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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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老虎过后天气逐渐转凉，一大早我就穿着妈妈刚给我邮回来的纤维质地白色薄夹克衫，清清爽爽地上学去。

    一件新衣服对于成年人来说，仅是一件饰品，穿在身上只是为了雕饰自己，就像绿叶和红花，衣服是绿叶，自己是红花，绿叶生来的职责就是为了衬托红花；但是，一件新衣服对于小孩子来说，不仅是一件外包装，它会直接与自己融为一体，每每穿上新衣服，站在镜子前，美不胜收，仔细端摩，好像自己重新投胎又换了一个皮相一般，而且这个皮相一定较之前的好看很多。

    我穿着新衣服，挎着书包，蹦蹦跳跳，美的冒泡。

    平日里，我都会和牛二他们并排走着，即使路窄的情况下，我也要挤在他们的中间，享受着团队的安全感，而今天不同，我一直走在他们四个前面，悠悠达达地，男生的个子高，步子大，所以我总会走一阵，跑一阵，以免被追上。

    湾湾，今天的衣服真漂亮，白的像雪一样。张成成在后面比较嘴快的说道。

    平时，我讨厌他这种嘴尖舌快，有的时候恨不得兜里拿一卷胶布，他一张口就给他封上，今天才发现，令你讨厌的行为，有一天也会变得很可爱。

    自从上次在门口遇到孟倩后，我们几个就决定将她纳入团体，因为孟倩不让我们去她家，每次放学后我们把她送到离家百米远的路口，早上我们再在路口等她。

    孟倩一看到我就非常羡慕地说，湾湾，你的衣服好漂亮，你妈妈真疼你。

    我开心地说，那当然，我可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不疼我疼谁？

    话刚从口中飞出，孟倩的眼神明显黯淡了许多，我后悔地轻拍了我的嘴巴一下。

    照旧拉起她的手准备出发，可是我敏感地发觉我的手碰到她的手后，她的手本能地缩了一下，我赶紧拿起来看一下，发现她白白的小手背上有个一元硬币大的水泡。

    怎么回事？我非常关心地问。

    没事，我昨天烧水，灌水时不小心烫的。

    什么？你才多大就烧水？张成成很吃惊地问。

    没有办法，我妈妈一个人要赚钱供我吃，又要供我读书很辛苦，孟倩非常懂事地说。

    那你爸爸呢？我问。

    我没有爸爸，我从生下来就和妈妈在一起。

    我看着她那两双大眼睛、闪闪的泪花，长长的头发编成两条辫子乖乖地别过耳后，搭在胸前，她长得真的很漂亮，可生活却是这么可怜，心里有一些犯疼。

    一上午我都有一些心不在焉，总在想着如何帮助孟倩，可是即使我们想去她家里帮助她，也是行不通的，因为她说她妈妈不喜欢和外人打交道，也不允许她和外人在一起，所以她在上学前，她基本天天一个人呆在屋里，顶多在闷得受不了的时候，出屋门转悠几下，从来没有离开过院子，为此我们都觉得她没有得自闭症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上午最后一节是音乐课，我好不喜欢音乐课，每次都是要求身子靠后乖乖地坐直双手背在后面唱着“哆来咪发唆拉西哆”或者“啊啊啊啊啊（ǎāáǎā）”等等一遍遍发声练习。

