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梦洄

    上午的时候，黄婷去了一趟图书馆，虽然找到字典，也查明一些单词，却因不知韩语语法，完全无法拼凑出文意。她甚至开始讨厌起自小就喜欢的韩语来：说“我吃饭”不是很利索、明了吗？干嘛偏偏说成“我饭吃”？加修饰语多舒服，干嘛偏偏弄什么词尾形式？人与人不是平等的吗，干嘛弄那么多尊敬阶？

    她对于翻译金美姬的留言感到绝望，只好作罢。但忆及那个梦时，想起梦中的金美姬说的是中文，觉得困惑。难道她只会说中文，而不会写？也对，汉字原本就有些艰涩深奥，要学会写那可不是一件易事，对于毫无基础的外国人来说！

    “对了，只要见到美姬就行，那时便可当面交流。但如何才能让两个灵魂面对面交流呢？”她想来想去，决定回一趟灵庵。她觉得要想知道鬼神的事，那就当然该问侍奉神佛或鬼怪的人了，比如和尚、尼姑或道士。

    在灵庵，她听说了许多自己从前闻所未闻的怪谈，当然，也得知了与灵魂见面的方法：子夜时分，于皓月之下，置一香炉，净手焚香，虔诚跪拜，若能感动四方土地，定会引魂而去，会于安魂林中。

    那一晚，黄婷偷偷地拿了香炉，藏于背包中，溜出了家门。她顺着街道往下走，一直走到公园才停下脚步，翻墙而过，躲在一片竹林中，等着子夜时分的到来。

    那黄煜、黄父、黄母三人见黄婷鬼鬼祟祟，便也跟了出来。当他们看见黄婷翻墙时，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黄母原想把她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但被黄父拦住了。三人躲在围墙外，透着栏杆缝隙监视着她。

    “老公，婷婷该不会真的撞邪了吧？为什么一到晚上就疯疯癫癫？”黄母一脸担心。

    “别说话，先看看再说。你不记得今天早上的事了，可别再犯第二次糊涂！”

    三人就这样在墙外等着，但黄婷却一直没有动静，等得三人都睡意来袭，哈欠连天。突然，黄煜用手碰了下睡意正浓的父母，说道：“婷婷那是在干吗？拜月吗？这丫头，究竟搞什么鬼呀，难不成学古人过‘乞巧节’？”

    黄父黄母这时才稍微振作，望向黄婷。只见她将香炉放在石凳上，焚香叩拜四方。三人怕被黄婷瞧见，忙往旁边一闪，过了几分钟后，再偷偷地伸出脑袋，前来偷窥，可这时黄婷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三人惊呼，忙越墙而过，背着女儿朝医院奔去。

    其实黄婷只是睡去，灵魂进入梦洄。在一阵迷烟中，她轻飘飘地浮在空中，似乎完全没有重量。她正犹豫，不知道该往哪走，这时闪现一盏孔明灯，灯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引”字。那灯在她面前闪了一闪，然后朝远方飞去。

    “引？莫非叫我跟着？”黄婷忙跟在后面，踏草疾行，那架势就好似正在拍古装片，她正扮演着“草上飞”之类的绝顶轻功高手。她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这是一个不错的体验，也不枉“交易”一回！

    黄婷飞过一片松林，淌过一条小河，来到了一座竹林前，那里立着一块碑，上面赫然写着“安魂林”三字。孔明灯在这时也突然离奇失踪，就好像从来就没有过这样一盏灯一样。

    她快步走进竹林，只见金美姬正随风而舞，长长的秀发挥洒，就好似在拍洗发水广告。长裙被风鼓起，令人忆起梦露娜那经典的一幕。她手舞如鹤，百般变幻，似乎身上到处都是关节，又仿佛没有骨头，想怎么弯便怎么弯，想如何翘便如何翘。

