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边关急报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晨间的静谧。

    “驾……驾……”

    马背上一身戎装的人满脸急迫地抽着马鞭，充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望眼欲穿。

    他那身服装早已是沾满了血迹，还有一道道破口，腿上被撕裂了一块，露出了红色的血，而那个士兵却似乎毫不自知，他伏在马上，眼中只有那不断接近的门。

    近了，近了……

    在皇的大门前，马上的人猛地一拉缰绳，随着马儿的一声长嘶，那人从马上滑下，过度的疲劳使他一下子跌坐在了被春雨打湿了的青石板地上。

    “快！快！”他一把揪住一位上前探看的门侍卫的衣服下摆，将背上背着的装有急报的纸筒递上前去，“急报……边关急报！”

    那侍卫一听，不敢耽误，即刻就抓起纸筒向内而去。

    等看着侍卫一阵小跑地带着急报消失在门里，他心中一松，眼一闭就昏死在地上，身下的雨水慢慢变得淡红，沿着石板的纹路漫延开去。

    “崔季。”

    大殿之上一个年轻而又威严低沉的声音响起。立于皇帝身旁的太监闻声立刻走下殿去，从跪着的侍卫手上取下纸筒，快步回到龙椅旁，打开并取出急报，躬身送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取走了那份边角沾着血的边关急报，展开，凝看。手的主人面貌俊朗，两道剑眉，蕴着英气，一双星目，深邃幽远，鼻梁挺拔，嘴唇微抿，此时面上无一丝表情，不怒自威，让人无端感到一股子强烈的压迫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龙椅上的人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急报，整个大殿里的压迫感越来越强。

    安静，绝对的安静，殿下两旁站着数十位大大小小的官员，此时无一人敢动一下，那急报上早已干枯的血和皇上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此事，绝对是无法善了。

    “啪”一个轻不可闻的声音响起。皇上终于放下了那份急报，但各个大臣的心中都七上八下不是滋味，坎坷不安，不知该为这诡异般安静的低气压结束而松口气，还是该为皇上接下来要说的话而忧心。

    “胜、云、朔、代四州以及太原已被*攻取，朕手中的这份边关急报是太原府少尹发来的。”说着皇帝晃了晃手中纸，“五日，仅仅五日！朕从来没想过这些个朝廷所养的官员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北都太原，三都之一，如此重要，居然那么轻易地就让突厥给占了！而且，居然只用了一天！难道那些城墙都是纸糊的吗？现在离太原被破已过了三日，是不是接下来朕又要被告知汾州也被攻破了呢！嗯？”

    此时，这位年轻又俊朗的帝王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眼中含着隐忍的怒火，带血的急报被他紧紧地拽在手中，骨节都泛了白。深吸一口气，片刻之后，皇帝的脸上又恢复了原先的无怒无喜，手缓缓松开，仿佛刚才的那一刻暴怒都只是幻觉。

    “此次伏利可汗亲率三十万大军南下，现将至汾州。朕欲派将领兵三十万前去退敌，尔等可有异议？”皇帝敛目，以手抚额。

    “皇上，臣有事要奏。”立于前排的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大臣上前请奏。

    皇帝猛地睁开双眼，眼神移向那个躬身请奏的身影：“兵部尚书……何事？”

    兵部尚书柯向凡微微抬头瞄了一眼高高在上的人，低头吸了口气：“回皇上，据西疆斥候回报，吐蕃军队……恐有异动。吐蕃赞普已召集了三十万大军，大败吐谷浑，驻兵于积石山一带，虽还未东进，但……对我朝西边境有莫大威胁。”说到后面，兵部尚书的心中都不由有些紧张。

    “呵，原来是这样，难怪突厥如此嚣张。”皇帝冷笑，那笑中带着的寒意，不由使众臣皆是一颤。

    突厥东犯，吐蕃西进，如此有默契的动作，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猫腻，二者明显是串通好的，连出兵人数都相同，使得大恒两边都得防备顾忌，两边都得派兵出击，想必是起了吞下大恒的野心。而如今建朝不久，再加之连年的征战，物资及兵力定是比不上平和年代。如此，不可谓不危矣。

    一阵短暂的寂静之后，皇帝开口：“安朔王今日为何未上朝？”

    “安朔王偶感风寒，于府中修养。”立在一旁的太监崔季道。

    “病了？还真是时候。”皇帝蹙紧了眉，“哎……”一声长叹。

    “皇上。”崔季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上，“安朔王曾遣人言，若皇上问起其未上朝的因由，便将此信呈给皇上。”

