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乾隆二十六年三月，乾隆下旨册封七阿哥为哲郡王，赐郡王府一座，另指婚介福之女佟佳氏为嫡福晋，定于同年九月十六日完婚。

    永琮默默地接下了圣旨，心底莫名地有了些许踏实之感，对他来说，这是他最后对和韵所应允的承诺，早一日达成承诺就早一日少些愧疚。

    永琮大婚之后，明瑞再度奉命赴伊犁办事，茂伦随即去信杭州，紫鹃知道未来几年明瑞可能都得待在伊犁那个地方，直到数年后才会转征缅甸，明瑞虽然为大清立下不少战功，却在最后因故殒命沙战，紫鹃想着心里不免有些煎熬般的不安。

    人生四喜之一的洞房花烛夜，永琮站在喜床前望着刚掀开盖头的佟佳氏，心底依然浮起一阵苦涩，两年的时间看似很久，却不足以让他忘了该忘的事，忘记该忘的人，只是他比永琪清楚自己身上担负着什么样的责任，所以他必须逼自己当作不在意。

    “韵姐姐，永琮今日大婚，妳…在天上可曾看见？妳放心吧，我会对她很好的，虽然不能做到像妳和明瑞姐夫那般，但是我会尽力而为，相信妳不会介意以后我只能把妳放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很重要的一个角落。”永琮在心里如此地想着。

    “爷？您要安歇了吗？”佟佳氏看永琮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以为自己哪里没做好，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

    “好，休息吧，不然外头的人可要怪我不解风情了。”永琮回过神来，浅笑道。

    “啊？外头的人？”佟佳氏惊了一下，看了看窗户那边，疑惑极了的样子。

    “别管他们了，反正这时节的天气还热着，让他们去站吧。”永琮瞥了眼门边，不在意地说道。

    “哦！”佟佳氏虽然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可是女子的闺阁教育让她学会不能多问，不能太好奇。

    佟佳氏的情和永琮印象中的和韵姐姐有几分相似，都是有些小迷糊的人，唯一一点不同的是，他的韵姐姐对于夫妻求的是一心一意，佟佳氏却不会如此，她对于先前那拉皇后又指给自己的两个格格姚佳氏和黄氏都很大度，既不会故意挑剔，也不会想着在自己耳边哭诉要赶走她们，这点倒比韵姐姐还有当主母的样儿。

    婚后三个月，永琮渐渐不再特意地想起和韵，即使他明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忘记，但是在所有人看来，他已经不再留恋那个得不到的感情。

    茂伦起先还曾担心永琮没有办法放下心中所思，对嫡福晋太过冷落，这样对于佟佳氏难免不公平，幸而永琮大婚半年之后，佟佳氏就传出了好消息，让他心中大定，还写信去了杭州告知紫鹃。

    哪知道紫鹃知道这事时竟是跳了半天的脚，气愤地写了一封信给茂伦，重点却只有一个：‘女子早孕伤身，于母于子不利’，叮咛茂伦一定要想办法盯着不能让佟佳氏为着孩子太早就折腾掉寿命。

    然而茂伦是个男子，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女人家的琐事？幸好最后还是几个早年让紫鹃教导过的公主们先后对永琮耳提面命了一番，又轮流上阵照应着佟佳氏，茂伦才觉得没违背紫鹃的吩咐。

    只不过佟佳氏本就是娇养出来的大家闺秀，身子骨比想象中还孱弱，等到娃娃落地那日还真就差点缓不过气来，把兰馨和晴儿她们急得跳脚，把永琮又数落了几句，直到婴儿平安出世才罢休。

    永琮的第一个孩子是位格格，被永琮取名为思芸，他对这女儿也是挺疼爱的，每日回府后都不忘抱抱她，逗弄一番。

    转眼到了乾隆二十九年二月，乾隆再度下了道圣旨，即授三等轻车都尉茂伦为多罗额驸，尚定郡王永璜长女多罗格格，定于八月二十六日大婚，又顾及茂伦家中只余如今远在伊犁的额驸明瑞，特再命阿桂前去伊梨，代明瑞回京。

    “若是你额娘知道你要娶媳妇了，肯定会很高兴吧。”这一日为初定下礼吉日，茂伦刚刚从定郡王府回来后，明瑞看着儿子叹道。

    “阿玛？！”茂伦看着略显落寞的明瑞，心中不免思索起些事来。

    “我没事，只是有时想到都这么多年过去，竟然一次也没梦见过你额娘回来看我，说不定她早就投胎转世，也不知道落到哪户人家去，等到我百年之后，只怕再也找不到她了。”明瑞微带酸楚的语气，轻声说道。

    茂伦微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心里暗自盘算着如今永琮已有了上个月才出生的嫡子绵耀，或许能寻个适当时机让额娘回京来也不一定。

