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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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放学，我开心地在前面悠嗒悠嗒地走着，张成成又追了上来，我说湾湾啊，你今天有点过分，毕竟你欺负人在先的。

    我一听，立即抵抗着惯性，刹住了脚步，回头冲牛二喊道，二哥！我军内部涌现叛徒！狠狠地给我收拾，以儆效尤！

    张成成一听赶忙解释，我可没有向着他，湾湾，你，你可是我的偶像，你做什么都是对的，这个认知让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怀疑过！

    我将脖子一扬，这还差不多嘛。

    湾湾！湾湾！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后面叫我。

    我循声望去，见到一个梳着两个小辫子，眼睛大大，眉毛黑黑、嘴巴小小，穿条白裙子的小女孩儿跑过来，一笑带着两个小酒窝，真是漂亮的不得了，她比我矮一头多，看着她我体会到了牛二看张成成的感觉。

    她亲切地对我说，我叫孟倩，坐在咱们班的第一张桌记得不？

    我摇摇头，上一天课下来我还真没有这个印象。

    不记得很正常，我们坐得那么远，但是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挺喜欢你的，觉得你好帅气。

    旁边的郭小噗嗤一声乐了，我们湾湾是女中豪杰，如果要来征兵，她可是能替父参军的。

    我没有理会他们，一扭头，挎着书包继续往前走。

    哎，湾湾，等等我，你走那么快干嘛！孟倩小跑地跟上来。

    我忍不住道，大小姐！放学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跟着我干嘛，还有，我叫柳湾湾，虽然是同学，我们还没有那么熟，去去去，回去找你妈去！我斜了她一眼，表情很不耐烦。

    孟倩听我说完后，非常的失落，站在那里低着头，表情很是委屈，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牛二急忙走上前来，湾湾，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好歹我们也是同学，要相互团结才是。

    我的心情顿时黑暗起来，这么多年来牛二第一次没有护着我说话，不仅没有护着我，还数落我的不是，我瞬间眼泪来到眼圈。

    牛二！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和你的新同伴好好的团结去吧！说完我拿下肩头的书包，抱在胸前，往家跑去。

    刚一进家门，我就把书包往凳子上一扔，趴在炕上不起来。

    奶奶头一次看到我这个样子，非常担心地走过来，湾湾啊，你怎么啦？上学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我还是趴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湾湾啊，我的好孙女，再不说话奶奶就上火了，一上火可就容易生病了啊，奶奶说完还忍不住咳嗽起来。

    我一听赶忙爬起来，我最怕奶奶咳嗽了，她一咳嗽起来得吃好久的药才会好，我委屈地趴在奶奶的怀里，眼睛红红地说，牛二他欺负我！

    竟说瞎话，牛二怎么会欺负湾湾，从小到大，除了奶奶，最疼湾湾的就是牛二了对不对，牛二对你如何奶奶又不是不知道。

    我听着奶奶的话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牛二保护我的种种情景。

    有一年夏天，我和一些小女娃在一起丢手绢，有一个小女孩儿不知是因为丢手绢比较兴奋还是故意的，将手绢丢在了我和一个小姑娘中间，我斜眼看到了手绢，可是我也拿不准她到底是丢给谁的，也就没有起身去捡。

    等到她跑完一圈回来后，兴冲冲地按着我的肩膀喊道，柳湾湾表演节目！

    我直接反驳，你扔在中间，谁知道你是给谁的？

    她的脸突然阴了下来，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会玩儿吗？你被抓住了就该表演节目！

    其他女孩儿也纷纷应和起来。

    我急了，你们这是在耍诈，让人误以为不是扔给自己，之后你们说扔给谁就是扔给谁的！

    柳湾湾，你要是玩不起就不要玩，就不要在这里白白地占个位置！

    她们开始三言两语地奚落起我来。

    我刚要发狂地跟她们吼叫，就听到一声沉稳有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谁说我们湾湾玩不起的，我们湾湾什么时候白占过位置？

    我回头一看，是我的牛二哥，我赶紧跑到他跟前。

    只见牛二将左胳膊一抬，往我肩头一搭，右手一挥道，张成成替湾湾给她们表演个节目。

    张成成赶紧走过去，回头怯怯地说，二哥，表演什么啊？

    什么都行，表演你拿手的就行，牛二慢慢地说。

    只见张成成立马站直身子，双手往后一背，张口道：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一边唱着，脑袋也随着曲调一起摇晃着。

