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下了一场雨

    轰隆隆……

    就在伏利可汗的右前方，火光亮起，尘土飞扬，紧接着离得最近的几人受到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压力，以那光亮之处为中心，向四面倒去，同时伴随着几声惨叫和飞溅的血雨。

    伏利可汗明显感觉到了有几块小型物体飞速向他袭来，一个躲闪不及，有一块就砸在了他手臂之上，低头一瞧，是一小块沾着粘稠红色体且边角发焦、看上去软绵绵还有温热感的东西。

    没了爆炸声，可撕心裂肺惨叫声却不断，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场面，不由嫌恶地猛甩了下手臂，将那块东西抖掉。

    地面上被炸了个洞，躺在地上除了三个半边身子都是血且身上还着了火受伤较重的人以外，还有一个看过去只剩下上半身的人，他的双腿早已被炸没了，而那个士兵正惊恐地盯着自己的下身，喉咙深处发出阵阵嘶哑的低吼，然后渐渐消减下去。而周围的人，包括被殃及受了点轻伤的，身上都多多少少地溅上了血以及被炸得细碎的人块，还有点点火星。

    “啊！啊！啊！”惊惧的叫声顿时响起，突厥兵争先恐后地四处逃窜。而此时他们的身后的喊杀声和爆炸声也越来越近——汾州兵要杀过来了！

    如此一来，四处逃窜变成了集体东逃，然而不知是谁又触发了什么东西，地上又炸开了个洞，一片血雾，人们更加地惊慌失措不知所以。

    “停下！不要乱动！”伏利可汗看出了那是因为有人踩踏才引发的爆炸，立刻命令道。可如此混乱的场面，本就没人听见，再加之，身后也有追兵，而且他们的手中也有着不凡的武器。

    “别再往东了！冲回去！”伏利可汗大声吼道，士兵却置若罔闻。

    一旁的一个突厥官员见此建议道：“可汗，我们士气已弱，死伤过半，冲回去也敌不过。不如继续向东，用马探路。”

    伏利可汗深吸一口气，叹道：“好吧。”

    围于伏利可汗身边的将士立刻冲到混乱的士兵中间去安抚情绪，不一会儿，就召集了几十匹马用于探路。

    马鞭逐一抽过去，马儿们立即抬蹄奔向前路，爆炸声也随之响起，然而才跑出几十米远，众马全陷下地去，跑不了了，同时坑中又是几个地雷爆炸，马匹全部阵亡了。

    “陷马坑！”伏利可汗咬牙切齿地挤出了这个词，所有突厥人的心都凉了下去。只见那条大道不远处正横着一条宽约两米、深约一米的大沟，沟中躺着数匹被炸得稀烂的马尸。

    看了看为数不多的马匹，伏利可汗咬咬牙，道：“所有的人下马！分批放马”说着自己就先下了马。

    “可汗？！”突厥兵都是一惊却也无奈。突厥，马背上的民族，失了马必是大打折扣，更何况还需要马撤退呢！而如今前方道路不明，不用马探路，难道用人吗？

    看到他们可汗都已下了马，其余士兵也不再多说，前排的人下得马来就给了马尾上一鞭，马儿一声嘶鸣就向前飞奔而去，踏着马尸过了那条陷马坑，又是几声的轰鸣，这第二批马也阵亡在了第二条陷马坑。接着是第三批……

    “敌军杀上来了！”正在逐渐麻木地看着一批又一批马儿上前送死的伏利可汗忽闻军队后方传来喊杀声和不断的爆炸声，又听军官禀报，再看最后的二十匹不到的马，深深地望了下汾州城的方向，然后转过头，命令道：“把最后的马匹放出去，跟着前进，不许后退！”声音中带着拼死一搏的意味。

    “冲过去！”随着最后所有马匹的冲出，突厥兵们一拥而上，向着前方被炸得坑坑洼洼的道上冲去。他们所有的马都试了路，却也只试出了部分路段，接下来没有马来试的路上必然是危险重重，而唯一能够通过的方法就是踩着同伴的尸体而过，所有的人都知道，却没有一人退缩，突厥人的强悍与勇猛名不虚传。