    九月初，明瑞再赴伊犁后不久，紫鹃接到了茂伦从京城的来信，要她准备好过年前返回京城。

    “回京？他的大婚都已经过了，让我回去做什么？再说…用什么身份回去？”紫鹃纳闷地问着被派来要陪她一块回京的侍卫同恩。

    “回夫人，少爷说如今风头已过，他总是不放心您和小少爷小小姐在外头生活，所以才派小的护送几位主子回京，再者…，和亲王爷近来身体微恙，他也不希望您有遗憾，至于身份问题，少爷已经安排好，让您用寡妇石佳氏的身份，由盛京至京城投亲不遇，被偶然遇见的夫人收留下来，住于府内。”同恩回道。

    “这样啊，那阿玛他…身子真的很不好吗？，爷又到伊梨去了？”紫鹃心里还是放心不下那个便宜阿玛，若是历史不变…那他也没剩几年寿命了，是不该让他临走时还放心不下自己。

    “和亲王爷毕竟有些年岁，有些病痛总是难免，老爷在小的出京之前几日就返回伊犁了，还有，待夫人和绵佑少爷、念萱小姐回京之后，茂伦少爷说会找个皇室宗亲认养含萱小姐，他以为如此较为妥当。”同恩又道。

    “为什么要把孩子放到皇家人的名下？他是怕人家想不起以前的事，是吧？”紫鹃睁大了眼睛，气愤地责问道。

    “夫人请别发怒，茂伦少爷认为这样是最好的，毕竟…两位小主子本就万不能流落于外，若非考虑到皇室认下绵佑少爷对将来的爵位继承会引起争执，他是打算两个都要安排回皇室的。”同恩微冒冷汗，心道谁说咱家夫人很好唬弄的？下次这种苦差事叫他来办。

    “哼！你对你家少爷倒是挺忠心的。”紫鹃气愤地把其中几个字的音咬得特别重。

    “小的不敢，少爷对小的有救命之恩，理当为他做事。”同恩连忙弯着腰回道。

    “算了，既然茂伦说了要回京城，那就回去吧，想必他都打点好了。”紫鹃看同恩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也不好太为难他，只好叹道。

    此时，小燕子早在两三年前就和柳青成亲，后来因柳红远嫁到四川，柳青放心不下妹妹，便和小燕子一起跟去了四川，青晴的夫家是杭州当地人，紫鹃也不好让人家为了自己夫妻分离或举办搬迁，所以，青晴纵使万分想随着紫鹃回京，也是不能如愿了。

    在回京城的船只上，绵佑和念萱一边兴奋不已地看着四周的水面和岸上风景，一边玩耍着，突然绵佑跑过来对着紫鹃冒出了一句话：“娘亲，我们这次去京城是不是就能看到爹爹了？”

    “这…，娘不是说过爹爹…早就不在了。”紫鹃怔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回道。

    “那么您常跟我们提起的茂伦哥哥又是谁呢？跟我们是亲戚吗？我们这次去是去找他的，是不是？”绵佑也许是因为从小没有父亲在身边，又或许是天生聪慧，常会有些连紫鹃都没法回答的问题冒出来。

    “是啊，你们的茂伦哥哥跟咱们是很亲的亲戚，还有一个昌伦哥哥也是，你们去了京城之后，住在茂伦哥哥家里可要乖乖的，知道吗？”紫鹃突然有些后悔，也许自己不该带两个小的去京城，她干嘛这么听话呢？十三爷说的就照做，这辈子好像她比他大一辈吧？还是他亲额娘呢，为什么她要那么听话？？

    紫鹃在接下来的行程中都是十分的纠结，又不断地教育两个小的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弄得两个小萝卜头，尤其是念萱更是整天板着脸跟她闹情绪。

    到京城时，离过年也剩不到几天的时间了，一整个府邸的人忙进忙出的，也没多少人注意到家里多了人，先前的两位嬷嬷早就因病去逝一段时间，家里的人也替换了不少，更是没有几个人能认出紫鹃就是和韵公主。

    永璜的大格格叫静蓉，小时候见过紫鹃几面，没想到居然还能认得她的模样，当茂伦派人去请她过来向紫鹃问安时，静蓉起先是疑惑故去额娘的院子为什么会安排了人进去住，直到看见紫鹃的人时，就有些傻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呢？这…，额娘不是、不是已经过世很久了？”静蓉有些害怕的语气，结巴地问道。

    “她如今的身份是石佳氏，妳若肯叫她声额娘倒也无妨，只是不能让人听见了。”茂伦略略严肃地吩咐道。

    “我知道了，静蓉见过额娘，他们是…？”静蓉向紫鹃问了安后，又看向一旁的两个小孩。

    “是咱们的弟弟和妹妹，绵佑和念萱。”茂伦倒是淡定无比地向静蓉介绍道。

    “原来是这样，想来前些日子你交代我定制那几件小孩子的新衣裳，应该是要给绵佑和念萱穿的吧？”静蓉看着两个小孩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后，才问道。

    “嗯，总不能等到额娘回来了才作，那会赶不上年节的，反正他们年年的衣服都有京城里送去的，大小总是知道一些。”茂伦很满意静蓉的知进退，虽然才嫁进门几个月，可是丝毫没有皇室贵女的骄傲，事事都能圆融，连见到额娘也能很快就镇定下来，倒是令他颇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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