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亲事（5）

    烂摊子？没错，我苏琪儿是不多不少地麻烦过他几次，但那是天灾加人祸，我一介凡人区区小女子，岂是我想避就避得开的？盯着那欠揍的背影又进了东林阁，我摇摇头回了屋。

    不多会儿，徐达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来不及待气息调匀便开口道：“东林阁的事你都知道了么？”

    “那么大动静，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点点头，应道。

    “害怕么？”顿了顿他又道。

    我笑笑道：“这火应该烧不到我身上来吧？”

    “当心点。”

    “达哥哥应该很忙吧？”看他额头上汗迹尚存就知道。

    “刘祺跟重八在那边，我拔空儿来看看你。”

    “我们都在，你安心呆着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道。

    “嗯，那个，彭大是谁杀的你知道么？”犹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问道。

    “琪儿，这些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他说得对，我确实不该过问这些事，便闭了嘴，他又交待了一番便匆匆离去了。

    彭大的丧事大张旗鼓地进行着，郭子兴特地下令允许百姓观礼，濠州城瞬间沸腾了起来，原本紧张的空气因着一些不明因素的加入变得和谐，而有关于红巾军内部不和的传闻也一时间扩散开来，尽管军部一再封锁消息，说那彭大是染寒疾不治而终，然而流言的力量势不可挡，很快的就传到了郭军中某些高官耳中，比如说朱重八，看他黑着一张脸，就知道要堵这些流言相当棘手。

    而我却伙同刘婶儿在丧事的隐盖之下，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她的救子计划，同时我也从她的口中听到了关于彭大之死的另一个版本，却说是那彭大与赵均用原本交好，自入濠州城以后，彭大为了巴结郭子兴，把徐州失利以致退军之咎全归于赵均用头上，郭子兴听信了彭大的话，又因着之前的敬仰之名，推彭大做了盟主。而郭子兴的另外一个党羽孙德涯悄悄掌握了二人的对话情况，孙德涯与郭子兴素来面和心不和，便又把郭彭二人的话在赵均用面前添油加醋地演绎了一遍，赵均用因此恨上了彭大，再加上平时郭子兴对彭赵二人的差别对待，让赵均用积怨甚久，一气之下杀了彭大，后又受了孙德涯的怂恿上演了前两天东林阁事件那场闹剧，总之，用刘婶儿的话来说，就是彭赵二人狗咬狗。

    当我看到赵均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彭大的灵柩前，哭声凄厉无比，堪称惊天动地，孙德涯则无比痛心地在一旁扶着伤心过度地赵均用，那场面说不出的兄弟情深，真真是闻者悲，听者痛。

    或许是现代感情戏看多了的缘故，赵孙二人倾情上演的那些深情的场面丝毫引不起我的共鸣，也或许是见惯了太多的死亡，何况还是官官相斗致死，就更激不起我观赏下去的兴趣，所以我反而对刘婶儿的救子计划比较来劲。

    今天我终于近距离的见到了刘婶口中的孙德涯的狐狸女儿，她十四五岁的年纪，虽长得不及郭菁菁那么水灵可人，倒也有一番别致的清秀，对人也谦和有礼，时不时跟人打招呼。她挽扶着一位约四五十岁的妇女，大概是她娘亲，孙德涯本是农民出身，家境不好，长年受到地主和官阶的欺压，所以孙夫人并没有官太太般的光鲜亮丽，隐隐地现出了老态，孙德涯看到母女俩的出现，鼻子哼了哼，并没有别的表情，这些情况也被我搜罗到了眼底储存起来。

    接下来，刘婶儿告诉我时机到了，因为今天是彭大丧礼的最后一天，我们苦苦筹谋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只要我在人多的地方哭闹一场，哭闹的内容大致是我已经与刘婶儿她儿子有婚约在先，她孙心慈不能横着进来，然后我要放出狠话，她孙心慈不能仗着她老爹的权势欺压我一个弱女子，否则我就是豁出老命不要也要让她竖着躺出去，这些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度，可我心里还是有一点忌讳，一是那孙心慈的老爹会不会发威一怒之下要了我的小命，其次是我要怎么跟朱重八徐达一行人交待，再就是刘婶儿这个所谓的强大后盾有没有她说的那般坚实无比，因为终归说来这还是一件端不上台面的事儿。

    在刘婶派头十足的带领下，我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就去迎战了，我一边权衡着待会儿朱重八徐达看到我的表演之后的表情，一边担心着刘婶儿这招管不管用，刘婶到底是个老江湖，当着众人的面说话声也是不颤不粟，很轻松的且不着痕迹的就表达了她的来意，可见她的功底有多厚。众人的一片惊叹声中我见那孙心慈的脸变成了猪肝色，扶着孙夫人的手微微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颤，我一时有些心软，刘婶可不管，直接就把我给摞上了台面，美其名曰，汤和钟离太平老家的媳妇今儿找上门来了，接下来又是一大番赔礼道歉，说是在如此悲痛的日子还拿家务事出来扯，又无比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无奈，因为自己常常见不到儿子的面，故而在今天这样的场面想把话说清楚，众人皆一片唏嘘声。

    我准备的一大肚子话本就不用说，因为早在听到汤和那个名字的时候我就已经傻了，其次也本用不着我嘴，我被刘婶大肆捣鼓一通，早已面目全非，整个一从乡下来的小丑，说是千里寻夫还真没人不信。我白痴痴地站在中间供大家观赏鉴定，围观群众中已经有人把孙大小姐拿来跟我做比较了，从他们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怜悯，嘲笑，看好戏，等等百般眼神。

    我此时此刻无比痛恨自己的马大哈，我竟然没有问刘婶她儿子的名字，而刘婶之前也丝毫没透露要把我设定成这样一个角色，当然此刻不能不提的另一个主角的表情简直让人心生恐惧。汤和几乎是用凌厉加悲戚的语气质问他的亲娘道：“娘，你是从哪找的这个女人来骗我？”

    刘婶听罢哈哈大笑道：“汤和啊，你以前不口口声声说喜欢苏琪儿么？娘便帮你说了这门亲事，你自己倒是忘记了！那可不行，人家琪儿姑娘千里迢迢寻过来了，由不得你胡闹！”说罢又一把拉过我到她跟前道：“琪儿，不怕，有娘给你做主，你这个媳妇儿我刘三娘认定了！”

    我听见汤和喃喃地念了一声：“琪儿，琪儿，真的是你么？”他走过来欣喜地抓住我的肩道：“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呆站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刘婶的话，我已听不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恍惚中，我看见孙心慈被孙德涯甩了一巴掌，一个大大的手掌印映在她的脸上，她呜咽着跑开了，那一刻我看到了汤和眉头生疼的表情，还有眼里横生的怒意，然而他却没追，无力地对我道：“琪儿，我不知道跟你的婚事，没有人跟我说过，如今，如今……”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我看他的眼光掠过层层人群，追随着另一个女子而去。

    朱重八说得没错，我果然是个连状况都没搞清楚就胡乱手的家伙，只听刘三娘高声道：“今儿个大家都是证婚人，等到好日子的那天可得多喝上几杯！”周围已经有人在喝彩，全然忘记了前面还有人在办丧事。

    我的脑子飞速地转动着，刘婶儿不像是在开玩笑，那她就是在说真的，我被她利用了，她早就明白了我的身份却掩而不说，也不在我面前提她儿子的名字，以至于我稀里糊涂地就被她推到了浪口尖端，上演了上面的那一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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