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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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上学,杨修阅完曹植先前课业所做的文章,淡道:“你的文章辞藻比以前倒是好了一些,立意虽然不错,但对比以前似乎并无长进。”

    曹植忍不住想要头抢地。

    昔日他还搞不清周遭状况时,只能谨言慎行。后来发现自己曾经活在后世,更不想暴露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想法,引来怪异目光。然而有些东西纵然他再小心翼翼也无法掩饰,譬如写文章。

    杨修布置的课业,非但题目难,还要结合实际。而他考虑的时间久了,就同前一世的想法弄混了,于是写出来的文章有时候奇异莫测,有时候则浅显鄙。

    这些东西,只有杨修看到却是无所谓的。因为杨修本就已怀疑他,也乐得陪他装什么都不知道。但先前他却不知荀彧知晓,还傻乎乎的装了很久的傻。

    曹植有气无力道:“先生,您先前将学生所做文章拿给荀大人看过么?”

    杨修握茶杯的手顿了顿,而后轻轻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含义颇多,曹植也说不出究竟是嘲讽呢,抑或赞赏呢,还是戏谑……呢。

    “不错。”杨修唇角一弯,面上又挂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非但荀令君见过,你父亲与郭嘉也见过。说起来,还得怪你那首‘不如自挂东南枝’。”

    “……”

    难道是因为他这首怪诗太过奇葩,所以当日才引来郭嘉好奇,最终赔了一年的酒?

    ——这种自作自受的感觉真的没问题么?!

    曹植宽面泪:“是什么时候?先生为何不告诉我?”

    “约是六公子称象后一日罢。”杨修了下巴,微眯的双眼愈发狭长,“反正你总会知道,早知与晚知有何区别么?”

    曹植连说“有”的力气都没了。

    “你是在担心荀令君考校你时你回答的不够得体么?”瞧着他这番模样,杨修终于轻笑出声,他目中讥诮愈甚。“啧,你又在戏弄为师了。为师可不会忘记,每当荀令君考你与二公子前,你总会问为师大堆问题。”

    曹植抽了抽嘴角。

    自官渡之战开始,曹丕总要拉着他每月询问荀彧前线战况如何。而荀彧做出回答之后,也总要考校他们两人一些小问题,譬如“为何行军要至官渡”,“敌我方人数差距如此之大,二公子四公子可有必胜决心”云云。

    曹植开始两次吱吱唔唔不知该说些什么,后来大约是觉得一直不开口就要给荀彧留下愚笨的印象,便养成了不管什么问题都先问杨修。而后待荀彧询问,便可将一些出彩的答案说出来,当然前提是“我先生说……”

    是以荀彧一直认为这是个除了格尚且不错外,什么都不如何的世家公子。

    谁知道这些东西,杨修都知道呢?

    而他非但知道,更是毫不介意说了些辟的东西,再拿去忽悠荀彧。

    这一刻曹植感动了。

    ——其实先生您是我肚里的蛔虫吧!除了蛔虫,还有什么能更了解他呢?

    当然这也仅是腹诽罢了。然杨修瞧着他这番模样,却已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你又在骂为师。”

    “……呵呵。”

    上完杨修的课,曹植再决定将来几个月内该如何从“先生说”过度到“我觉得”,曹植便施施然出了门,奔向王奇家中。

    未至目的地,远远便见得自家身形伟岸的师傅正双手抱,靠在门口似笑非笑得凝视着他。

    曹植瞬间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看王奇这反应,那个小乞丐人一定在此了。也正是人在此,王奇才会在门口等他。

    不等曹植做出反应,王奇便冷笑道:“里头的小鬼是怎么回事?”

    昨日黄昏他难得没有喝醉,正在思考今后该如何教导曹植,门口忽然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请问,大夫在么?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落魄到快死了的小乞丐。

    他原是想直接想把人赶出门的,但小乞丐却说是一个十一二岁的贵公子让他来的。

    贵公子显然就是曹植了。

    王奇自认倒霉,再见小乞丐一只手扭曲的样子,难得发了善心命他咬着木头,“咔嚓”一声将他脱臼的手接好,再用柳枝固定。然后随意弄了点热水让小乞丐把自己洗干净,让他喝了点粥睡下了。

    这日夜里,小乞丐便发起了高烧。甚至在梦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王奇再一脸晦气地去请了大夫,大夫表示再晚一步这小孩就得死了,一边忍受唠叨,一边心疼地付了医药费。

    天知道,这小小毛病居然将他这一年的酒钱都花完了!

    王奇自然是怒极了。

    曹植双手背后,低着小脑袋。就好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只脚还在地上划着圈圈:“学生看他可怜的,所以让他来找老师呗……”

    王奇瞥了他一眼,在他头上敲了个暴栗。

    曹植捂着脑袋,两行宽面泪:“老师就不能好好说话么,这么暴力会让人讨厌的!”

