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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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br>老爹活着一天,王子就痛苦一天,劲儿真难拿。没辙,天威自古高难测。像王子这样心眼儿小的,亏了老爹死了,要不真是得先给自己连气带吓挤兑死。

    这两天睡觉听步步惊心小说,我怎么那么不信四爹和王子能有什么红颜知己啊。尤其是王子又抽烟又喝酒的,我承认我是bt,只接受自己抽烟喝酒,不接受男的抽烟喝酒,好bt,我反省!其实,老爹挺好的,又男人,又不抽烟喝酒。其实我觉得闻鼻烟也挺ws的,但那是四哥和王子的情结,算袅,我认了。<hr size=1 />  雍王本是想找弟弟谈谈心,却被胤祥搞得一肚子窒闷;虽发作了他一通,可也知胤祥素来心思沉重,说话行事从来都是在心中转过了多少个过儿。既出此语,必有所指,想真正开解他,也绝非易事。雍王心中自是无奈,便告辞回府。不久,皇帝果然又给他派下了替前方筹集粮饷的差事。雍王从此便在户部、兵部,京中、畅春园之间来来往往,忙得不可开交。这事务庞杂、公事繁忙尚不在话下,只是如今国库空虚、账目虚浮,实在是竟快到了无粮可拨、无饷可发的地步。一头儿是外头的大将军伸手要粮要饷,一头儿是手下的司官摊手摇头;既要应付头上的皇帝,又要对付底下的官员,雍王见手里这一本儿烂账,心里自是着急冒火;但终究前方战事为重,也只得各路协调筹措、拆了东墙补西墙,心想着只要支应着朝廷能顺顺当当打赢这一仗,战事过后,便一定要向皇帝请旨好好地整肃收拾一番。

    自上次晤谈之后,胤祥便再无消息,雍王知他是在故意远着自己,心里也是异常郁闷。又想到自己如今在京中焦头烂额、着急上火,供应着前方那位张扬跋扈、腹中空空的大将军王,心里便更生委屈。真不知皇父到底是如何心思,若真一旦偏心糊涂,将这大清江山的万世基业交付给他老十四,且不说自己将来的身家前途未卜,便是侥幸仍能当这个亲王,继续为朝廷办差效力;虽说终究是为了祖宗江山、亿兆生民,可要真是侍奉那样一位主子,还是让他心有不甘。

    这一日,雍王在畅春园奏事略晚了些,来不及回城,便宿在了圆明园。那圆明园本是雍王避暑的园邸,每年夏天,阖府家眷才迁来居住。此时天气虽已回暖,但那园中已有半年多无人居住。虽临时着人收拾出一间房间,但仍是缺少人气;雍王这几日忙忙碌碌、虚火上旺,乍一住进这久乏人气的屋中,还是冒了风寒,生起病来。他这一病来得又急又沉,竟一连几天都下不来炕。无法只得向皇帝告了病假,延医诊治,福晋也连忙从京中府里带人过来服侍;又躺了五六天,这才渐渐好些。

    这日,雍王起来由人服侍着洗漱已毕、在床上用过早餐,正要着人扶着到屋中的躺椅上小坐一会儿。就见一个水葱儿似的小人儿闪了进来,

    “四爹!”

    小格格穿着一件水绿色的旗袍,见了四爹请了个安,就要过去扶四爹起身。

    “呦!我们丫头来啦!”雍王见着小格格笑逐颜开,便扶着小格格的肩膀,走到躺椅边儿坐下来。

    “丫头怎么上这儿来啦?”雍王抚着蹲在躺椅边的小格格的头发,笑着问道。

    “汗玛法说四爹生病了,要我过来侍奉椿庭!”

    “喝!你知道什么叫‘椿庭’?”雍王听着小格格拽文觉着好笑。

    “就是‘阿玛’啊,四爹忘啦,我阿玛不是把丫丫给了四爹了么?”

    “哦,是是,没忘没忘。”雍王说着就想起了那个心细如发的弟弟,可看着眼前的小格格,便也把什么忧愁烦恼都忘了。

    “汗玛法说让我好好伺候四爹,四爹病不痊好了不许回去!”

    “哦?丫丫要住在圆明园么?”

    “是啊!要不怎么伺候四爹啊?!四爹不愿意我住这儿么?”

    “哪能啊,四爹巴不得接丫丫过来住呢,丫丫愿意住多久住多久!”

    “那可不成,丫丫要早早儿地回去,这样四爹才能快快儿地好了啊!”小丫头一本正经地反驳道。

    “嗯,好好好,那丫丫就早早儿回去。真好一张利嘴!”雍王笑着用手捏了一下格格的小脸儿,仰身靠在躺椅上。正这时,福晋端了药进来,小格格走过去接了药,

    “四娘,我来!”说着端着药捧给了雍王。

    “四爹,请用药!”

    雍王见小人儿真是真心服侍,心中一阵熨帖,起身接了药喝下去。又冲福晋说:

    “丫丫要在咱们这儿住,屋子收拾好了么?”

