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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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一夫第一反应就是撞他最脆弱的腹部。一个肘击过去，那人居然没有躲，生生地挨了这一下，接着一股温热的体落到了林一夫的肩膀上，那人把全部的重量都加在林一夫身上，似乎已经重伤到了站不稳脚的地步。

    林一夫听见耳边那人沉重的呼吸声，心道这回惨了，立刻去便携灯，想要看看真实的情况。那人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断断续续的吐出一个字：“你……”

    这一个字让林一夫呆住，慢慢地转过头去，在黑暗里和他对视，接着突然一把抱住他，用袖子去擦他嘴边的血，手还是发抖的，压低声音喊他的名字：“阿诺！”

    阿诺挡住林一夫的手，不让他查看伤口。林一夫开了灯，上上下下照一遍。阿诺肩膀上被子弹开了一个口子，鲜血不要命地往外面涌，衣服凌乱，脸上还有淤青，唇边带着血，被灯光刺激得眯起眼睛，一副刚刚战斗完的模样。林一夫要背起他，阿诺拦住他的动作：“你要做什么？”

    “医务室。”林一夫硬把他背过来，小心不碰到他的伤口，朝着医务室走去。心里急得很，却又怕颠到阿诺，只好用走代替跑，走得他心都要焦了。

    “放下我，去寝室。”阿诺哑着嗓子说，“不能去医务室。”

    林一夫皱起眉：“去寝室等你流血过多而死？”阿诺在后面咧嘴苦笑一下：“听我一回，寝室有药。”

    听阿诺的声音，说这样的句子已经非常勉强的。他咳了几声，接着就没有说话，只剩下重的呼吸声。林一夫叹一口气，最后还是转身朝寝室走去。

    六场离寝室并不非常远，十多分钟林一夫便到了寝室。因为一年级全部在场进行突袭检测，一年级的寝室里鸦雀无声，一个人都没有。林一夫推开阿诺的房门，开了灯，把阿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转身开始翻天覆地的找药。阿诺几乎处在半昏迷状态，轻声道：“床底下。”

    林一夫拖出一个大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药和简易手术用具，该有的不该有的通通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在急救方面，林一夫绝对是白痴级的人物。这一门的分数还是他跟护士小姐说了许久的好话才过关的。他犹豫了几秒，先拿出消毒白布，小心地脱下阿诺身上的全部衣物，打一盆温水，擦干净骇人的血迹。弄好这些，林一夫额头发汗地盯着阿诺肩膀上的伤口，勉强能看见深深镶嵌在里——或者骨头里——的黑色子弹，伤口边被烧伤的呈焦黑色。林一夫深吸一口气，阿诺正半睁着眼睛看着他。

    “要、要把子弹弄出来对吧？挑到伤口里去，然后喷灭菌，洒上几层愈合粉，把伤口包扎？”

    阿诺只看着他不回答，老半天才轻轻点一下头。如果换成别人，林一夫保证自己已经用刀子割了进去。但这个人，是阿诺。

    “好吧好吧，麻醉剂呢？麻醉剂在哪？”林一夫把会用到的东西通通翻出来，箱子里的简易手术用具居然都细心地被真空包装包了起来，看样子也不用消毒。林一夫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但怎么也找不到麻醉剂。

    阿诺冲着他摇摇头。林一夫很难看地扯了一下嘴：“没有麻醉剂？我不会把我的手给你咬的。别开玩笑……”

    阿诺这回没表示了，居然还面带微笑。林一夫连叹一口气：“好好。”然后右手戴上消毒手套，把真空包装拆开。他单手举着刀，盯着伤口看了一会，接着又把刀放下，右手捏住阿诺的下巴，塞了两手指进去。

    “痛就咬吧，咬手指总比要被单要好一点。准备好，我要……动手了。”

    林一夫把手术刀伸向伤口，喉结来回滚动了一圈，小心翼翼地把伤口边的焦割掉，接着把伤口稍微划开一点，换成小镊子，探到伤口里面去。

    他本就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完全是模仿很久很久以前看到的急救视频。林一夫专心致志地寻找那颗子弹，他感觉到阿诺的身子在轻抖，却并没有咬他的手指。

    书上说，要转移注意力。但林一夫实在没有心情找话题闲聊，皱着眉道：“你知道，如果你咬的话，我们两都能好受一点。”

