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锥心剔骨

    众人上了船，孙坚早已面色如土。子若一惊，“箭上有毒！”

    “子若，求你救我父亲！”孙策情急拉住她的手。

    船后，袁绍早已埋伏好的战船，远远的追击上来。

    “刚才我听到黄祖的意思，他们想要的只是水痕，你们把我交出去吧，”子若咬咬牙道，“他们就不会在追击了。”

    “住嘴！”孙坚吃力说道，“我孙某岂是如此不义之人……子若……你毋须再多说，孙某决不会将你交出去！”?“可是，你，能支持多久？”子若急道，“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子若，”孙策忧心的望向父亲，“我父亲心意已决，你别再多说了。”

    “先解毒！”子若见孙坚脸色突然转白，知道这是毒已入心的征兆，再不施救就来不及了。“糟糕，药箱在船舷。”

    船舱外，袁绍的战船离的已不远，纷乱的箭簇向这边飞来。

    “我去取！”程普转身要踏出船舱。

    “你别去！”子若拉住他，“我去，药箱开了，东西乱，你搞不清楚的。”?“可是，外面……”程普犹豫道，“我们不能让你冒险。”

    “没时间了，你们找个人掩护我。”她说完，闪身出去。

    孙策携了长枪走在她身边，挥枪替她挡下飞来的纷乱箭簇。

    药箱就在船舷放着，她猫了腰挪过去，躬身迅速收好药箱，抱了药箱贴着船舱外壁往回挪。一支短箭擦着她的腰划过，衣上渗出一条淡淡的血痕。

    子若疼的闷哼一声，手一抖，药箱落在地上，船身摇晃，眼看就要滚到江中。

    “阿策！”她抬手尖叫一声。孙策眼明手快，一把扯住药箱，手上的枪却漏了空档。一支急箭便在这瞬间的空档穿过子若抬起的手臂，穿皮透骨，竟生生将她的左手臂钉在了船舱木壁上。

    一阵锥心噬骨的痛，她险些昏厥过去，整条手臂剧痛的仿佛已先她死去，额上渗出豆大汗珠，右手本能的掐住左手臂的上段，喘气的力气似乎都不剩了。

    孙策一惊，靠到子若身前，不断挥枪挡下直飞而来的箭羽。

    “坚持，坚持一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呃……”她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药……箱……”

    “在这里！”孙策喊道，“你怎么样？”

    不能耽搁了，孙坚毒已攻心，再不施救就要死了。子若脑子念头一闪，该死，自己动不了。

    孙策头也不回，把药箱甩进船舱。

    “心脏，下面……三寸……扎针……”子若咬紧牙关，这几个字费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怎么样了？”

    “没有动静。”程普在舱内急道。

    糟糕，毒已渗入心髓了，在那里扎针已经没用了，必须自己在几个大位行针暂护心脉，然后支撑到岸边再配解药了。

    该死，自己动不了！

    她牙关紧咬，右手抚上扎在左臂上的箭，废一只手，救一条命。她下了决心，闭上双眼，右手猛用力，一瞬鲜血和着碎飞溅，她摔倒在地，握着那只箭不及松手，衣上、脸上早已殷红一片。“策……进……舱。”?孙策正背对着子若挥舞长枪，猛然一阵湿热带着腥味的体溅上后颈，他心下一凛，便明了发生了什么事，不敢耽搁，迅速护着她回了舱内。

    程普、韩当几人见她血模糊的手臂，均是惊的倒抽一口冷气。她此时才想起扔了手中的箭羽，满头大汗颤抖的捏起被血染的斑驳的银针。

    孙坚的外甲已经被歇下，她双膝跪地，几乎是趴在孙坚身上，右手捏了针，触到他肌肤的一刻，僵在半空。

    再无力气支撑身体，她捏着银针，翻倒在地，仰面躺着，汗水、泪水混着血水从脸庞滑下，张嘴，无声长嘶，剧痛、不甘、委屈、无奈一起涌上心头。

    孙坚已经死了。

    “父亲！”

