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救人（1）

    那秀才望见我，哈哈笑道：“姑娘果真是守约之人。”守约？鬼才守你的约，我不过是好奇罢了，我对秀才之类的人物一向没什么好感，大概秀才爹留给我的影还没消失殆尽，便道：“你倒说说看，我有什么劫数啊？”

    那秀才又开始他的胡须，看得我手痒痒，想找把镰刀尽数给剃了去，一副酸腐相，偏又爱摆谱，真真是让人生不出半点好感，真不知我跑出来跟这种人磨什么牙，便道：“我敬先生写得一手好字，但若是这般玩笑戏弄人，我便不奉陪了。”

    秀才似是难以启齿，但还是悠悠开了口道：“十七年后一切自有定数，刘某当下绝不再妄言，当下却有一事请姑娘帮忙，不知姑娘可否应承？”

    我心中早就不耐烦，原来是有事求我啊，不会是跟我要钱吧，看他穷得那样儿，虽然我也穷过，穷人不能排斥穷人，可凡事要靠自己争取，他既以卖字画为生，还装模作样会看风水，就好好用他那一套糊一口去，跑这跟我瞎掰个什么劲？便道：“你且说说看是什么事，超出我能力之外可管不着。”

    “此事关乎天下苍生，天下间有且仅有姑娘一人可办到。”秀才一脸恳切道，那义正辞严的样子，我差点就信了。我可从没想过把自己放在如此举足轻重的位置，我不过是从历史的夹缝里蹦过来的，什么时候能跟天下苍生一系列的事挂上勾？他慢慢掏出一个锦囊，递给我道：“把这个替我交给有缘人，姑娘保存期间万不可拆开来看。”

    我一愣，这人说话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我上哪帮他找有缘人去？简直就是在说胡话，便道：“何为有缘人，给错了我可不管。”他一副莫测高深地笑道：“错不了的，错不了的，既如此，刘某告辞了。”

    我挥着锦囊冲他背影道：“你以后还来这里不？”听他说得那么严重，这万一碰不到他说的那有缘人，也好还给人家不是，我可不想惹出其他乱子，眼下我的店形势一片大好，可不能让一些别有心思的人坑了去。

    他竟然连头都没回，挥挥手道：“有缘自会再相见。”我彻底被这一脑袋抽疯的秀才给搞得懵了，用个幌子把我骗来，要我替他传什么鬼东西，简直就是有病，耽误我做生意，这损失谁赔啊！愤怒之余，眼睛却一亮，那秀才适才摆摊处一稍隐蔽的角落似有什么东西闪着金光，我猫地蹿过去，是一个金元宝，正怀疑天下是不是掉陷饼了，只见那金元宝周身有一行墨迹‘姑娘勿恼，如此够是不够？’。

    他也太神了，连这个都能想到，拿钱耍我，我想生气都得忍了，谁能跟钱过不去呢？只不过看他一副穷酸相，竟是这么有钱，难怪现代的那些有钱人出现这种怪癖的现象严重，原来是迹可循呐，他扮街头卖艺人，现代人呢，扮渔翁，扮农民，郁闷，郁闷。

    我把那个锦囊收起来，便又开始寻思着怎样提升客流量，把生意做大，我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世为人我就一个理想，简直可以用执着来形容，就想着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最好是能当个富婆，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己，有什么比抓在自己手里的更可靠些呢？

    可能是徐家的床太舒服了，自从接手这个铺子住进店里，我就一直睡不好，有时听着窗外窸窸窣窣，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心里倒是一片薄凉。今夜月黑风高，我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跑出来了，便捂紧被子蒙着头，可仍是隐隐约约听到了轻微地叩门声，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却听得那声音越来越弱，却仍是不断。我爬起来，拿了一横木，慢慢靠近门，把门咧开一条缝，却见一个人捂着口，衬着微微的光，那衣身上沾染的暗红色看起来相当地诡异，他半躺在门前，聋拉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艰难地微屈双手叩着门板。

    我见状，魂都掉了一半，哪里还敢碰他，恨不得立马关了门缩到背窝里去，却听见一个声音缓缓地似是从地底出发出，气若游丝：“老徐，救我。”我不是老徐，那他叫的该是徐寿辉才对，我便又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徐寿辉一顿，我整个儿成了一专门替他收拾烂摊子的管家。

    我还想问他点什么，比如说他打哪儿来，是徐寿辉的什么人，为什么会伤成这个样子等等，谁知他却头一歪，晕过去了，我死活叫了他半天，仍是没反应。我心里那个寒气直冒，不仅仅是因为闻到血腥味，一想到大半夜的我一个十一来岁的孤身女儿家要把一个身份不明要死不活的男人往屋里带就心里发毛。点了一掌灯过来，见他身子底下还垫着一张厚褥子，上面沾满了血迹，用力地把他拖进屋，又走出去看了看外面，竟是一点血迹也没沾地上，想来他也是一个做事周全的人，我心里倒又踏实了一点儿。

    人是进了屋，我却急得双脚跳起来，不能把他放这然后自己跑到床上睡大觉，良心上倒没什么过得去过不去的，只是我能睡得着么？叹口气，定定神，从柜子里翻出几瓶酒，又扯了几尺纯棉的布，把那人翻过身来，准备替他清理伤口简单包扎，全当是积德罢。他长了一张国字脸，在灯光下五官看得不甚明显，由于失血过多的缘故，脸呈青灰色，嘴里抽抽出着气，像离开水的鱼，一张一翕，只差没冒水泡。

    他的左中了刀，凝固的血块早已经和衣服粘在一起，我要替他消毒再包扎，就必须解决这个问题，又抖抖瑟瑟抽身去找剪刀，拿着剪刀的手忍不住的颤抖，绕着伤处剪了一个洞，用棉花沾染酒轻轻地涂擦，白白的棉花一沾上伤口就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酒不断地浸透伤口，沾在伤口上的布终于能够轻轻地拿下来，我看到了一个锥形的伤口，被戳烂的肌像是蜉游生物的触手张扬地舞动，眼泪滴在了他的脸上我毫不自知，我经历过很多死亡，包括我自己也死过一次，但生命以这种形式呈现在我面前却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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