    王奇怒极反笑:“再讨厌也比不上你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乞丐扔到我家里讨厌吧?”

    曹植额上忽然三条黑线,这种浓浓的琼瑶是怎么回事?

    ——不过琼瑶……又是谁?

    曹植脑中串出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面色也愈发微妙。

    王奇瞧着他的模样,坐到门槛上,出酒葫芦喝了一小口酒:“你认为他有什么用?”

    曹植也随之席地坐下,天真地歪了歪脑袋:“为何老师认为学生只救有价值之人?”

    王奇嗤笑一声:“你当年不就是看出为师不凡才来缠着为师学武么,屋里头那小鬼要是没什么用,你会理他、还把他丢我这?”

    王奇细细凝视着他。半晌,哈哈大笑起来:“他要是真没用,我现在就把他丢出来。”

    曹植终于垂头丧气道:“老师果然深知学生秉。”

    “行了别拍马屁了,你快说吧。”

    “三年前,学生抓住了正在偷钱的他。而昨日几面之下,他居然就记起了我……”曹植一手托着下巴,午后阳光照耀之下尽显天真烂漫,“要么因我抓住,导致他养父死亡,于是他对我的仇恨已不共戴天;要么就是他的记很强——强到三年后都能清楚记得那些发生的事。”

    这个小乞丐又属于哪一种呢?

    不得不说他成功引起了曹植的好奇。

    “所以你就把这小鬼丢到我这里?”

    曹植转头,冲着王奇露出一个谄媚的傻笑。

    “你不但要把他丢在我这里,还要我帮你看着。看看这个小鬼到底是对你心生怨恨呢,还是真有如此能力?”

    曹植笑的更谄媚了。

    王奇见状,心知自己将来是要真的养这来历不明的小孩了,长长叹了口气:“小鬼啊——你有没有想过你师傅养自己都很难了,更何况再养一个小鬼?”

    曹植了鼻子,诚恳道:“老师,他真的很可怜的。你可以考察考察他嘛,让他端茶送水伺候您老人家什么的!若是他达不到你的要求,再把他丢出门去也不迟啊。”

    王奇讽笑道:“哼,不迟?再下去老子的棺材本都要被他花光了!”

    “啊?”

    王奇挪开身子,扬头示意曹植自己进门去看看。

    而后曹植便见得浑身红地几乎要自燃的小乞丐。

    如今他已将脸洗干净了,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仿佛只有七八岁。许是长年吃不饱的缘故,他整个人都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

    曹植深吸一口气。

    “……他不会死吧?”

    王奇嗤笑一声:“现在是不会,但如果这幅药吃完还不好,就说不准了。”

    曹植眨眨眼。

    他忽然又有了不详的预感,便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道:“先生是说,您……没钱抓药了?”

    王奇笑弯了眼,了自家学生对小脑瓜:“孺子可教啊!”

    他这一次出门,确实带了一些生活费。但并未料到他居然生了重病,一时间唯能叹息。

    不得不说,王奇又提醒了曹植一件事。

    ——他没钱。

    若是他单单没钱也就罢了。然而他不仅没钱,还很缺钱。

    欠郭嘉的酒钱本已筹得差不多了。但如今若再养一个人,关键是这个人如今还生了重病,便不得不动用这些钱了。

    俗话有言,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曹植更是一筹莫展了。

    首先他不能问卞氏或者曹丕要,因为他们必要会追究原因;其次就算他要到了,抑是治标不治本,无法从本上解决他缺钱的难题。

    他需要赚钱。

    问题又来了。

    首先他才十一岁,注定了很多东西他干不得;其次他是曹的儿子,也绝不能如一般书生以写字卖画为生;接着他人力不足,能动用的也只有他身边小厮一家人,王奇;最后也是最最重要的,他没本钱。

    前三者他完全可以在暗中招募人手,且乱世中利用各诸侯所在地中物品差价做生意也并不大难。

    然而缺本钱,却是真正难到他了。

    抑或……他能否向他人借上一些?

    若是借钱,又该问谁呢?

    首先排除卞氏与曹丕,若真打定主意要做生意,那么本钱必然是越多越好。而他仅是一个小孩,卞氏和曹丕如何可能将打量钱交由他呢;接着排除王奇,这位老师连自己都难养活,若是请他运下货倒是有可能;最后排除商贾,毕竟许县皆是曹公地界,他一个十一岁小鬼如何能瞒过曹和那些商贾接触呢?

    这个人最好家有闲钱,且相信自己。但自己从前又表现地过分平凡,怎还会有人相信自己呢?

    也许……有一个人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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