    “将军！”

    舱内哭喊声一片，子若仰躺在地，失神的望着舱顶，手臂上鲜血汩汩。第二次，那个还会和自己说笑的人，就在自己眼前逝去，伸手，抓不到他们的魂魄。

    袁绍的战船越来越近，纷乱的箭簇变成火箭，舱外火光冲天，哭喊嘶哑。

    “把我交出去吧。”子若惨白了唇，轻声说。

    “父亲临死前的话，你忘记了么？”孙策怒道，“我们江东男儿，决不行如此不义之事！”

    “袁绍不过是要水痕，烧死我一个，可保你江东数百人命，我死得其所了。”疼痛似已经麻木死去，子若面上浮起微笑，在观云阁内，她便早知道，水痕和她融为一体，若想取出水痕，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自己灰飞烟灭。

    “此事你休要再提！”孙策握紧银色长枪，“我江东有此一劫，是天意！弟兄们，随我杀！”

    无数绳索飞搭上船舷，袁绍的军队顺着绳索往船上爬。船上的兵忙着砍断绳索，不断听到哀号和人掉入水中的声音。但是寡不敌众，很快，大批对方兵士便攀上了船，血流成河，被火焰燃的滚热。

    “别杀了，水痕在这里！”子若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喊道。

    “子若！”程普一双眼早已赤红，砍倒两个靠近的敌兵，“你闭嘴！”

    靠过来的兵士越来越多，程普招架不及，两个兵士拖着子若走出船舱。

    外面已是一片人间炼狱，尸横遍地，血腥味在江面弥漫，船撸成灰，旌旗残破。

    “啊！”抓住她的兵士突然一声惨叫倒地，一支长箭贯穿他的膛。那箭坚硬修长，箭杆用桐油心漆过，鸠尾华丽，显然不是普通兵士之箭。

    子若抬头望去，远远的几艘战船驶来，最前一艘船头，立着一个持弓的白色身影，衣袂在江风中飘摆，正是观云阁二弟子，周瑜。

    他的身旁，站着一只白色巨兽。

    “二师哥。”子若闷哼一声，全身所有重压卸去，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拖她出来的兵士忙拉起她，不管她是死是活，主公说，只要抓到她的人，就能赏银千两。

    “有援兵，援兵来了！”江东兵士大受鼓舞，顿时砍杀的兴起。

    战船靠近，周瑜身旁的白色巨兽长嚎一声，隔了数丈之远竟跳到了孙策的船上。

    那巨兽乍一看像是一头白狼，体型却大了寻常狼许多，竟如一头成年狮虎大小。

    船上众人见此怪兽纷纷煞白了脸色，不敢上前。那白兽几步跃到子若身边，长啸一声，攥着子若的兵士顿时吓的腿软，松了拉她的手，握了长枪，指着白兽，“你，你不要过来！”

    那兽咬住长枪一头，只轻轻一摆头，那兵士就被连枪甩到船舷上，撞的血模糊。白兽凑到子若身边，嗅嗅她的身子，伸出舌舔舐她血模糊的手臂，野兽的唾有止血之效，片刻，方才还血流不止的手臂，血被止住了。它蹲到子若身前，将她拱到自己背上，背着她，几步跃回了周瑜的大船。

    战船靠近，周瑜手一挥，将士们纷纷登船杀敌。另几艘绕到袁绍船队后方的战船也靠近其船，袁绍腹背受敌，匆匆退兵。

    “公瑾。”孙策腿上负伤，撑着长枪站立，“你来了。”

    周瑜快走几步，扶住孙策，叹道，“伯符，我来晚一步。”

    夕阳西下，江风阵阵。方才厮杀震天的战场只剩下伤兵低低的呻吟。两个男子在船头相搀站立，被血染的斑驳的白衣在江风中飞扬，孙策一手撑持的长枪，在夕阳下泛着金色血光。

    “瑜，今后，愿随你征战天下，保江东基业。”

    “有公瑾兄相助，江东有望，父亲也可瞑目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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