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行走了多日，终于到了京都附近。

    小全在前头与车夫商量着事，三娘便带着宝儿在一座茶寮里歇息，顺带喝点水，解解渴。

    多日的奔波就连一般的大人都吃不消，何况是宝儿这种养在深闺的娇娇女。一开始宝儿还担心着自己的娘亲不见了，没什么心思想别的，一路过的也安稳。可过了几日，小孩子的心就显了出来。不是新奇地看着路上的风景，便是吵着闹着要出去玩，拗着劲地不肯乖乖呆在马车上。

    三娘一开始不忍苛责，只能拿着好吃好玩地哄着，可时间一长了，宝儿也有恃无恐了，非要下马车。若在平时，三娘也由着她闹一回，可这次不同，杜家的人肯一直护送着自己，也不知存了什么心，可总归是让人家保护着，自个儿若还生出事端，有些说不过去，毕竟她的身份大不如前了，哪还有命令别人的资本。这样想着，三娘便没依着宝儿，任由宝儿如何撒娇耍赖，愣是没答应。

    宝儿没几天就歇了那劲头，整天恹恹的，也不爱说话，偶尔说的，大多也是问三娘何时可以不坐马车了。

    “娘，咱们到了吗？是不是不用坐马车了？”宝儿就着三娘的手喝了口水，眼含殷切地看着三娘。

    三娘看着宝儿消瘦的小脸，心里好一阵心疼，却还是扯出笑脸来安慰宝儿，“是啊，就到了呢，宝儿以后都不用再坐马车了。乖，再吃点，待会到了，宝儿才不会只困得睡觉。”说完，撕了馍馍，拿热水泡了，用勺子碾成糊状，取了适口的一小勺，轻轻吹了吹，就往宝儿嘴中喂。

    宝儿头略偏了偏，眼神只往那勺子上一瞥就转开了，只盯着三娘的脸，“娘这次不骗人？娘都说过好几次这话了，每次说了，宝儿都还要坐马车。”

    “哎呦，我的大娘子，这次大可没骗你，是真的到了，不过马车还是得坐一阵子的，”小全与车夫商量完了就往三娘这边来，正好听到这话。

    宝儿见还要坐马车，立马嘟了小嘴，扭过头去，不肯开口。

    小全见宝儿如此动作，立马说道：“也就一会会儿，全子我可不敢瞒大娘子。”说着便在三娘的眼神示意下，抱起了宝儿，指着不远处的村子，说到了那儿就停了，不走了。

    宝儿信了，高高兴兴地回来吃下那些她一点都不喜欢吃的馍馍，忍住对马车的厌弃，随着三娘上了马车，走这最后一程路。

    ……

    这是京郊的一个小山村，因靠着京城，治安也算良好，村民生活也还算富足。小全之前苦于三娘的吩咐，不敢擅自决定，这还是跟那车夫商量出来的结果，请示了三娘，这才定下。

    定于山村，小全还怕三娘不乐意，忐忑地跟三娘说了这山村虽不富足，但胜在民风淳朴，不会欺外乡人，最重要一点是，这车夫在这山村里还有认识的人，可以照拂一二。

    三娘从没过过苦日子，也不知村民的生活是怎样的，可她知道，如今她孤儿寡母的，没个谋生之道，要在城里生活，凭着她现有的资财，过个两三年那是勉勉强强，可要长久下去，那是绝对不行的。可在这村中就不一样了，首先钱财花的没城里快，省吃俭用，过个七八年总是不成问题的，若是好的，买上几块地，也算有个恒产了。考虑到这点，三娘也就同意了。

    车夫是个厚道人，看着这富贵人家的孤儿寡母如今成这地步，还是有些不忍心的。到了村子就和故人交待了，让他们务必照顾一二。

    小全也好人做到底，帮着三娘买了村中一处空房子，安置妥当，又去了村里正那里办妥了相关手续，这才启程。

    日暮西沉，三娘点了灯火，直愣愣地坐在床前发呆。

    宝儿早已困倦，睡了一觉，被饿醒了，睁开眼睛便嚷着饿。

    三娘被宝儿惊醒，抬手抹了抹眼角，安抚了宝儿几句，就准备洗手做羹汤去。

    刚走至门口，就听见门外有叩门声，三娘不由绷紧了身子，随手握紧门后的门闩。

    “谁？”

    “是我，我是隔壁那家的，那老常就是我老乡。”

    三娘听出这声音，知道这妇人口中的老常就是那车夫，也就懈了那警惕去开门了。

    门口出现一个穿着布衣裳的壮妇人，那身布衣裳因着夜色也瞧不清是什么颜色，不过身上倒也没什么异味。三娘心里舒坦了几分，也就带了几分笑意。

    那妇人见开门的是这么一位通体清贵的年轻女子，有些愣神，想起那老常说是富贵人家的少，起初不信，如今倒是信了，局促地抓了衣袖，擦了擦。还没缓过神来，便又见这女子对自己微微一笑，愣是把她这过了半辈子的魂给震飞了。

