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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好像什么都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还要他说什么?他就是想见一见闰土,若还能再选一次,他断然不会不和闰土见一次面就只身往日本去。

    周二少爷劝阻他不住,凄惨地叫了声,“大哥!”喊得迅哥儿脚步一顿。

    周二少愧疚地低下了头,“我…我骗了你。那件事不止母亲晓得了,当时祖父也晓得了。闰土没有立刻回家去,祖父喊十几个人打了闰土一顿,敲断了闰土一条腿,闰土在门跟前跪了一天一夜等你,你没回来往日本去了……我,我骗了你。我来找你时和你说闰土先回家去了,其实我也的确叫闰土回家去,可他不肯,硬是要留在这等你,我也没有办法……”

    迅哥儿抖着说,“腿,腿断了?那,那你信里说他很好……”

    “我……只是不知该怎么在信中与你说。当时祖父叫人把他丢出去,但没有声张,把工钱给他了叫他回家去。我以为他家去了,后来年头上闰土爹来,听说了这件事,便说闰土没有回去。他给祖父赔礼道歉,说再也没有面孔上周家,这儿子既然不回去,他也不要了。所以,就没有了闰土的消息……其实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他有手有脚总不会叫自己饿死……”

    周二少爷话还没有说完,迅哥儿就挥手抽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周二少爷捂着火辣辣的脸疼的说不出话来,就见迅哥儿跌坐在地上连抽了自己几个大耳刮子,脸颊子上瞬间见了紫。

    他想说,你不该骗我。可又实在说不出来,当时的自己即使知道闰土在家里等他又会怎么样呢?即使他有那决心回来,那又有没有决心从此脱离周家,选择受人指指点点的生活呢?

    他真说不上来,不然也不会家也不回一次,不声不响就去了日本。

    他美其名曰留洋,其实是逃去的。

    他两头都放不下,两头都不想伤害,亦不想伤害自己,因此才逃去的。

    他几乎可以想到闰土一个人跪在门前受着横眉冷对,千夫所指,又不敢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他晓得闰土的性子,觉得自己有愧便是打死他也不晓得躲开的。他止不住去想闰土是如何被丢到门口,又如何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和一颗鲜血淋淋的心,一步一步,孤独地远去这座大宅,远去所有人。

    他一定很冷罢,孤独是最要人命的冷——只因得自己先远去了他。

    迅哥儿觉得他当时不敢面对的所有,不想看到的所有,都在一天之间报应到身上了。

    周二少爷看迅哥儿不停地抽着自己耳光,连忙捉住迅哥儿的手,将他搀起来,“大哥!你何必如此。”

    迅哥儿跟个木人似的站起来,却见这大门口不知何时立着一棵大树枝繁叶茂,荫蔽着门檐。他忽然想起这是那年闰土给他的种子,说是能长得又好又快,却不肯告诉他是什么,要他等树长大了自己看。

    他当时想极了闰土,便每日每日都去看,后来闰土来了,反倒注意地少了。

    他从家里离去时,只是两棵看不出形状的小树苗,几年间竟如闰土说的那般,已长成大树。

    只是长成了一棵,却中途死去了一棵。

    迅哥儿只定定看了一眼,便又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原来这树,是合欢。

    两棵合欢,一棵终于长成,而一棵在中途枯萎。

    不知是在笑他半途逃走,还是在哭闰土执着无果。

    迅哥儿想起自己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向闰土许诺,“我们总在一处好么?”

    明明他什么都给不起,什么都不明白,却像是表彰自己一般,一遍一遍的强调,总要显得自己高尚些许,深情些许。

    而闰土的回应,他却到了现在才看到。

    合欢。

    闰土当时一定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竟然连一棵合欢长成的时间都等不起,也竟没有再想起这棵合欢树。

    也许闰土是无心的,他只是爱这一株花木所以想和自己分享,就像那些贝壳、羽毛,但是这才是最纯真的表达不是么?

    迅哥儿越想越悲痛,想这么多的无奈,想自己整日都和人高谈阔论自由、民主,以为可以拯救世人,却一点也握不住自己的自由。他没有比那些麻木生活的人高尚多少,他没有能力拯救和改变别人,他自己,也不过是被牵着鼻子走,然后发一些牢骚罢了。

    可笑他读了二十年书,这个道理却不及闰土悟地早。

    想着想着迅哥儿心头一闷,竟昏过去。

    迅哥儿只盼着醒来,能奇迹般的看到闰土在他床头,捡了几支他觉得最漂亮的羽毛塞在他手心里,但睁开眼睛挤挤一堂人,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在了,唯独没有闰土。

    有他的母亲,二弟,还有五六个结伴上门探望他的学校好友。当年都是最志气相投,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同窗,只因他去了日本,已经有几年没见,只书信来往过一二。

    多年未年,好一阵寒暄。本来是叫人开怀的事情,只因为迅哥儿心里不痛快,也觉不出这份喜悦来。

    几人还打趣迅哥儿,几年下来还是他最得意,留洋海外眼界开阔,又觅好良配,只专心读书便可不操其他心,还约了迅哥儿三日后一顿饭吃,说是当年没来得及送行饯别,如今定个酒桌补上。

    迅哥儿心里更加苦闷,可又不可辜负几位同窗的好意,不得不赴这趟约。

    酒楼里自然每日都十分热闹,不比迅哥儿心里那份冷清。

    几位同窗已经备好酒菜在等他,迅哥儿不得不强打着笑颜迎上去。

    几人谈起这些年的得得失失,又说起许多从前在学校里的趣事,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年纪,血气方刚,胸怀天下,都有一番昂扬的斗志,美好的憧憬和愤慨的说词,喝几口酒,吃几口肉,倒让迅哥儿心里稍微舒服开阔了些。

    宴到大半,酒楼里的戏台上忽然敲锣打鼓起来。

    迅哥儿没来过这间酒楼还有些不解,定酒桌的那位同窗便和迅哥儿说道,这是这间酒楼的卖点,有时候是戏班子上台唱戏,有时候是杂技班上台表演杂技,变戏法。这间酒楼的杂技班最为有名,只因里头有一人会变许多神乎其神的古彩戏法来。

    迅哥儿没有当回事,只是点点头,又与几位同窗聊了些日本的情况,吐了些苦水,被劝了几杯酒。

    他昂起头来一杯酒下肚,目光正对上台上那个忽得手心里生出一团蓝色火焰,忽得又不见的男人。

    那男人赤着上身,露出饱满有力的肌肉,下半身也只穿了一条薄到要透的单裤,头发如刺般根根倒竖,一脸倨傲。

    而最醒目的,是他脖子里戴着一根银项圈儿。

    迅哥儿酒杯从手里滑落,“砰”地一声落在桌面上。

    ☆、什么事儿都得有个交代2

    迅哥儿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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