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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产的消息，还是赵阿姨跑来告诉他的。

    余念身上没有外伤。血液里检查出米非司酮片的主要成分，流产原因显而易见。

    他匆忙赶到的时候，余念面无血色躺在病床上。见到他以后，余念什么都没有说，只紧紧握住他的手，很害怕他也会消失似的……

    直到现在，沈川还清晰地记得结婚三个月后检查出怀孕的时候，余念开心的笑脸。

    他去找邹燕质问，想拉着她去给余念道歉，邹燕却拿出了体检报告，向他哭喊：

    “我不会道歉的，她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不配！你恨我杀了她肚子里的孽种，好啊！正好医生说我子宫癌已经中晚期了，你还逼我！我现在就死给你看！大不了一命还一命！”

    父亲在沈川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并没有给他们留下什么存款。邹燕的父母很早过逝，由姨妈养大，姨妈劝她把沈川留给男方的家属再嫁。邹燕不愿，便带着沈川离开了原来的城市。

    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陌生的城市里生存都很艰难，但邹燕从来没让沈川挨过饿。

    只是很多次放学后回到家，沈川都会在门口看到不同男人的鞋子……小的时候他不太明白，等到明白的时候，邹燕已经攒够了钱，开了美容院。

    沈川不能眼看着抚养他长大的女人去死，也不能纵容这个女人伤害余念。最终他因为愧疚，和余念一样选择对流产的原因守口如瓶。

    从那之后，沈川尽可能把余念带在身边，他上班的时候，就让她在休息室里等他，不再让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但邹燕得知余念查处乳腺癌的时候，精神变得更加不稳定：

    “她是得了癌症的人，就算治好了还能活几年！我不能眼看着她再拖累你了！反正我也得了癌症，大夫说我活不了两年了，死之前我把她带走，绝对不能看她再祸害你！”

    似乎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沈川所想的只有一件事。

    余念要活着。

    活着就好。

    其他一切都无所谓了，

    爱他恨他都无所谓了。

    只要她活着就好。

    ……

    海浪轻柔地怕打着岸边，一次又一次。沈川对它说：

    “爸爸，谢谢你，把她还给我。”

    25

    回程的半路上，余念突然开始发烧。

    刚上车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嫌弃火车上的盒饭难吃，东西又贵，埋怨沈川不听她的话，不在进站前买好吃的，但等他们进了包厢后，余念便心情大好，好奇地在包厢内四处看，感叹独立卫生间干净，卧铺宽敞，开心地盖上被子看电视，后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沈川买的高级软卧，一个包厢只有两张床，原本也想让她舒服一些，没想到她睡了一觉迷迷糊糊地爬到他的床上。当时沈川正在看医院给他发来的信息，还以为她又在开玩笑，便没有多在意，好在卧铺也宽，两个人一起躺也不会太挤。直到余念唤他的时候，沈川才发觉不对劲儿了。

    她贴着自己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哥哥，我好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比起老公，她以前叫自己哥哥的时候更多些，再相见后却一次也没叫过，现在却突然改口，显然是烧糊涂了。

    她的额头烫得吓人，沈川把随身携带的营养剂喂给她吃了，检查了她的伤口。奇怪的是她的伤口并没有发炎的迹象。

    多半是昨夜她穿得太少，着凉感冒了……

    她瑟瑟发抖喊冷，拉着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开。沈川只好把另一床的被子也盖在她身上，连忙去找列车长要急救药箱。

    急救箱里的药品有限，缺少精密检查，沈川只喂了余念两片阿司匹林帮助退烧，然后用毛巾沾着酒精擦拭全身，希望借助物理方式帮助她退烧，但都没有用。

    沈川抱着她，不断地喂她喝糖水，只盼着火车能开快一些，再快一些……

    这些事，余念都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回来的路上自己很难受，一直在睡觉，等到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回到医院的大床上了。

    赵阿姨一脸担心地陪在她床边，见她醒了，才舒了一口气，取下她额头上的毛巾，对她道：“还好，不是脑转移发热，也不是深静脉血栓，只是普通感冒引起的发烧，休息几天就好了，不用担心啊！”

    余念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只觉得身上哪哪都疼，真想来一针止疼剂缓一缓。

    “你这几天高烧40℃不退，小川怕病情恶化，守着你也没怎么好好休息，”赵阿姨把重新弄凉的毛巾放到她额头上，坐了下来，略带埋怨，“没有比你这孩子再不听话的病人了！”

    “对不起，赵阿姨……”

    “小川同我说了。”赵阿姨怜惜地握住她的手，“可怜的孩子，祭日你回去一趟也好，你爸爸也会保佑你的。听说高烧能杀死癌细胞，说不定比化疗还有效呢！”

    余念微笑闭上了眼。

    仿佛自从沈川把她从海里捞出来的那一瞬开始，她的心脏也被重启，噗通噗通跳得有力。

    还可以活得久一些……

    虽然不知道到底还能活多久，她只希望活得再久一些，再多看看身边的人……

    还不到最后放弃的时候。

    刚恢复精神，又连续打了三天的营养液，她只吃了半碗粥就吃不下了，摇头躺在床上，手指无力地翻看手机上这几天徐薇抱怨的话。

    奇怪的是，商曳每天都会给她发很多猫和乌龟的照片，这几天却断了。

    余念对自己跑去海边忘了小可怜这件事心怀有愧，正想着要不要给商曳打个电话问问的时候，沈川来了。

    他怀里还抱着个很大的花盆。白瓷花盆里盛满了湿润的土壤，却没有一点植物的痕迹。

    沈川把花盆放到床头，俯身摸了摸她的头。

    “刚量过，已经不烧了。”余念好奇地盯着花盆看，“这是什么？”

    沈川坐到床边，“你昨天发烧昏迷的时候商曳送来的。”

    白色光洁的花盆看起来很贵，却没有植物种在里面，光秃秃的看起来……就像骨灰坛。

    “里面，埋着什么？”

    余念转过头，平静地望着沈川，见沈川悲哀的眼神，便确认般感叹：“埋着小可怜啊……什么时候死掉的？”

    “商曳说……是在父亲祭日同一天。”

    余念抚摸着微凉的陶瓷花盆，淡淡道：“难得当一只龟，却还是没来得及看看大海是什么模样，果然应该取个吉利点的名字……”

    “余念——”

    “种些什么吧！”余念轻轻笑着指了指花盆，“小可怜喜欢湿润的地方，我会按时浇水的！”

    “喜欢什么花？”

    余念想了想，“桔梗吧，这花喜欢生长在背阴处，和小可怜一样，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种子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