    虽然这是唯一不用动笔、动脑又没有作业的课，可是乖乖地坐在那里对于我这种不喜欢受束缚的人来说着实是难受。

    终于熬下来一节课，铃声一响，我就立马跑到前面第一张桌儿找孟倩，小倩，中午去我家吃饭吧，我家离学校比较近。

    孟倩卡巴卡巴眼睛，想了一下，好吧，我妈妈今天中午应该不会回来。

    我一听非常开心，拉起她的小手出了门就往家跑去，张成成在后面从湾湾姐、湾湾姨喊到了湾湾奶奶也没有叫停住我的脚步。

    现在突然发现奶奶说“俺家湾湾可是当运动员的苗子”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

    跑进院子，我停下了脚步，才发现孟倩累的脸煞白、上气不接下气的，湾……湾啊，你……跑的……也太……快了。

    嘿嘿，我是因为你来家吃饭太高兴了，怎么样，我这两条大长腿没有白长吧。

    我拉着她走进了屋里，奶奶！我的同学来啦！我高兴地说，这是我奶奶。

    奶奶一看到孟倩就说，这是谁家的娃，长得真是俊啊！我家湾湾和你一比简直是个假小子啊！

    奶奶！我一听不乐意地把嘴嘟起来。

    孟倩在一旁害羞地脸红扑扑的。

    奶奶赶紧哄我，快去洗手吃饭，奶奶再给你们两个每人煎个鸡蛋，乖乖的啊。

    我一听有鸡蛋吃，非常开心地走过去洗手。

    湾湾！孟倩轻呼一声，你的衣服后面是什么？

    我一愣，赶紧脱下来，愕然发现后背上用黑色水笔画的一只只带着翅膀的东西，说苍蝇不是苍蝇，说瓢虫又不是瓢虫的，我心里的怒气一时间翻腾到浑身的血液里，欠收拾的女娃子！

    我气的卷起衣服就要往外走，正好被端着鸡蛋进来的奶奶撞上，干什么去？怎么了这是？

    奶奶急忙将鸡蛋放在桌子上摸摸我的头，不热啊，怎么脸这么红？

    啊！

    我大喊一声，把奶奶和孟倩都惊了一下。

    我要气死了，奶奶！你看我的新衣服被同学画的，我委屈地说。

    奶奶将衣服打开一看，哟！这是谁家的娃娃把我孙女的衣服当画板了？说着呵呵地笑了起来。

    奶奶！我不满地叫。

    好啦，同学第一次来家不吃饭就走，你不饿，小伙伴不饿吗？快快尝尝奶奶做的好不好吃。

    我看了一眼孟倩，才想起来我们的初衷，该死的女娃子，好好的中午都被他搅和了。

    奶奶，你做的饭真好吃！孟倩边吃边说，看她一口接一口吃的香极了，可以得出她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

    奶奶看着她吃饭的模样也有些心疼，急忙说，你要是喜欢吃，中午就和湾湾一起回来吃，不要见外，要不然做出来就我和湾湾两个人也是吃不动的。

    孟倩一听，非常高兴地答应着，我在一旁也觉得非常开心。

    下午，我气呼呼地走进教室，一到座位上就将衣服狠狠甩在了叶铭辛头上大吼道，女娃子，你给我衣服上画的什么？

    张成成急忙来到我身边贱贱地说，放学我就看到了，可怎么叫你，你都不听。

    我一听更生气，转头瞪了他一眼，滚一边去！张成成麻溜地坐了回去。

    女娃子！你哑巴了吗？

    任我怎么喊叫，叶铭辛还在那里若无其事地和李明叠纸飞机。

    喂！你们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们这些东西都给撕了！让你们见识一下飞机失事的悲烈局面！

    我非常生气，长这么大小还没有能谁把本姑娘气成这样。

    叶铭辛终于抬起头，看着我，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地说，你自己看不到是什么吗？是蟑螂啊，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你就想到蟑螂，呵呵，还有啊，你说你一个黄脸婆非得穿个白衣服，把你显得跟个烂香蕉似的。我也是为你着想，以后穿点深颜色的衣服好一些。

    我被他不鸣则已，一鸣气死人的言论彻底气傻了，半天没缓过神来，我第一次见识到一个人在骂人、侮辱人时还能如此云淡风轻，修为真是练到家了。

    这时，牛二走了过来，浑身带了一股冷气，他二话没说，直接把黝黑的大手伸了过去，我急忙拦下，我平静地看着叶铭辛，一字一字从牙缝里蹦出：二哥，对付这个女娃子不劳你动手，我自己能解决。

    之后突然潇洒转身，像领导一样，胳膊一挥，说，大家都回去准备上课吧，说完，我眯着眼睛冲大家微微一笑。

    课堂上，我双手拖着下巴，猛劲儿地开发着我的小宇宙，不报此仇，誓不为我柳湾湾也。

    正在我冥思苦想的同时，我感觉到右边总有什么东西一会儿碰我一下，又弹开，一会儿又碰我一下，我转眼一看，见我的同桌朱伍正在摇摇晃晃地昏昏欲睡着，耷拉着的脑袋随着身体晃荡着，一会撞我一下，频率还把握的不错。

    我看着前方认真地、猛劲儿地往黑板上抄算术题的乔老师，一股不写满整个黑板誓不罢休的模样，再看看满屋子蔫头耷脑的同学，不禁心里有些感谢女娃子，幸亏他让我活跃着大脑细胞，让我此时如此清醒。

    我轻轻地用手指弹了一下铅笔，铅笔咕噜噜地滚下地，我看到朱伍再次袭来地时候，急忙离开座位去捡铅笔。眼睛用余光瞄着朱伍上身随着地球引力顺利地倒在我的凳子上，脑袋磕“咣”地一声，整个身体立马弹起来。

    诶哟！朱伍揉着左侧被磕的脑袋，不明状况地想着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乔老师立马走了过来，关切地问。

    我手里拿着捡起来的笔，乖顺地说，我不知道，我的笔不小心滚落前边，我去捡了起来。

    乔老师看着朱伍，朱伍自己有些意识到是自己睡着了的缘故，害羞地低下头。

    乔老师见他不说话，回到讲台前，口吻平和地说，大家把这些题做完，下课交上来。

    同学们经过刚才的事情，脑袋都清醒了过来，开始认真地做题。

    正写着题，旁边朱伍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湾湾，你快点写，给我抄一下，我脑袋摔的现在有点反应不过来，嗡嗡地疼。说着还不停地揉着。

    我忍住浑身各处笑穴，敲诈道，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听说你家开小卖店，明天给我带一管胶水来。

    朱伍立马用手打了个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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