    林一夫腾出空子瞥了阿诺一眼，阿诺脸色发白，额头全是冷汗，但眼角带着笑意，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林一夫的手抖了一下，不得不收回目光，把注意力集中在伤口上。

    镊子碰到了子弹，林一夫心中一喜。阿诺开始咬林一夫的手指，但咬得很轻很温柔，牙齿来回厮磨皮肤，咬得林一夫心生暴躁之情，想要拿着镊子戳一戳那个该死的子弹，……当然只是想想。

    就因为阿诺的“咬”，林一夫好几次试图让子弹屈服但失败了。他不满地抬头，把手指抽了出来，扶住床，身子往前倾，以便更好的看到伤口的情况。

    他的额头和阿诺的下巴碰在了一起，林一夫终于夹住了子弹，慢慢地往外面拉。阿诺下巴尖上的冷汗滴到了林一夫的额头上，和林一夫的冷汗混在了一起。这种事情，搁在谁身上都得疼得死去活来，并不谁都可以像刮骨疗伤的关羽那样牛逼。

    搞定了子弹，林一夫大松一口气，看看时间用了十多分钟。记得以前的急救考试规定时间是两分钟，难怪记忆里自己从来没有及格过。他把子弹扔进水盆里，拿起灭菌仔仔细细地喷了，又洒上厚厚的两层愈合粉，用纱布把他的肩膀裹起来。

    阿诺颜色发白，嘴唇发青，却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要是能说话，指不定会冒出一句能把林一夫气到吐血的话来。林一夫喂他喝了水，然后给他盖好被子，把水盆端到浴室，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擦干净那颗子弹，对着光研究。

    居然还有人用子弹这种东西，现在几乎最下级的民兵佩戴的都是激光枪。不过，如果能把阿诺伤到这个地步，肯定也不是什么差角色。

    重点是，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被人骗到了废弃的场，结果发现的却是受伤的阿诺。逻辑上怎么也连接不起来。

    林一夫把子弹用小袋子封起来，放进上衣兜里。在阿诺的浴室里洗完澡后，出来发现阿诺已经睡着了，睡得很沉，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不错，一点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没麻药的手术的人。林一夫在他的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最后还是放心不下，去自己房间里抱来被子，在地上铺了地铺。

    苏羽的通讯器一直处在屏蔽状态。林一夫第五次拨他的号码。今天晚上是突袭检测，所有的导师和学生都在场，林一夫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见了，按理来说苏羽应该早该联系他。——按理来说是这样。

    林一夫翻来覆去的想着那些事情，脑袋里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来，然后翻身起来，给苏羽发了个短讯，暧昧的写道：“羽，早回来。”

    沉默地等待了一会，苏羽居然回了！林一夫一个激灵，立刻把短讯打开，里面是简短的几个字，倒真的像苏羽的风格：“事情办妥了？”

    林一夫看着那几个字，心慢慢沉了下去。

    这绝对不是苏羽，有人拿着苏羽的通讯器，想要试探他。……确切的说，不是想试探他，而是想苏羽的底。

    床上的阿诺呼吸平静，今天发生的事情乱成一团毛线，扯得林一夫头痛欲裂。他死盯着那几个字，好一会，才回道：“当然，生了两只公猫一只母猫，小猫们眼睛都睁不开，现在正窝在角落蹭它们的母亲呢。我想你了，快回来。”

    误会吧误会吧，但愿这样的误会能让那群人放下心中的警惕。

    很快，通讯器又亮了：“今晚回不来了，抱歉。”

    林一夫看完，把通讯器狠狠地扔到被子上，砸出了一声闷响。他烦躁地赤着脚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苏羽现在有麻烦，毋庸置疑。

    作为一个学生，他没有任何立场可以作为足军部的理由，想要弄明白苏羽到底怎么了简直就是天荒夜谈。而且军部这种地方……林一夫扯着自己的头发，突然又扑到被子上去，拿起通讯器，飞快地拨给艾里斯。

    怎么就把他忘了！！

    林一夫把今天的事情又整理了一遍，他从来没有这样渴望听到艾里斯的声音，或者看到他万年不变的笑脸。然而通讯器显示依然在连接中，最后跳回了拨号前的样子，显示有几个字“无法接通”。

    林一夫愣了几秒，接着再一次扔掉了他的通讯器，这一回，他把自己狠狠地摔进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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