    “是,已经着人收拾着呢!”福晋看着小格格和雍王倒像是亲生父女一般,甚是欣慰,拿过一条薄毯子,帮雍王盖在腿上。

    “看王爷白捡了这么个闺女,多孝顺!”

    “怎么是白捡,这可是拿儿子换的呢!”雍王笑着看着趴在自己身边的小格格,对福晋说。

    “四爹,天申来了么?”格格听了雍王那话,便想起天申来。

    “没有,天申在京里府中呢。”

    “汗玛法就让我来,没让元寿哥哥来。元寿哥哥和天申都不好!”

    “哦?”

    “阿玛生病,也不过来侍奉!”

    “呵呵,是啊。就我们丫头最好了!”

    小格格说来“侍奉椿庭”还真不是说嘴,每日都在雍王身边奉汤侍药,扶着雍王散步、陪着聊天儿。有这个小丫头儿在身边,雍王的病也好得甚快,没过几天,便能领着小格格绕着圆明园的湖边走个大半圈儿了。

    这一日,雍王领着小格格在沿着湖边散步,就听小格格问道:

    “四爹,这几天我阿玛怎么不来?”

    “哦?”雍王一听格格提起阿玛,便想起那天在十三阿哥府中那个心事重重的弟弟。

    “阿玛真不好。每次阿玛生病,四爹都去看阿玛;四爹病了这么多天,阿玛都不来!”

    “哼,可不是!你阿玛还不如我们丫头懂事!”雍王说着也埋怨起胤祥来。

    “嗯——四爹病在圆明园,没准儿我阿玛不知道呢!四爹派人告诉怹,怹不就来了么?”小格格揪着雍王的袖口说道。

    “呵!可真是你阿玛养的。只许你说你阿玛,不许别人说!”雍王蹲下身拍拍格格的小脸儿,站起身,

    “得,那就给他个台阶儿!”说着就冲着身后的太监吩咐道,

    “去告诉傅鼐,让他去趟十三阿哥府,去告诉十三爷,说我病了。”那太监应诺刚要出去传话,又被雍王叫住,

    “诶,等等。”雍王说着淡然一笑,“恐怕我还都没那么大面子了。让傅鼐再告诉十三爷,就说他那宝贝闺女现在在我这儿‘侍奉椿庭’呢!”

    第二天,雍王刚接过小格格递上来的药碗,正待用药,就听人传禀,十三爷过来瞧王爷的病。雍王听了摇头一笑,正要说请,就见胤祥已经含笑走了进来。小格格见阿玛行了礼,就过去拉阿玛的手。就听雍王略带怨气地说:

    “我就说么,我病得都快死了,都不来瞧瞧我。拿这闺女一勾就给勾来了。这就不怕带累你四哥啦?”

    胤祥笑眯眯地冲着雍王施了个全礼,又假装埋怨地对小格格说:

    “汗玛法不是让你‘侍奉椿庭’么。怎么不好好伺候?”

    “阿玛!”小格格知道阿玛是假装训斥,可还是不服气。

    “说你呢!扯孩子干嘛?”雍王已喝了药,此时放下药碗,活动了活动身子,冲着胤祥道,

    “看见你闺女了,这下宣分了吧?”一句话把胤祥说得讪讪一笑,又听雍王冲他说道,

    “走,既然来了,就陪我出去溜达溜达吧。丫头也一块儿去!”说着拍了拍小格格的肩膀,小丫头儿已经跑在了他们俩人的前头。

    “您现在身子怎么样啊?我听傅鼐说,您这回病得不轻,看着神不错,气色还是不好啊。”

    “唉,没事儿,也好差不多了。纯是累的。为那点子粮饷,几头儿挪移措置,京里京外两头跑,上边儿汗阿玛压着,底下跟那帮司官儿打铁。那可真都是些老油条了,一个照顾不到,就从脖子后头给你来一出儿!”雍王说着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胤祥见雍王如此难做,自己站在一旁帮不上忙,也甚是惭愧,

    “如今国库空虚,又是交兵见仗、又是修河赈灾、又是官员俸禄,难为四哥这么支应着。真是得好好整治整治了,要不万一以后再有点儿什么事儿,可怎么应付啊。”

    “眼下先把这场仗对付过去罢了。唉,折腾半天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雍王说着也是有点儿泄气。

    “四哥,别着急,慢慢来吧。”

    “呵,还有你,外边儿气儿不顺,想找你念叨念叨,您那儿又那么多心思,躲着不见。几头儿挤兑着,能不病么!?”

    “四哥!”胤祥听雍王说得自己也有些惭愧。

    “还亏了这个小丫头儿了,”雍王说着看着跑在他们前边,不时回头儿看看他们的小格格,“真是‘奉汤侍药’、‘侍奉椿庭’啊,要不还真好不了这么快。”

    “皇上……”

    “皇父把她送来的,说要她‘侍奉椿庭’,四爹不好不许回去。呵,”雍王说着一笑,随即把胤祥拉进旁边的凉亭里坐下来,“我这两天才琢磨过昧儿来,敢情这毛病又出在这丫头身上吧?”胤祥见小格格也跑进凉亭,俯身抻了抻小格格的衣襟,又拢了拢女儿略微松散的头发,

    “丫丫跟着谙达上那边儿玩儿会儿去,一会儿四爹和阿玛带你钓鱼!”说着把女儿交给了跟着的太监,凉亭里就剩了兄弟俩。

    “是皇父把丫丫招在身边,你心里又别扭了吧?”