    三娘见来人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妥，抬手了脸，又看了看天色，实在不觉得这种情况下，这妇人还能看出什么来，便有些疑惑。

    “大婶？”三娘试着唤了声，见妇人还没回应，便伸了手在夫人眼前晃了晃。

    妇人回过神来，愣是不好意思，直言，“大妹子可真好看，这十里八乡的，还真没见过比大妹子更好看的人了。”

    三娘可没听过这么直接的话，一时不知怎么回，“大婶说笑了，哦，大婶来是……”

    夫人狠狠拍了自己大腿下，“差点忘了，只顾着看大妹子好看，大妹子别笑话。这是自家做的饭食，想着你们刚来，铁定没有食材。这吃干粮哪里比得上吃热乎的饭菜舒坦，这便给你们送来了。大妹子别嫌弃，都是自家做的，凑合着吃点吧？”

    三娘看了看那妇人手中提的食盒，不知该不该接过来，想着欠人情总归不好，便想回了。

    宝儿却见三娘久久不回来，那种恐被遗弃的感觉又回来了，忙出来寻三娘，见三娘在院子里，这才对着三娘喊：“娘，我饿。”

    三娘和那妇人俱是一怔，三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妇人倒是体贴地没说什么，只把食篮子往三娘手里一塞，转身便往家去，“也就家里做的糙食，大妹子可千万别嫌弃。咱这就家去了，家去了。”

    三娘看着那妇人迅速隐于黑暗中的身影，有些哭笑不得，好在知道是隔壁邻居，以后也好还情，便提着食盒牵过宝儿的手回房了。

    农家的菜哪有什么好的，不过是青菜豆腐，酱瓜，偶有荤腥，便是那点点油渣，可这一顿是她们这一路来难得吃上的热菜，倒也吃的香甜。宝儿更是吃了一大碗，看得三娘一阵心酸。

    次日一早，三娘醒得早，见宝儿睡得香甜，便没舍得叫起，自个儿从后院的水井中提了半桶水，梳洗完毕，这才提着昨晚的食盒与洗净的碗筷往隔壁走去。出门之前还仔仔细细检查了家中的门窗，见都关得好好的，这才放心出门去。

    宝儿一醒来，迷瞪瞪地睁眼，却不见自己娘亲，喊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应。宝儿怕了，掀了被子，提上鞋子就往门口冲。一推一拉，这门却打不开，宝儿扭着头看了四周，发现那桌子上方还有扇窗户，搬了凳子，就踩着爬上了窗户。

    宝儿这次使了劲，这才把窗户打开了。坐在窗户上，宝儿却有些不敢往下跳，便想顺着窗户一边给滑下去，刚刚伸出腿，整个人就跌了下去。

    宝儿起身看看，了自己有些疼的小屁股，看了看四周散着的稻草，有些心虚，想把这些草给拢回去，但又想着找娘，便没管这些稻草，推开院门就去找娘了。

    三娘那边还了食盒便想回来，只是那妇人热情得很，话也多，硬是扯着她说了好久的话。不过也没算白谈，起码让三娘知道该去哪买食材，买布料，这样，三娘也就耐着子与那妇人扯了好一会闲话。

    等三娘匆匆赶回家里，却发现院门是开的，门前的那拢好的稻草也散了，窗户也开了，只把三娘吓得心怦怦跳。

    开了屋子的门，果然不见宝儿了。三娘了还有余温的被子，立马拿了床头的衣服追了出去。

    三娘人生地不熟的，自己瞎转悠了一圈，差点找不到回来的路，亏的问了人才找回来。可回来了却仍是不见自己的宝贝女儿，顿时觉得天都暗了。

    顾婶子也就是三娘的新邻居，刚刚打点好家里，准备出门洗衣服去，却见三娘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顿时扔下一盆子的衣服跑过来问个究竟。

    三娘一见顾婶子，也不顾及什么就与顾婶子一番哭诉。

    顾婶子从三娘颠三倒四的话中，终于明白了一点，这大妹子的小闺女丢了。顾婶子叫来了自家的儿媳妇，让她看着三娘，自家去寻人找去。

    这小村子也不大，就这么点地方，人也不多，昨儿就听见这来了位贵人，今儿又听得这贵人的女儿丢了。大伙都跟着着急，谁也不愿这贵人一来自家这边就把人给丢了，这可关乎他们一村的名声，都分头去找。

    话说，这宝儿也没去哪，她一路跑着喊着娘，跑着跑着便迷路了。路过的老阿婆见这么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在路边惨兮兮的哭，还喊着娘，只当是和自己母亲走散了，便把宝儿带回了自己家，等着人寻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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