    我一看忍不住哈哈地笑起来，其他小姑娘也忍不住要乐，但是看到牛二那张黑脸又都憋了回去，脸憋地红红的。

    张成成唱完后，牛二右胳膊一抬，张成成连忙会意地跑过来，将小肩膀放到牛二的右胳膊底下。

    牛二两手搭在我和张成成的肩膀上，下巴往前探了两下说道，刚才手绢另一边的小姑娘是不是也该表演一个，还有丢手绢的那位，连手绢都丢不准还出来玩什么？来，你们商量一下，是各自单演还是合演一个，玩游戏都得讲究一个公平对不对。

    两个小姑娘都低着头，其他小姑娘也不敢说话，一时间静悄悄的。

    怎么了，不愿意？牛二冷冷道，右手用力一捏，张成成连忙喊，啊！二哥，疼！

    两个小姑娘听到张成成的声音浑身一怔，相互看了一下，连忙走到一起，低声嘀咕了几句，一起走了出来，开始齐声合唱：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两人边唱边跳，表演地还真挺不错的。

    两人表演完之后，站在原地，低着头，等待牛二发落。

    嗯！表演的不错，记着，以后做事要公平公正，就算是不公正，也没有关系，但是不公平时针对的对象不要是柳湾湾！记着了没！

    两个小姑娘急忙点头。

    其他人都记住了没有？

    众人都跟着点头。

    这个场景让我突然联想到古装剧中皇上训斥众妃嫔的画面。

    见嫔妃们如此乖巧，牛二潇洒地转身，搂着我和张成成浩浩荡荡地走了。

    还有一年秋天，海棠果熟的季节，我从小就喜欢海棠果，红红的，酸酸的，甜甜的，也因它而爱上了秋天。

    每年春天，海棠树刚冒花骨朵，我就开始数着日子期待果熟的时刻。

    而牛二家的后园里就有好多海棠树，小时候的我不知道什么叫富贵人家，但在我眼里，牛二家在村子里绝对可以富甲一方，因为他家有一大园子的海棠树，每年秋天牛爸牛妈都会摘一竹筐一竹筐的果子，开着拖拉机送到镇上卖，在街上溜玩儿的我，每次看到货车，都会馋的直流口水，目送车子开没了影儿。

    自然，牛二就成了我眼中典型的富二代。

    那天，我悄悄地溜进牛二家，蹲在窗台下，猫着腰，搬了几块砖头，踩在脚底，双手扒着窗台，踮起脚，悄悄探头，用两只眼睛偷瞄着屋里。

    让我疑惑的是，不仅牛二父母不在家，连牛二也不在家，都去哪里了？

    在我正奇怪着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响起。

    干什么呢你？

    这一声不大不小，却将偷偷摸摸地我吓了一跳，脚下砖头没踩稳，我光荣地摔倒在地。

    牛二赶紧跑过来扶起我，问我摔没摔坏，我摇了摇头。

    你来我家怎么还偷偷摸摸地，牛二不解地问。

    你爸妈没在家啊？我左顾右看后低低地说。

    没有，摘了几筐果子，拉镇上卖去了。

    牛二见我只轻轻哦了一声，有些心急地说，柳湾湾你什么时候说话吞吞吐吐的了。

    牛二……我想吃海棠果，我怕你爸妈说我。我害羞地低着头。

    噢，这事啊，多简单，屋子里有一点他们挑剩下的，但都不新鲜，或者有虫子，哥带你去摘新的去，他说着就拉我起来要往后园走。

    可是，我怕你爸妈骂你，我犹豫道。

    没事，墨迹什么，又不是没被骂过，走！

    我跟着牛二来到后园，只见每棵果树下半部分的果子都已经被摘光了，只有上面的红红的，一个个簇拥到一起像一串串红葡萄似的，我看着它们，觉得舌尖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可是看着眼前的高度又犯了难。

