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暗地里

    略显昏沉的室内，只有几道光束从墙上的通风小孔在石板地上，室内有着几排的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卷宗书简，屋子中央还置放着一张书桌，书桌上的青釉蟠龙瓷灯将半室照得通明。

    皇帝李郢坐在书桌后，同时一名身着绿色官服的男子恭敬地立在桌前，似是在等待着皇帝的发话，在隐隐绰绰的灯光中，他的面庞显得十分模糊不清。

    “西疆那边情况如何？”李郢将身子靠在椅背上，问道。

    “在昆仑山附近，双方按兵不动，不过有消息据称吐蕃有意联合回纥与我军相抗。”那官服男子答道，声音冷静而平板，没有任何感情的夹杂。

    “回纥？”李郢微微垂下了头，眼中寒光一闪，半面隐在了黑暗中，于摇曳的烛光中显出几分冷厉。

    半晌，李郢才复又抬眼朝官服男子问道：“那么，火药呢？”

    此时，那个官服男子毫无表情的脸上才现出了一丝松动，烛光倒映在其眼中的影子微不可见地晃了晃，但也仅仅一瞬，他答道：“成分用量不同，效果也不同，但达到一定程度时，可力撼山河，非兵马这等血之躯可挡。”

    “哦？力撼山河？”李郢的脸上显出了几分似笑非笑，“倒没想到那何慕清能弄出这等玩意来。不过，他拥有的似乎不仅仅是火药配方那么简单吧？”

    “是，除硝石、硫磺、木炭三种必需成分外，他还添加了其它一些成分，制成了毒药烟毬、火砖、震天雷等火器。并且，当时他是将每种火器的成分、用量及制法写于纸上交给其部下的，内容详细具体，应是经过多次试验而产生，所以，何慕清所知的，应该比他表现出来的多更多。”

    闻言，李郢的脸上立刻冷了下来，他注视着桌上的瓷灯，说道：“火药这名，也是他取的吧？他所知道的还真是多！若是这火药被别国所知用来对付大恒，若是他何慕清不站在朕这一营，若是这火药被用来对付朕……”

    李郢冷笑了两声，目光移向了官服男子，接触到李郢冰冷的眼神，官服男子心下不由微微一颤。

    “让人多注意些何慕清，若有任何异动，杀！”

    听到李郢的这个命令，官服男子却是犹豫了一下才道了声：“是”

    李郢皱眉：“因何犹豫？”

    见李郢问他，官服男子才似松了口气一般，连忙答道：“安朔王有派人跟在何慕清身边，并且火药的配方，安朔王那边也应已得知。并且前些日子，安朔王曾遣人……遣人告知微臣，说何慕清之事他自有主张，让微臣……不要手于其中。”他有些忐忑地瞄着李郢的表情。

    “沐楚？”李郢微讶，有些不解地皱起眉，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也罢，量那何慕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你派人盯紧他便是，有什么事就先回报朕再说。”

    “还有，现下旱灾蝗灾如何了？”想至此，李郢颇有些头疼地抚上了额。

    官服男子抬眼瞅了李郢一眼，低头回道：“旱灾早已不仅仅是河南道了，全国除河南道以外有四十多个州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旱情，可以说是全国的。”

    李郢一下子便想到了昨日都水监上的奏折，说长安附近的洛水、渭水等河渠水位明显下降。

    “至于蝗灾……”官服男子又抬头瞅了眼眉宇深锁的李郢，继续说道：“何慕清继任河南道节度使后，下达了一系列举措，这一点在他交予皇上的奏折中就有言及。”

    “这个朕知道，不过你也应该晓得今日早朝上就因着他的那些除蝗方法，群臣都吵得不可开交，反对的，同意的，中立的，皆有之。毕竟以前都未曾有过先例，所以，朕现在问你，就是想知道那些方法是否有效？”

    “应是可行的，皇上也知蝗虫是不断迁飞的，虽然蝗灾依然在蔓延，但其范围却已经小了很多，数量也是大减，按照现在的情形，不日蝗灾便除。”

    “不愧是何慕清啊。懂的还真多。”李郢一声感慨，但眼中却是冷意更盛，“不过，也太多了点，只希望他能够安分些。要真说把他杀了，朕还有些惜才呢。”

    官服男子没有回话，只是垂手立在那等待着皇帝的进一步指示。

    正在这时，却听一声柔丽的女声从外间传来：“让开，本要见皇上！”语气中有着些许蛮横的意味。

    “皇后娘娘，皇上曾下令莫让任何人进入书房打扰。若是娘娘有要事相禀，也容奴才进去问上一声。”

    “快去，快去！”

    听到了外间的对话，李郢的脸上浮现了几丝不耐，皱着眉头并没有立刻起身。

    “皇上，若是皇后娘娘闯入书房没发现皇上踪影，事情便不大好解释了。”官服男子见李郢没有起身的意思，出声提醒道。

    “皇后么？”李郢站起身来，一拂袖子，冷哼一声，“很快便不是了。”说罢，抬步朝一个靠在墙上的书架走去，抬手一推，书架便是一个转身现出了一个门洞，李郢毫不迟疑地就走了出去，之后，书架又是一转，门被合上了，显然刚刚他呆着的地方是一个密室。

    “哎……”密室内的官服男子朝着书桌又走了几步，双手撑在桌子边缘，低垂着头，一旁放着的灯将他的面容照的清晰可见。

    若是慕清在此，她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这个皇帝的影卫不是别人，正是曾与她一起出使过南诏的鸿胪寺小官苏却。

    好一会儿，他才侧头看了看桌上的瓷灯，呼的一口气将灯吹灭了，然后他朝着另一面没有排书架的墙壁走去，伸手十分熟练地在墙上与其肩同高处重重一按，一扇小门被推了开来，苏却闪身出了门，外面俨然是假山群，四下里探看了一阵才轻轻地将被假装成假山岩壁的门小心地关上，然后抚了抚衣摆，他才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假山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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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罢免掉一个县令？那人倒是怎么得罪她了？”济楚苑的一个五角亭中，被外界传成是病入膏肓的安朔王李沐楚一脸惬意地靠着柱子，一只腿曲起，显得十分随。

    站在亭中的林亦回道：“临县县令曾辛在得知何慕清下达的几个除蝗措施后，向其进言说，说蝗灾是天降神旨，应积德修行，求拜神明，否则会遭神罚。何慕清听完后便言其是污蔑圣上不仁才遭致此祸，乃以下犯上，便罢了他的官衔。”

    “哈”李沐楚闻言一笑，黑眸中盈满了笑意，他便摇头边叹：“说什么不好，偏就说了这么一番话来，岂不是正好往牛角上撞吗？”

    “对了，皇上对于何慕清用的这些方法有说些什么吗？”慢慢敛了笑意，李沐楚想起刚刚听到的关于朝堂上群臣对于何慕清所行之事的争论。

    “皇上并未明确表态，只是说若有成效便可行。”林亦回道。

    “早朝时，有很多官员说什么神明旨意的话吗？”李沐楚将手架在了亭边木栏上，目光投向了亭外的景致。

    林亦有些奇怪地抬眼看了一下李沐楚，回答道：“约有三成的官员有这种说法。”

    “是么？”李沐楚微微眯起了双眼，“找人看住那个曾辛，若他之后有什么阻碍到何慕清的行径，就让人把他杀了，当然，死因要自然些。”别等等让人们以为是何慕清干的，否则，自己可就帮倒忙了。

    “还有，让人传话给夏太傅，告诉他：放心，我已经在帮她了。”说着，李沐楚的眸中微微波动着些许不明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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