    “皇上对老大、老二家的孩子们可都不错呢。我家那几个儿子都让在里读书,我身边儿就剩这一个丫头,现在皇上也给拢到身边儿了……”

    “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雍王站起来无可奈何地指着胤祥,在凉亭里转了个圈儿。

    “四哥您误会了。我不是跟皇父抢我这丫头。皇上把我家这几个孩子都安顿好了,难说会不会要再整治我啊!我自己都这样儿了,孩子们也都安顿了,还有什么可惦记的。不就是惦记着四哥么!?”

    雍王被胤祥这话一说,心也是一沉。

    “皇上对我杀剐存留,我都无所谓。只求四哥,万一真有那么一天,您可千万别替我出头。不为别的想,就看在您这些侄儿侄女的份儿上,看在我们丫头的份儿上。”胤祥的话说得恳切,眼里已含了泪花。

    “唉,弟弟你心太重了,何至于此呢?”雍王被他说得心里也直含糊,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

    “四哥,还是那句‘圣心难测’啊。被皇父冷了这么些年,我倒不觉得怎么样;这一下让皇上想起来,倒让人心生畏惧啊!”

    “可你什么也没做啊?!”雍王喃喃地说道。胤祥听了摇了摇头,

    “当年我也什么都没做,还不是如今这个下场?!天威自古高难测,我如今已然差不多是个废人了,不敢再存半点儿非分之想。就只盼着四哥您能好好儿的!”胤祥说着,眼泪已是再也忍不住。

    雍王那天看见小格格隐约觉得胤祥那天那番话可能跟他闺女有关,却没想这么深。此刻被他一说,心里也不由生出阵阵寒意,若是皇帝真的属意老十四,那胤祥的下场当如何呢?高墙圈禁怕都是恩典了吧。比起那昏聩愚鲁的大哥、二哥,十三阿哥可就是蛟龙猛虎啊,既得不到皇父信任、又被皇父当作未来储君的威胁,皇父会不会为了老十四对胤祥痛下狠手呢?他继而想到了自己,皇父对自己就真的那么信任么?

    “唉,痴人!甭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咱俩早就是拴在一块儿的了,你要是真倒了霉,我估计也好不了。甭那么着急着托孤!”

    胤祥知他的话雍王已往心里头去了,便不好再多讲,只无奈地摇了摇头。雍王虽被他说得心情沉重,却不愿让他纠结其中郁郁下去,便朝在不远处湖边儿喂鱼的小格格招了招手。小格格见四爹叫她,便跑了过来。胤祥自从到圆明园还没怎么和女儿说话,此刻他把女儿揽在身前,问道:

    “在汗玛法那里还听话么?”

    “嗯。”小姑娘点了点头。

    “汗玛法让你们住畅春园哪里啊?西花园?”

    “不是,汗玛法让元寿哥哥住清溪书屋暖阁,我住在太朴轩。”

    胤祥听得女儿如今住畅春园太朴轩,不禁一笑,想当年他小时候在畅春园是住“藏拙斋”的,如今皇父让他闺女住太朴轩,可不是要矫枉过正……

    “那汗玛法都让你们念什么书了?”

    “汗玛法每天盯着元寿哥哥念书,我倒没什么功课的,就是能随便看清溪书屋里的书……”小格格说着突然眼睛一亮,“哦,对了,阿玛,谷雨那天汗玛法问我会不会背曹植的《白马篇》,那个您不是在家教过我的么。我就给汗玛法背《白马篇》,汗玛法还夸我背得好呢!”

    “《白马篇》,谷雨。”雍王听了小格格的话,不由沉吟了一下。谷雨那天,不正是老十四大将军行辕该到西宁的日子么,那天他去畅春园奏事,汗阿玛还跟他念叨来着。

    “呵,丫丫还会背《白马篇》啊!来,站好了,给四爹背一个!”

    小丫头听四爹这么一说,便站在凉亭当中,朗声背起来: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胡虏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

    弃身锋刃端,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好啊!我满洲的小格格,就当背这样豪迈的诗,这才不愧是你阿玛的闺女!”听小格格神气地背完,雍王把她揽在怀里,不住地赞叹。只又一想到,皇父在谷雨那天让小格格背《白马篇》,可是把那老十四看成了曹子建?心里便不禁有气。

    “吭,如今汗阿玛可真拿他当了绣虎了,我看他能有半点儿及得了黄须儿!?”

    “四哥慎言!”胤祥知女儿还要回皇帝身边,怕小孩儿口没遮拦,给四哥惹祸。

    “怕什么!这话就是在汗阿玛跟前我也是敢说的!”雍王被刚刚胤祥那番推心置腹弄得心绪烦乱,心中只气汗阿玛不识人、偏心眼儿,若是十三弟真没了下场,他还愿意屈于人下苟活么?因此说话间便不由得胆子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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