    在这样的月夜，看这样轻盈的舞蹈，该是多么梦幻而浪漫的事！她想着眼前这个女人将会助自己功成名就，她想着自己将来也会有一天这样舞姿婀娜，不禁显得有些兴奋。她朝金美姬挥了挥手，叫道：“姐姐，姐姐！”

    金美姬听见有人叫她，停下了舞步。看见黄婷后，微笑着朝她走来，朝她点了点头，说道：“安宁哈塞哟，金美姬米达，盼噶不丝米达！（韩语：您好，我是金美姬，见到你很高兴！）”

    黄婷顿时无语：那天在梦中明明会说中文，现在为什么说起韩文来了？难道……难道是因为观音娘娘的法力？还是因为安魂钗？对了，应该是安魂钗！观音娘娘明明说过，只要有了安魂钗，便可灵魂合二为一。

    她想起竹林处的碑文，暗忖：安魂林？那安魂钗会不会就在安魂林？这样想着，她便四处寻找，试图找到那支名叫“安魂钗”的东西。

    金美姬见她四处寻找，似乎知道些什么，忙跟在她身后，叽叽歪歪地说着，但和她语言无法沟通的黄婷哪知道她是在说“这里她已经找过了”，仍做着金美姬做过的事。金美姬见劝说无效，只好依着竹子坐着，看着她傻愣愣地找寻。

    黄婷正翻着一株草丛，突然觉得有人拉了她一把，整个人朝后飞去，消失在月光中。她以为是金美姬拉她，怒火中烧，骂道：“混蛋，你不找就算了，干嘛还阻止我！”

    “找什么呀？”

    是黄母的声音。黄婷睁开眼睛一看，父亲、母亲和哥哥正围在她的身边，而她则躺在床上。刚刚是黄父掐了一下她的人中，她才突然从梦洄中醒来，没想到却骂错了人。她见自己失态，忙心虚地笑笑，辩解道：“刚做了个梦，梦见找价值连城的玉。哎哟，我看来是想钱想疯了！”她说着又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这孩子，看来真的压力很大！”三人顿时情绪低落，但黄母马上反应过来，问道，“对了，婷婷，你拿着香炉去公园干吗？”

    “那个……那个呀……听朋友说，子时在月下祈祷的话，神明能够听见，会满足祈福者的心愿。”

    “噢，这样呀！”黄母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原来要等到子时，怪不得等那么久。晚上温度那么低，怪不得会晕倒。好了，你休息吧，我们出去了。”

    从黄婷的房里出来后，黄父又压低声音，对老婆说道：“老婆，我明天去找找咱那些亲戚，先借点钱应急，再这样下去，孩子会疯掉的。”

    正说着，突然从厨房传来杂乱的声音，三人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借着月光望去，只见黎清将剩菜倒进饭里，如昨天黄婷一下，用手拌着饭。

    “哎哟，天哪！”黄母连拍额头，怨声迭出，“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怎么连清清也变成这样？”黄母说完，警惕地望了望黄煜，“儿子呀，你可千万不能也这样对我。如果明天晚上你也敢这样鬼鬼祟祟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不会的，放心！”黄煜随口应了一声，忙走近厨房，了黎清的额头，问道：“清清，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黎清那时嘴里正嚼着一口饭，见黄煜问起，以为问饭的味道，忙回了一句：“马戏达（韩语译音：好吃）。但话一说出口，“黎清”便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忙端着盆转过身去，背对头上黄煜。

    “maxida?马戏——？”黄煜被黎清的话弄糊涂了，半天才理出一个“马戏”，愣了半晌才终于想起“马戏团”，忙问道，“你说的是马戏团，对吧？想去看马戏团表演，对吗？”黄煜陷入了盲目自信中，越来越确信他的推测：她十五岁那年不是看过一次马戏团，连散场时都不愿离开吗？对的，一定是想去看马戏团。

    可黎清不再言语，因为她是安敏珠，无法听懂中文！

    （黄婷和黎清的这种“神分裂”状态是否会一直持续，她们又是否能够找到安魂钗。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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