风在一旁都等得心急了，听到师长的话，拿起笔和本就站到了师长面前。

    就听刘一民说到：“命令：

    一、以刘、罗名义给苏鲁战区总司令于学忠去电，质问其为何破坏团结抗战、指使张里元、吴化文袭占我鲁南根据地中心临沂县城？日军大军云集，山东大战在即，苏鲁战区如此行为，是背信弃义、向友军后背插刀。如果不悬崖勒马，必将被山东人民唾弃。请于总司令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责令张里元、吴化文退出临沂，按照费县联合军事会议部署，向台儿庄一线进军，打击徐州以北之敌。否则，是苏鲁战区破坏山东团结抗战在线，后果自负。

    二、给雷法章、宁春霖回电，申明临沂是我鲁南抗日根据地中心，我军正在前线与日寇浴血拼杀，该二人却打着执行军委会电令旗号，袭占我临沂城。其行为无论如何辩解，都掩饰不住破坏团结抗战、偷袭友军、打内战、搞摩擦的本质。奉劝二人不要自以为得计，认为我军主力正在前线与日军对峙，无暇它顾，就敢做出如此勾当。我军本着团结抗战之精神，暂不与二人计较。一座小小的临沂城，比不上维护来之不易的团结抗战局面重要。如果二人不能勒令部队遵守承诺，造成我军人员伤亡和辎重物资损坏，我军必将以对付汉奸办法对其实施武力打击，缴械整编。

    三、教四旅、鲁中警备旅回防鲁中，归曾中生参谋长、谭政副政委指挥；教三旅、清河警备旅回防清河，教七旅回防胶莱，教八旅、胶东警备旅回防胶东。上述各旅首长应立即部署反日军重兵扫荡作战。

    四、鲁西刘建立指挥之教二旅、教六旅、鲁西警备旅停止攻势作战，隐蔽待机，并立即部署鲁西地区反扫荡作战。四、泰西警备旅、泰安警备旅向济南方向部署警戒，密切监视济南日军动向。

    五、教一旅结束休整，紧急启程，隐蔽南返，夺回临沂。骑兵旅集结部队，向临沂靠拢，配合教一旅、教五旅作战。在曲阜之炮兵旅立即启程，向临沂前进，支持我军鲁南反顽作战。

    六、命令临沂、费县、滕县之各地方武装，迅速向公路线出动，保护交通安全，维修道路，填平坑洼，便于我教一旅机械化集团向临沂进军。

    七、责成留守临沂之鲁南地委副书记赵鎛与张里元部交涉，率我军留守部队、各机关，学校立即撤出临沂。”

    一口气说完，刘一民想了想，对罗荣桓说：“政委，按照你刚才的设想，给中央发报。反摩擦首先要抢占舆论制高点，我估计明天一早国民党的电台、报纸都要搞歪曲事实的宣传。我们得立即行动，揭露国民党破坏团结抗战、制造临沂事变的真相。”

    刘一民前面说了那么多，罗荣桓和蔡中都还以为刘一民从战场全局考虑，会暂时饶过张里元、吴化文之流呢，都是眉头紧皱，一声不吭。没有想到刘一民绕了那么大圈子，竟然是要让教一旅利用机械化的速度优势，直捣临沂。因此，听到最后，二人眉头也舒展了，言语也轻快了。

    蔡中笑道：“师长，你这是枪打出头鸟、杀鸡给猴看！”

    刘一民也笑了，淡淡地说道：“对头，张里元、吴化文就是那只呆鸟，不打他还不行。要是让他占了临沂，接下来恐怕就有人效仿了。那怎么了得？教导师的威名岂容他们玷污？”

    罗荣桓当即让蔡中去向政治部宣传科长王鹏举交待部署，立即撰写揭露国民党制造临沂事变真相的文章，在《大众日报》刊发，并向新华社发稿。罗荣桓自己爬到桌子上，亲自起草给中央和八路军总部的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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