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群美众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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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台行7-第七章群美众相

    谈美人因为是头胎，之前安胎的时候，又因为种种担忧，一直被孙氏拘在安福里不说，轻易连渺雨厅也是出不得的，加上孙氏对她这一胎寄予厚望，滋补养人的东西流水也似往渺雨厅里送，竟叫胎儿过大，足足折腾了一个白昼到底还没下来，而在祈年殿里陪着新泰公主玩耍的姬深经过这么久也定了心，傍晚时分见渺雨厅那边还没来报，就把事情都交给孙氏，满含期待的去了永淳。

    孙氏强忍酸意，含着笑送走姬深，一个转身就冷下了脸，问左右：“谈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娘别心急，妇人头一胎总是艰难些的，奴婢听说有的人会足足疼上三天三夜呢。”宛菲说着，劝道，“娘娘不如先回殿里坐着，请孙嬷嬷过去看看？”

    “也罢。”孙氏皱了下眉，那孙嬷嬷是在她入住安福前就在祈年殿里负责洒扫的，是个哑巴，却知道许多里一些心照不宣的方子，她并不识字，之所以被孙氏发现这一点，还是因为之前一个服侍孙氏的二等女小日子来了，痛得满地打滚，那孙嬷嬷恰好路过，就去祈年殿的小厨房里寻了几样东西，又到安福僻静处摘了几片草叶之物，一并熬了，端与那女，那女当时痛得狠，也没多想就喝了下去，不想就好了。

    这件事情被旁边的人告诉了孙氏，孙氏就召她到跟前，只是这孙嬷嬷虽然能听，却不会写，后来倒是把她会的东西都展示了下，除了一些女子需用的方子，她也能接生，擅长调养人，当初孙氏被莫作司一脚踹中肚子，差点一尸两命之际，就是孙嬷嬷在才捱到了居氏回转，太医赶到。

    加上孙嬷嬷又和孙氏同姓，孙氏自打知道了她的能耐后就对她很是礼遇。

    宛菲就亲自去告诉了孙嬷嬷，这时候自也有人上来禀告了各处新人在这一日的作为，孙氏尤其留意步顺华和高婕妤，手底下的人对这两处自也是格外上心的，禀告了高清绾与云盏月的争执，道：“云世妇的贴身女虽然到底也没赶走，但也被高婕妤勒令以后都不许靠近她的承春殿，云世妇也是官宦人家出来的，虽然门第不比太后的同族，也是一郡望族了，因此被气得死去活来，也顾不得上下尊卑，当场质问那高婕妤，道高婕妤自己也是邺都人，何以见不得邺都的人，莫非满邺都的人都亏待过她不成？”

    孙氏皱眉道：“那高氏怎么说？”

    “高氏对云世妇的质问如若不闻，就道，她不喜欢邺都人，但凡邺都的人出现在承春殿，休怪她不客气！”

    宛芹在旁惊讶道：“这可奇怪了，这里邺都的妃子也有好些呢，咱们娘娘就是邺都左近人士，那牧光猷、何宣徽、颜凝晖，哪个不是邺都土生土长的？正如云世妇所言，高婕妤自己也是邺都人士，怎么就这么看不得邺都人？”

    “去使人查一查。”孙氏其实对高清绾的关心远不及步顺华，不过是忌惮着她的姓氏罢了，对步荣衣可是当真关心到了骨子里，立刻就仔细问了起来。

    去打探的人道：“步顺华回到善岚殿后就没出来过，听里头的人说，她一回去，听说赐宴没了，就叫人把善岚里的厨子叫到跟前，仔细盘问了拿手的菜肴，然后一口气点了二十几道，传了午膳，中间觉得一道炙做的好，足足要了三份，饭毕听说里有新鲜的果子供应，又要了许多，一直吃到了未中才罢手，就要沐浴，沐浴起来就管着梳妆打扮了！”

    孙氏等人听得一阵无语，问：“她没敲打人？”

    “没有！”

    “各处赏赐送到时呢？”

    人苦笑着道：“都是永淳的女出来招呼的，那会步顺华正欢欣鼓舞的盘问厨子拿手菜来着！”

    “她如今是一主位，永淳里原本也有几个嫔、散号的，就算那些个旧人都不忿她乍进就得了高位，拈酸喝醋的所以没去觐见，但同是这一回入的世妇穆氏难道也没过去吗？”孙氏问道。

    人面色更加古怪：“这……穆氏如今病了！”

    “病了？”不光孙氏愕然，连宛芹也惊讶道：“今早不是还好端端的跟着陛下去了和颐殿觐见太后吗？怎么这会子功夫就病倒了？是真病还是假病？”

    孙氏哼了一声道：“如今陛下的心思都放在了那步氏身上，真病假病都没什么用，她当陛下会因为她就在永淳里，舍得撇下了善岚殿里的绝代倾国，多走几步路去她的茉仪殿里探望不成？陛下若当真这么做了，她的主位就是步氏，以后还能不可着劲儿给她小鞋穿？真正是没脑子！”

    “娘娘，那穆氏病了仿佛别有缘由的。”人小声道。

    “嗯？”

    人道：“先前采女们都住在绥狐殿的时候，据说原本还有个容貌不在步顺华之下的采女！”

    此言一出，孙氏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与宛芹对望了一眼，均问：“那么那个采女呢？”

    “本来安排她与步顺华住一起的，结果后来那采女闻说被步顺华拿金簪划破了脸，想是绥狐的人担心被责备，就悄悄把她送了出去。”人道，“是以当初给采女们分配住处的诏令下去后，听说那穆氏是最难过的一个，被其他采女安慰了许久，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的出了绥狐！”

