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柳暗花未明

    他一路走，开始时尚不觉得有什么，越靠近凌翔的住处，反而生了类似“近乡情怯”的感情，无意识地踢着脚下的石子，疏朗的眉紧紧皱着，到了门口还不知该怎么是好。

    凌翔原本在屋里听着同屋的两人拿他打趣，也不高兴特特地去分辨，只把石铃兰捎带来的东西大大方方地放在了桌上让他们吃。

    他这样坦荡荡的，同屋的两个大男人想着人家小两口到底没有定下名分，他们就在这里讲一些荤段子消遣他总是不好，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曲明阳听到敲门声便急急忙忙地去开门，几乎是单脚够着鞋子，另一脚还踩在地上。

    凌翔比他们俩都小一些，自然不好张扬地取笑，何况一见了门外的人，哪里还有空去管这些，也是丢下碗上前，一边接过沈历寒手里的包，一边要拉他进来：“怎么现在过来了？吃过饭没？”

    沈历寒犹犹豫豫的样子凌翔并没有注意到，只是看他还呆站在门口低着头，便下意识地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哎，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喜欢踢石子？”

    他笑着嗔怪了一句，却并没有怪责的意思，反倒是俯身把沈历寒脚边的石子捡了起来，随手在袖子上擦了一下递给他：“喏，快进来吧。”

    “凌翔哥…”

    沈历寒喊得低低沉沉的，凌翔先是一怔，很快拉着他进门坐下，认真看他：“怎么了？学校里有事？”

    “不是。”沈历寒左顾右盼，却见另外两人都已经端着碗去了电视机前，只把饭桌这边的地方留给了他们说话。他原本要随便找个话应付，低了眉却瞥见手心里的拇指甲盖子大小的石子，转念问道：“我以前给你那颗呢？”

    凌翔颇有些不明所以，但见他问得认真，也就走到靠墙一边的桌子边，拉开抽屉拿了东西过来给他看。

    沈历寒早已抬起了脸来，看到他手中躺着的石子，眼里也忍不住露出笑意来，凌翔原本担心地瞧着他，却只觉得他眼里的笑像是会流淌，细细碎碎地从眼神中漫出来，竟叫他也忘了要问他方才出了什么事，只下意识地觉得开心欢喜。

    “那时候你还应了我一件事呢，”沈历寒一边接过他重新递来的碗筷，一边低下头嘀咕了一句。凌翔坐在他对面，一时有些疑惑地抬头看过来，见他慌慌张张地避开，只以为他在学校遇到了难事，又不好意思跟他开口，不由有些气恼他这么自己为难自己。

    “你有什么事我会不应的？要这么久才说。”

    沈历寒明明被他训斥了一句，脸上的笑却一点没有少，重又把石子塞进他手心里，半是玩笑半是撒娇地晃了一下他的手：“没事，我问问而已，好叫你不忘掉。”

    “真的没事？”

    沈历寒重重点头，怕他再问下去，挖出自己弯弯绕绕的心思，干脆先下手为强，端起碗开心地吃起晚饭来。

    饭后那两个工友还要去店里转一趟，见凌翔有客人，也就没招呼他一起去，凌翔将沈历寒送去公交车站台上等车。

    沈历寒看着走在一步开外的人，明明心里觉得欢喜又安定，脑子里却反而冒了乱七八糟的思绪，像是春雨后一个劲儿往外冒头的笋，也挡不住，也压不住。

    他喜欢凌翔，可是凌翔对他，论起来，却更像是在兄长对弟弟一般，事事照顾着，虽然也一贯是亲亲热热，可放在哪儿看，那都不会是他暗自期盼的那种。

    可是，石铃兰对凌翔明里暗里的“眷顾”，他这个埋头书本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非同寻常，凌翔却一直没有应。反而对他比对石铃兰还要好上许多，连他当时信口说的话，送的东西都好好地收着。这一点特殊，又叫沈历寒忍不住觉得凌翔对他，也是“非同寻常”的，自己那点藏着的心思，未必就不能如愿。

    他一路想着，话也就不多，他们平日里相处，总是他挑着话头，因此凌翔陪着他站在站台边等车，左思右想却还是放心不下：“听说你们学校那个什么助学金，要求高得很，拿得到就拿，拿不到也别难过，我、我们大活人还能叫一点死钱逼着么…”

    其实凌翔原本要说的，是让沈历寒不用担心学费之类的事，他虽然还是生手，但毕竟不是学徒了，工钱每个月都会稍微涨一点，能给他一些。只是要真这么说了，恐怕沈历寒更加窘迫，才将后半截话改了。

    沈历寒正要说话，身边的人却都吵闹着移动起来，他们探身看了看，才发现公交车已经从远处缓缓驶来了，凌翔怕他误了车，忙把包塞进他手里，伸手拉了他一把：“来，快点，这是最后一班车了。”

    他看着沈历寒上了车，才一个人走回住的屋里去，曲明阳已经回来了在洗澡，张敬则是还没回。

    曲明阳淋了一身水出来，才叫了一声“凉快”，见凌翔还坐在桌边，就伸手推他：“哎，去洗澡啊，今天热，掺的冷水也多，我打的热水还多了半瓶，你干脆别打了。”

    他看凌翔很是勤奋，因此对他也算照顾，凌翔谢了他一声，却没有起身，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听他又催了一遍，才抬头看了看挂钟，迟疑着进去冲了个澡。

    凌翔出来的时候，就听得电话铃响，也顾不得说什么，急着接了起来，听见那头传来的果然是沈历寒的声音，心里才一定。

    “凌翔哥，我到学校了。”

    “嗯，到了就好。”凌翔有心还要跟他说一下别太在意助学金的事情，却被沈历寒带着欣喜的声音打断。

    “凌翔哥，我刚刚在楼下遇到了那个夏学长，才晚回来了，夏学长说我的申请材料弄得很完整，还教给我要怎么改才能更容易申请到，我们改了一会儿才回来，他说只要系里老师没有别的意见，应该可以批下来的。”

    沈历寒的喜悦像是能够隔着电话线传递过来，这个消息当然是好的，凌翔却不知为什么没了下午瞧见他笑的时候那种跟着他一起高兴的心情。

    “凌翔哥？”

    沈历寒那边听不到他说话，不知出了什么事，坐在边上吹电扇看电视的曲明阳也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凌翔这才醒过神来，接口说了句“到了就好”又嘱咐他一个人在宿舍要多注意些安全，才挂了电话。

    曲明阳见他脸色不好看，不由奇怪：“你那小兄弟不是到学校了么？怎么还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啊？他在学校闹事情了？”

    “啊，不是。”凌翔连忙否认，却也不知道方才的事情从何说起，有些困惑地晃了晃脑袋，只说了句先去睡，就进里面房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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