    伸手取过信去，皇帝拆开信封，将里面的薄纸抖平，只见那纸上仅书二字：无妨。

    皇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他将信放于一旁后，问：“韩括，如今最快可抽出多少兵力？”

    一个高俊挺拔的年轻官员上前，声音简洁洪亮：“近五十万。”

    “好，拟旨。”皇帝示意一旁的崔季。

    “朕命右仆韩括为辅国大将军，兵部侍郎林卫东为副将，领兵三十万暂屯于岷州至松州一带。若吐蕃未进犯，则按兵不动；如若他吐蕃军敢越境一步，必击之！”

    “遵命！”韩括浓密的剑眉下，眼中闪现了亮光。

    “还有，命安朔王李沐楚为骠骑大将军，领兵二十万北上退敌。至于副将……就由他自己来选吧。”说到这，皇帝的脸上闪现了一丝暖意。

    “至于粮草兵器等军需物资，就由兵部尚书柯向凡负责。”

    “遵命。”柯向凡领命。

    “还有何事要奏，若无事就让我们算算总帐吧。”皇帝的双目危险地眯了起来，往宰相王凝那儿望去，气势逼人。

    “王宰相，若朕没有记错太原府尹是你的儿子吧？胜、云二州的失守，朕可以将其归结于突厥的心策划，攻我朝之不备。朔、代二州被破，朕也可以归结于准备时间不够且敌众我寡。那么太原府呢？作为‘三都’之一的北都，防御北方的一道重要屏障，其粮草充足，兵多将广，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让人一天就攻破了！”

    “敌人叫上两句，他就擅离职守，想耍威风却导致全军覆没不算，居然还写信威胁其手下少尹张去，说其若不出城援助于他，他的父亲——尚书令宰相王凝，就会灭他三族！”皇帝此时已站了起来，缓缓步下殿去，立在一位四十多岁站于首位的大臣面前，面上沉得让人不寒而栗。

    “崔季，把那份急报丢给我们的王宰相看看，那上面贴着的那张信纸上是不是署的太原府尹王修的名，是不是你那儿子的笔迹！”

    停顿一阵，皇帝看着面前那人越皱越紧的眉，嘴角勾出一丝冷笑，“王凝，朕怎么都不知道你竟有这样大的权力啊！如今你儿子和其手下都已是凶多吉少，张去估计也是如此，那你现在是不是要去杀其父母、灭其子嗣呢？”

    “扑通”王凝跪倒在皇帝面前，脸上带着些许慌张，口中道：“皇上，犬子愚顿，犯下大错，导致太原失守，罪该万死，他……”

    “他什么！”皇帝一拂袖，打断了他的话，转身又步上殿去，端坐在龙椅之上，“王修么？哼，朕还要给他赐名呢！朕就为他再添一字——‘耻’！他就是大恒的羞耻！给朕贬为庶民！流放两千里！当然，若他还活着的话。”

    “教子无方，现去王凝尚书令一职，贬为中书侍郎。”皇帝停了一下，略微皱眉思虑了下，才又接下去道，“但看在王凝劳苦功高的份上，加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衔，暂不去其宰相之职”

    王凝一顿，眼神向四周一扫，久久才道：“谢皇上。”

    “起来吧。”瞥了眼那个还跪于地上的人，皇帝又凝思道：“此次突厥势如破竹，连破四州，现又已攻下了太原，接着的话……孙益，汾州刺史为谁？”

    吏部尚书孙益回道：“是何慕清，皇上。”

    “何慕清？”皇帝思索着关于此人的信息。

    “其人为显胜五年的状元，夏太傅之弟子，殿试之时以文章……”

    “《六国论》是吧？”皇帝打断了他的话，轻声喃喃道，“是他啊……既然是他，就不知汾州能否……”皇帝不再言语，只是眼里划过一道希翼的光芒。

    （太傅，辅佐天子，很高的虚衔，一般无实权执掌，正一品；右仆统兵、刑、工三部，佐尚书令，从二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可参与宰相机务，进入政事堂，三品；尚书令、门下侍中、中书令皆官行宰相职，正二品；六部尚书，正三品；中书侍郎，正三品；六部侍郎，正四品；京兆/河南/太原府尹，从三品；京兆/河南/太原府少尹，从四品；上州刺史，掌州之治，从三品；辅国大将军，正二品；骠骑大将军，从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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