    没事，有哥在呢。牛二说着就攀上了一棵果树，边爬边说，我摘到了就扔地下，你捡着就行，免得我手拿不下。

    我急忙乖乖地点头。

    牛二很快爬到了树冠中，伸出手开始果子叶子一把抓，海棠果如雹点似的一个个落下，随着果子下来的还有一片片被他摧残的叶子，像跟在冰雹后面的雪花一样，飘飘扬扬，我心里暗想，这要是让牛爸牛妈看到，估计会心疼的休克过去，所以我边捡边不时地蹦两下，向墙外张望张望，耳朵也竖起来，随时感应着拖拉机的声波。

    不一会我的两个小裤兜就塞满了，之后又用衣襟兜了一兜儿，够了，够了，二哥快下来，我开心地直蹦哒。

    牛二看我高兴地样子后嘿嘿一乐，转身按原路返回，他一点点退着，就差两步的时候，一转身，脸被树上的虫子蛰到了，他诶呀一声，紧下来两步，胳膊蹭到了树干上，划了一道长长的红印，不一会儿就渗出血来。

    我赶紧把衣襟上的果子倒到地上跑过去。

    没事没事，只是被虫子蛰到了，他边揉着眼睛边安慰我。

    我看到他右眼皮上起初是一个白白的小包，不一会儿周围开始泛红，一点点仓肿起来，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问，是不是很疼，都是我惹的祸，哇！

    牛二被我哇哇哭的心烦，我说湾湾那，你是天生就有变脸神功吗？怎么哭和笑一样快？你这人生好潇洒，哭笑都很尽兴的表达啊！但是，你再哭一会儿我眼睛就瞎了信不信？

    我一听他眼睛会瞎，哭声戛然而止，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浑身还因为刚才哭的太凶，抽嗒抽嗒的。

    牛二用手擦了一下我脸上的泪水，往自己右眼皮上一抹，湾湾你看，涂上你的眼泪，哥的眼睛就不疼了，我们湾湾的眼泪可是能治病的，以后不能随意流出来知道不？

    我一听，豁然开心，眼睛笑得弯弯的，也水汪汪的，我狠狠地点头应着。

    快把果子收拾好，我爸妈快回来了，你先回家，晚上吃完饭我们河边见。

    我赶紧兜着果子一溜烟儿地跑了，不带走一片叶子。

    晚上一起在河边玩时，牛二一直站着，郭小给他搬个小凳，他也不坐，气得郭小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说，你这屁股什么时候金贵的连我们的凳子都不稀做了。

    牛二立马本能地诶哟了一下，我知道他又被牛伯伯打了，看着他红肿的右眼，心里面酸酸的。

    我趴在奶奶的怀里一件件回忆着，心里非常地难过，总感觉那些美好的东西像要失去了一样。

    摊开自己的小手，看着它一天天的变长，变宽，时间也随之在指缝间不停地溜走，留下一地的回忆，让你再不敢往前迈步，怕踩碎了回忆，丢了回忆中的人。

    奶奶，今天有一个小女孩来找我玩儿，我不喜欢她，她还非缠着我，我就把她奚落了，牛二他说我不会团结同学。

    湾湾，你上学后就是大孩子了，不能任性耍小孩子脾气，牛二说的对，都是一个班级的，就是好朋友，就该相互团结，牛二是在为你好，知道不？

    我抬起头看着奶奶慈爱的眼睛，委屈地问，可是我真的不喜欢她怎么办？

    不喜欢是因为不熟悉，你以后去念大学也要认识新同学啊，你不能因为第一眼不喜欢，就和谁都不来往，每个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但我的湾湾啊是世上最讨人喜欢的孩子，所以她才会主动找你玩的。

    我听着奶奶的话，乖乖地点头应着，其实我心里还有话没有对奶奶讲，那就是，我第一眼看到孟倩后，心里非常的不舒服，那种排斥感从心底汩汩涌出，就像突然炸裂的水管一样，即使用两只手及时捂住，水还是会从指缝里肆意地流出来，但是，现在你不得不捂住它，因为你一撒开，爆开的水会毫不留情于你刚才的挽留，直接喷你全身。

    这种感觉比讨厌叶铭辛还要甚很多，我看着她那清澈的眼睛，一笑露出来的酒窝，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心里发毛发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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