    “莫非她竟然是怕步顺华怕到了这么几个时辰就病倒了？”宛芹一呆，不由失笑。

    孙氏却没笑：“这里有多少女子不是靠这一张脸才到了今日的地位？本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纵然穆氏容貌不及步顺华，但好歹也是陛下亲自点中的人，未必就不可能在这中没有立足之地，先前那采女被毁了容貌，出得去也许还有寻常人家肯要她，但在这里正经有了位份再没了美貌，却只能终老闱，她岂能不怕？”

    宛芹皱眉道：“娘娘，这步顺华好生狠毒！咱们该怎么办？”

    “既然这穆氏称了病，正好看一看这步顺华的手段。”孙氏凝神一想，对她道，“此刻陛下料想已经到了善岚殿中，那步顺华未必肯告诉他穆氏生病之事，如今左昭仪正在思过，不理事，本身为右昭仪，固然没有太后、陛下赐权，但也应当关怀妃嫔，尤其是新进的世妇……你去，步顺华不是喜食炙吗？到厨房使他们做一份羹，照着陛下爱吃的那样，送到善岚殿，就说是新泰公主吃着喜欢，要送与她父皇的，顺便把穆世妇染恙的消息告诉陛下！”

    宛芹点了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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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福里，新封的御女杨盈灿正羞怯的着身上的瑞锦彩衣，既舍不得脱下又为难的道：“我……妾身才进来，还没有什么孝敬娘娘，怎么就敢收娘娘这样好的衣料？”

    上首，何氏笑得亲切又和蔼，道：“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原本这身彩衣，是本给本唯一的嫡亲妹妹做的，不想她有了身孕却不能穿了，就一直放在了本这儿，方才你进得殿来，本打眼一看，就觉得你身量与她是差不多的，想着这衣服放着也是落尘，颜色再鲜亮，搁上几年还不是要旧了？倒不如给你穿了，也不枉费当初许青衣辛苦熬了几夜才把这上头的花纹绣成！”

    旁边许桃枝就笑着接话道：“奴婢先前是比着三娘子的身材裁的，不想如今看起来倒仿佛是给杨御女定做的一般，可见杨御女与这衣裳真正有缘。”

    “妾身受之有愧……”杨盈灿话还没说完，就见何氏拿食指在唇边一比，打算她话道：“你如今是本的里人了，按着规矩本是要给你一份见面礼的，如今这衣服不过是顺带为之，本方才也说了，本不是特别为你做的，不过是恰好赶上了，说起来本的妹妹如今正在夫家坐月子，本每个月也才能见她一回，你身量与她一般无二，形容气质也相似，本啊看到你就亲切，你若是觉得心里有愧，往后就常到本这儿来走动，也好叫本多看你几眼。”

    许桃枝笑道：“娘娘这是拿杨御女不当外人，当成半个亲妹妹看待呢！”

    “妾身多谢娘娘！”杨盈灿听了这主仆两个的话，又看着旁边杏枝托上来给自己的见面礼，俱是金珠玉器，珍贵非凡，上首何氏笑容可亲，使人如坐春风，心里渐渐笃定起来，暗道自己果然比穆辰曦运气好多了，主位怎么看怎么心善可意，只是不知道表姐的主位如何？

    ——孔月盈此刻正自尴尬。

    她是个乖巧知礼的人，故此到了嘉福，在自己的住处琼心楼没待多久，就依着身边人的提点，从姬深的赏赐里头用心挑了几件，赶到常明殿求见颜氏。

    不想颜氏倒没为难她，立刻命人请了她进去，又奉上了好茶——但也就这样了。

    里人人都知道颜凝晖不善言辞，偏孔月盈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两个人在常明殿上绞尽脑汁才说了几句话，接着便诡异的沉默下去，两人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在拼耐心似的，足足静坐了一个多时辰，一直到颜氏的青衣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挽留孔月盈在常明殿里用晚膳，孔月盈才仿佛溺水之人抓到稻草一般，忙不迭的摇头，借口琼心楼里还要收拾，告退下去，她才出了常明殿，殿内的颜氏也同时松了口气，两个一个殿外一个殿内都是异口同声的感慨道：“幸亏你（那位青衣），方才当真是如坐针毡啊！”

    相比这对表姐妹的觐见主位，一个温馨放松，一个如坐针毡，德阳里却是极为平淡，才晋光训的焦氏出身官宦之家，当初还是太后亲自点进的，却没有自恃家世的刁蛮气，向来端庄，只是此刻略带病容，她下首的过来觐见的御女林音灼生得娇小玲珑，虽则也有十七岁了，望着背影却还仿佛女童，眉眼致如画，最使人称道的是一把嗓子，清清亮亮，开口不拘说什么，就先甜沁入人心里去了。

    纵然稳重如焦氏也不禁赞了她一句道：“林御女的名字起的真正好，这声音本怎么听怎么舒畅。”

    林音灼.子开朗活泼，先前见焦氏一派大家风范还规规矩矩的，此刻听她说话和蔼，不禁嫣然一笑，露出神采飞扬来，脆生生的道：“娘娘既然喜欢，那妾身往后定然常到娘娘跟前来说话，只盼着娘娘不要厌弃了妾身才好！”

    焦氏顾左右道：“你们听听这把嗓子！人家都说美人之音如黄莺出谷珠落玉盘，依本看，这两个词儿搁在了一起也比不上林御女这么一说呢！这样的声音都能厌，这人得挑剔到什么地步？莫不是一直听着仙音长大的罢？”

    含光殿上顿时笑成了一团，林音灼举袖障面，嗔道：“娘娘……”却也不知不觉放松了，心想这焦光训当日采选没出现，说是病了……如今看来面色确实不大好，想来是当真病了才没去，才不像那些人说的是嫉妒新人进故意不肯出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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