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红巾军攻破濠州(1)

    我慌忙跑回屋内，把温雅从床上拽起来，大声道：“温雅，城里出事了！”

    她不耐烦地道：“关你什么事啊？”

    她说得没错，确实不关我什么事，可我还是好奇此时此刻城内会是什么状况。温雅半眯着眼睛道：“他们交待过了，不要乱走动，等到天亮了，爱怎么样都行。”

    “我想去城里看看，你陪我去行吗？”我央求道。

    她猛地坐直身子，瞧了我半晌，才道：“外面黑灯瞎火的，你怎么去？城里此刻定是已经大乱了，你去了招呼你的只有刀剑，它们可是不认人的。”

    她说得有道理，可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见证历史的时刻，我如何甘心就这样枯等结果？便拉起她的手道：“好姐姐，你陪我去吧，我就在边上看看，不进城，说不定还可以一睹刘大哥的雄风呢！”

    我就知道她禁不起我的煸风点火，看她眼睛一点点亮起来，我又道：“昨天朱重八说濠州城早就已经安他们的人马控制各个要道，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们去瞧瞧？”

    温雅叹了一口气道：“好了，好了，但我可跟你说好了，只能在边上看看。”

    皓月当空，星光灿烂，却隐隐闻到了血腥的味道，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拉着不怎么情愿的温雅往城内行去。越靠近，心越是跳得厉害，杀声阵阵，马嘶声漫天，温雅的步子越来越慢，我知道她在害怕，可我已经止不住前进的脚步或者说是按捺不住澎湃的心。

    我伏在城头乱草堆上，借着点点星光窥探着城内，温雅的手心里层层冷汗直冒，身子也微微地颤抖，我握紧她冰冷的手。郭子兴的大军明显已经进了城，而元自建朝以来，以武制国，军队的力量不容小觑。两军交战伤亡在所难免，百姓始终是最大的受害者，好多来不及逃，或是像我一样因为某些牵制不愿意逃的城民此时抱头乱蹿，有的被流矢中，有的被乱剑砍伤，看得我心寒阵阵，要是他们不及时带走我，我也将化为城里的尸泥。

    元兵再骁勇善战，却忌着红巾军已经深入其腑脏，连都统的府邸都被一把大火给烧得光，士气明显不足，有败退的迹象，而红巾军已兵压城头，呼声渐盛，红色的头巾在夜色下发出诡异的光芒。守城元军一部分由都统直接领导，剩下的都是地方上的本土军，大多为汉人，又哪肯为朝廷卖命，直接就加入义军，直捣元兵老巢。

    恍惚中见一名女子身着黑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绑了几长丝带，她宛若一只轻雁在夜色中翩翩起舞，手起刀落削掉了一名元兵的头颅，除了身形和那张清秀的脸庞，其他举动无不与男子相似，只是行为举动中更多了一丝飘逸。她放倒一大片元军便又策马往前奔，我顺着往前看，见几个黑衣人，蒙着面，正跟几个元兵斗得难解难分。

    我隐隐猜到了那几个人的身份，不是他们又是谁？只听那女子一声清脆地“重八哥哥”，听得人心荡神漾。一个黑衣男子见状大呼“小心”赶了过来砍翻了一个攻击女子后背的元兵，那女子险避剑锋，却是挑断了头发上的丝带，一时间青丝飞扬，看得几个元兵呆愣半晌，却也丢了命，再也回不过神来。

    黑衣人扯掉蒙面巾，责备中带点宠溺道：“菁菁，你怎么来了？”那女子眨眨眼睛，狡黠地道：“我为什么就不能来啊！”又道：“重八哥哥，我爹呢？”

    那黑衣人是朱重八，只是我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道：“你跟着我，别乱跑，你爹就在前面，我们现在冲过去！”那女子高兴地“嗯”了一声，策马跟了上去，长长的黑发在夜色中拖得老长老长。

    温雅此刻睁大眼注视着城下，我笑道：“他们去前面了，濠州城被他们攻下了，我们回去罢。”说着拔开隐在身上的乱草，率先跳了下去，往回走，温雅跟了上来道：“你怎么了？有气无力的。”

    “没事，困了。”

    “是吓到了吧，都跟你说不要来，你偏要来！”

    我自顾自往前走，回到徐家发现屋里亮着灯，一看竟是徐达拿着两个罐子站在堂前，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他轻过头来眼里竟然有泪光，见是我有些错愕，慌忙低下头用袖子擦擦眼角，笑道：“这屋子尘土重，都钻人眼睛去了。”

    我望了望那两个罐子，他道：“这是爹娘的骨灰，我说过有一天会带他们回家。”

    听他一说，我鼻子有些发酸，道：“我拜拜他们吧。”徐达把那两个罐子放好，我恭敬地跪下，拜了三拜，喉头哽咽，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徐达扶起我道：“好了，没事儿了，他们会好好的。”

    一行三人走出门外，徐达道：“城里面这两天有些乱，元兵在这里扎多年，要想清干净没那么容易，你们要处处当心。”

    他果然还是了解我的，知道我要回城里，便道：“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要回军营整顿，这两天会很忙，改天再聚吧。”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道：“重八受伤了。”

    我“哦”了一声，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问道：“死不了吧？”

    徐达叹了一口气，脸有一丝疲惫，笑道：“伤得不重，估计过几天就好了。”

    徐达离开后，我跟温雅当晚歇在徐家，第二天一大早便回到城里。城里一片狼藉，尸体被挪成一堆堆的，流着黑血，渗入地底，看得人一阵恶心。几个戴红头巾的青年正在骂骂咧咧地搬运，一脸嫌恶的神情。

    城里很多楼上都上了标有郭字的旗帜，迎风飘扬。很多逃走的城民听说郭姓人氏攻破了濠州，又陆陆续续三三两两回到城内，外面的情况比濠州城也好不了多少，起义的又岂止郭姓一家，在外流浪受欺侮倒不如回城内避避风头，至少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打开店门，一切还都是从前模样，只是这濠州城经此一战便再也不是当初的濠州城了，邻铺的几户人家在哭丧，有的死了老子有的死了娘，哭成一团。

    一连几天没人上门，昨天在城北的钟楼上看到了元都统的尸体被钉在大门上侧，供来往过人唾骂，死者已矣，何苦如此遭踏。我这几天的脸色始终不好，温雅老说我惊魂未定，要驱驱邪。

    我慢慢梳理这次大战给锦锈坊带来的后遗症，生意要继续做，因为我还得活下去。集合没有因这次战乱出意外的合作伙伴，制定了新的合作方针，我要把他们从消积的影里拯救出来，让锦锈坊重新活在阳光下。累了一上午，总算安抚好他们的情绪，我瘫坐在店里的靠椅上，温雅这几天关了自己的铺子在我这边帮忙，我气还没喘匀，她就走进来跟我说来客人了。

    我刚要站起身，却见朱重八一脚已经踏进店门，神采奕奕的模样，想是伤已完全好了，正待开口问上一句，却见有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袖，一个女子从他的肘间蹿进半个脑袋，睫毛随着眼珠子的转动一颤一颤地震动，眉眼儿东看看，西瞧瞧，一脸欣奇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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