    跨过了最后一道用马尸填平的陷马坑，血飞溅的惨状不断在突厥军队中出现，没有时间感叹，没有时间悲伤，只是一路向前，踩着一个又一个血模糊的尸体。

    “可汗，似乎没有那埋在地下的火器了！”从刚才开始到这里，爆炸物就渐渐少了，直到这百步的距离内都再未有人触发爆炸了，一旁一个军官喜道。

    伏利可汗皱了皱眉，若在之前他也会是这样想，但经历了这一路的爆炸，他是决然不会再有如此想法了，以这样的手段来看，那位汾州刺史何慕清定是要斩草除的，但如今却有这么一段安全的路，必是有所图谋的，这样想着他就越发地注意周围环境了。

    突然，他脚底打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旁边的军官见了赶忙上前扶住他们的可汗，伏利可汗一摆手挣脱了别人的搀扶，立马蹲下身去，伸手在地上抹了一把，大拇指一捻，竟是湿滑的！他又将手放在鼻下一闻，脸立刻变了色，边直起身边快速说道：“酒！”

    一个字，让所有听见的人都瞪大了眼，还未来得及做出其他反应，前方又发出几声巨响，紧接着爆炸发出的火焰疾速蔓延开来，不一会儿，所有突厥人都处在了火海中，伏利可汗也不例外。

    怎么办？思考也不过一两秒钟的时间，伏利可汗当机立断：“继续向前，前方有水源！”

    刚刚将近百步（150米左右）的距离都没有发生爆炸，那必定一路都洒上了酒，回头是不可能的，虽然这样洒上的酒不会燃烧很久，但也足够烧死他们的了。前方不远就是汾水，便可以灭了身上的火，这点他知道，汾州的人也知道，将他们逼到那里也定是有什么谋，但总不能等在这儿被烧死吧！

    一群的着火的人冲出了火焰包围圈直奔眼前的汾水而去，“扑通”一个跑得快的就跳入了水中，身上的火立马灭了。

    “扑通”“扑通”……一个接着一个都跳入了水中，越来越多，眼见着有八九万之多。

    其实，在慕清对着众人说到要让突厥去至汾水时，所有人都是大惑不解——这不是便宜了那些个突厥人吗？然而慕清的一句反问让众人对她崇拜提升了又一高度——“突厥人会水吗？”

    生活在草原上的突厥人怎么可能都会游泳？不会水的他们到了水里岂不就是任人宰割了？

    全身都烧得炙热快变熟的突厥人，在看到河水的第一反应就是跳入水中灭掉身上的火，没有一个人想到他们会不会水，即使有，也认为自己就处在岸边就行，却都忘记了他们有多少人。

    几万人直冲向水中，本顾不上其它，水中的人越积越多，最先下水的早就被挤到离岸老远处。如今刚刚入春，河水还是寒意浓浓，突厥人才经历了灼人的热，现下又处在刺骨的冷，可谓冰火两重天。不过还未等他们缓过神来上岸，两旁黑漆漆的林中就冒出了几千名手持弓箭的人，二话不说就朝着水中一群跟下饺子似的突厥军箭。

    惨叫声连绵不绝，处在水中的突厥人本毫无还手之力，也无处可躲，上了岸的没走几步就变成了刺猬倒在地上。水花四溅，一些个突厥人手脚并用划着狗爬式想逃离程范围，但因其未学过游泳，移了不到五米就被死在水里。

    曾经的敌强我弱，如今成了一面倒的屠杀，没有多久水里的声响渐渐就小了，没了。

    “所有的尸体都捞上来，把突厥可汗给我找出来！其余没死的再补上一刀！”路上的火已经熄灭了，慕清直接踏过了烧焦的土地来到汾水边，看到已经结束战斗，她立即对着一旁的士兵命令道。突厥的王，那肯定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至于其他的尸体，那也不能留在水中污染水源的。

    很快，士兵们将尸体都捞了上来，有十几个只是受伤较重的突厥兵都被立即就地处死，而处于失血过多处在昏迷状态的伏利可汗也被找到，左肩、右臂各中一箭，后背中了两箭，慕清看到后立即叫人送回城救治并严加看管，毕竟死了就没价值了。

    天已经蒙蒙亮起，留下人清理河面及道路，慕清就带着其余将士回城去了。

    “啊嗯”慕清打了个哈欠，“哎，忙了这么久，终于可以睡个安生觉了！”这就是这场反客为主、以少胜多、被后世啧啧称赞的战役领导者，在这场战争末尾所说的最后一句总结话语。

    在天亮以后，清理战场的队伍中，有一人在清理完毕时说了这样一番话形容——“那天夜晚就好如下了一场雨，一场血雨，染红了汾州城前的土地，直延伸到汾水河畔，也染红了那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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