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这西海位于大汉与羌胡交界处，因了观云阁的庇佑，此地一直不受战事影响，加之两地官府都无暇顾及，几乎没有出入关闲置，因而往来商旅繁盛，但其中多为一些非法的贸易，并且此地治安并不好。

    不过，这些因素却使得这个小城繁华之极。繁盛的商旅滋生了这里的另一项服务业，那就是青楼。

    穿越必逛青楼，已经成了和去北京必爬长城一样的定律。

    我把想法对月英说了，这可怜的孩子大概在谷里一直没个女伴，也没人带她疯，闷骚的憋久了，此时得到释放，忙不迭答应。

    华灯初上，此时正是逛青楼的绝佳时机。我们在街市上晃了一圈，不是觉得这家太冷清，就是觉得那家不够排场，要么就是太俗谚，辗转一圈，才终于寻到一家，鎏金匾额上书浣纱楼三个大字。看看这气派，这名字就起的比与那些醉红楼啦，一笑阁啦脱俗多了。门口不见浓妆艳抹的女子招揽顾客，只有两个看起来很健壮的小厮守门，却依旧门厅若市。

    我和月英，一身从周瑜那“偷”来的锦服，手持折扇──这招是我跟郭嘉学的，不管多冷都拿个扇子，那才有翩翩君子的范，大摇大摆的就进了窑子。

    月英随手给了门迎的小僮几两银子，门僮便满脸堆笑的将我们引到靠近正中舞台的一张视线极佳的位置上。“二位爷是第一次来吧，那可巧了，今儿正巧有才艺比赛，二位爷可以一饱眼福了。”

    酒水和零嘴很快便端上来了。我因了那晚喝多的影，饶是这酒再美味也不敢再喝了，便让店家换了一壶茶来，便和月英边磕瓜子边看表演。

    其实，所谓的才艺比赛也不过是一轮轮的歌舞表扬，无非是些曲调乏味的歌曲和千篇一律的舞蹈，看了一会儿我便兴味索然，真搞不懂怎么这么多人要花钱来看这个。

    果然，其他人便开始共鸣了。“柳姑娘呢？喊你们柳姑娘出来表演！”隔壁桌几个喝的醉熏熏的纨绔子弟，开始拍桌子摔杯子了。

    “马少爷，息怒。”老鸨忙从后台绕过来，“这些下人招待不周之处，还望马少爷见谅。”

    “见什么谅！看了一晚上这些庸脂俗粉了，柳姑娘他。妈。的怎么还不出来！”其中众人拥着的一个白面少爷，又摔了几个碟子，骂道。

    整个浣纱楼一个热闹纷呈，昏昏欲睡的我和月英一下来了兴致，托着下巴兴致盎然的看真人秀。

    “实在对不住，只是我们柳姑娘的规矩，每月初一不见客，”老鸨陪着笑，“马少爷不满意这些姑娘，我再给您换一批来？”

    “呸！她一个青楼女人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爷我今天就是要见她，你喊她出来。”白面少爷上了火，一脚踩在椅子上，叫道，“我倒是要看看，这西海还敢有比我们马家架子大的人？”

    二楼一间厢房的门开了，走出一个锦衣少年。凛冽冰冷的目光环视一圈楼下，刚才还喧闹的场子瞬间静了下来，少年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情绪，“谁要见柳絮？”

    方才嚣张的马少爷不敢再吭声，喘着气坐下。

    我全身的血霎时凝固，口一阵熟悉而刺骨的冷痛，握着滚热茶杯的双手冰冷，那个少年，郭嘉。

    月英拿开杯子，握了我的手，低声说，“子若，没亲眼看到的事情，不要下定论。”

    没亲眼看到么？我还需要看到什么才能下结论？看到他们在那厢房里颠鸾倒凤吗？

    便拉了她的手，“我们走吧。”

    夜半西海，繁华失色。

    一路跌跌撞撞回到观云阁。大病卧床几天，病愈后，我关了房门，不见任何人，只读医书。他来过几次，我都让清秋给挡了。

    不见。

    忘记他，忘记那些虚伪的承诺，读完手上这些书，跟天心学会医术占卜，然后出谷，靠自己谋生，再不要见他，再不要想他。

    那古旧纸张上，他的批注，字迹飘逸却透着遒劲，一个一个，泪如雨下。

    小愿每天天一亮便跑出去，直到天黑才回来，清秋说它大概是去了谷内的山中，也罢，它是野兽，总是要学会在自然的环境中长大，人工的喂饲只会磨了它的野。我便也不去管它，有的它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几天不见狼影。

    一晃半月。司马懿有时会来看我，眉目中尽是担忧，我不想他太担心我，也只是与他闲聊几句，说自己只是想早些看完这些书。月英担心我，常常带着刘辩和陆逊来看我。陆逊这孩子聪明机敏，和他们在一起，可以让我暂时忘了烦恼。

    至于他，已经半月没见。

    十二月二十五日，大雪。

    虽然知道此时用得是农历，但是我还是把今天当作了圣诞节。

    这几本书看完大半了，现在已不再需要再读旁边的注解，阅读的速度自然也快了不少。

    我放了书，满室的暖香让人徒生倦意。

    窗上已经糊了厚厚的纸。我推开窗，白雪纷飞，银装素裹，白色圣诞节。

    冷风夹着雪花灌进来，清秋忙上前关了窗子，责怪的说，“这么冷开窗，你身子本来就不好，小心冻着了。”

    “不碍事。”我笑笑，披了素白斗篷，“我想出去走走。”

    “我陪你去吧？”清秋说着就要取衣服。

    “不用了，”我拦住她，“我一个人还会出事不成？”

    她拗不过我，只得由了我去。

    在南方长大的我，何曾见过这么大的雪。漫山遍野，一片素白。我没打伞，任雪花落在自己发上肩上。

    走出院子，院门前桃树下，立着熟悉的清瘦白衫身影，雪花纷乱的落在他眉目间。

    口一阵阵的疼。半月不见，他愈发清瘦了，下巴上长出细密的胡渣，本以为自己可以将他放下，却才知道，不见，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这一见，心疼仿佛疯长的藤蔓，将心口密密箍住，喘不过气。

    他走过来，拂去我肩上的雪花，“雪。”

    忽然很想抱住他，忽然很想问他那晚为什么，忽然很想大声质问他，说娶我，算不算话。

    却终是凝着他，一言不发。

    “雪，为什么，不见我？”

    他的目光清润温和，我却突然想起了那晚他凛冽的神色，利刃一样的目光，那是为了絮儿。登时血气上涌，甩了他的手，跑进那片纷扬雪中。

    第二十六章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