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钢琴是啥可以吃咩

    【身残体弱不是我的错！】

    ——今天是快乐的一天吗？

    如果是前世小学写日记，星野夏一定会在这个句子里加上“难道不是”这个词语，然后放在结尾抒情，还用了反问的修辞了呢！

    不过，现在不是写日记，更不是前世小学时，所以这句话用在此时并不合适。配合着星野夏的心情也是同样的——非常不适合。

    本来发现暂时和迹部景吾的无话可说之后，星野夏想用实力证明自己，然后跟着好好藤林老师继续学习钢琴的。

    前世的星野夏的钢琴水平虽然不算顶级，但在业余里面也算得上优秀了。按理说，一般的练习曲应该是没问题的，不过理论和实际总是有着或大或小的差距，比如说现在。

    星野夏不敢置信地紧盯自己的双手，还能感受到它们在无力地颤抖着，似是在为自己的无能而申冤。

    “怎么会这样……”星野夏用自己稚嫩的双手默默捂着脸，声音极淡而颤抖着。

    旁边的藤林由香则是略带关心地看着她，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藤林由香知道星野夏的身世，也看到了她对钢琴毫不掩饰的热情与熟稔，所以她认定星野夏曾经学过钢琴……虽然看着的确岁数过小了。可是这样的结果，也是难预料到的。因为星野夏居然连琴键都按不下去！这显然是因为双手的主人的身体条件而造成的。果然身体很差吗……

    “小夏你不用着急，这种事可以慢慢练，钢琴琴键的确很难按的，尤其是对你这样幼龄的女童。”藤林由香轻声安慰着，有些能体会她的心情，自己曾经……也是呢。想到这，眼底也不由得泛上一股酸涩。

    “我以为我可以的……我以为就算到了这里我还是以前的自己……可是，终究不是。”星野夏的声音轻得就要消散在她自己的吐息之中，谁也没能清楚地听到。

    身体不好并不能引起她如此之大的反映，钢琴水平无法恢复到曾经、甚至是难及其万分之一更不会是本原因，她只是……不想看到自己的灵魂被这么否认——她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更不属于这个世界。

    再熟知这个曾经虚拟的世界又如何，毕竟“我知道”并不能代表“我是”。

    无数次的抬手迈腿之间，她感觉到了意识的恍惚；无数次的出声呼吸之中，她体验到了生命的苍白。

    抚过现在这具身体的每一寸，心里却丝毫没有得到充实，反而心慌。

    然后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这，不是我。

    星野夏还是山本夏还是……夏季？都不是，她快变得面目全非了。

    是在哪一个月光满地的深夜，梦到了以一缕白烟为存在的自己？又是在哪一个破晓时分，眼角含泪地从梦中惊醒？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星野夏掩住自己小脸的手微微抖动，声音却被半路拦截，只有闷闷的、无法辨析的一串吐字。

    缥缈虚幻的声线缠住了藤林由香的心——这个孩子很让人心疼啊……

    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坐在钢琴前的星野夏周围充斥的浓重的无助与绝望让藤林由香无法前进一步。

    正巧这时，星野夏再度开口了，声音闷闷的，倒也算正常：“老师，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藤林由香想了想，不如给这孩子留些时间和空间，让她自己想明白——不过现在的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早熟啊……orz

    尽量安静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星野夏，发她还是毫无动作，藤林由香微叹了口气，准备拉门出去。余光看到了一直站在落地窗前、被忽略了很久的迹部景吾，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出去。

    谁知迹部小少爷装作没看到一般，右手抚上右眼角的泪痣，银紫眼眸中闪过一抹流光，开口道：“本大爷留在这里。”

    藤林由香闻言一愣，皱了皱眉，与迹部景吾对视着，眼里满是不解，可是对方却无动于衷，神情淡淡。

    转念一想——如果是这两个孩子的话，应该没问题的吧。

    释然一笑——果然都是一群早熟的孩子，希望能改变些什么吧。

    想通了的藤林由香欣慰地笑着，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一人走后的房间寂静得不似有生气存在，本在不停流动的空气静止了一般，阳光投下的树影也不再晃动，迹部景吾说是留下来，也没有进一步地行动，只是盯着星野夏，想看出什么端倪。

    星野夏也是仍旧保持着那个动作，像是一个断电的机器娃娃。

    过了几分钟，星野夏好像全身都僵硬了一样，仍是一动未动，迹部景吾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了：“你不会这样就放弃了吧，啊嗯？”

    “……”

    没有得到回应，觉得自己很没面子的迹部景吾有些生气，加大音量：“你怎么这么无能！实在是太不华丽了！”

    “那我有什么办法啊？！”星野夏也是无法忍耐了，抬起头，死死地回瞪迹部景吾，将所有的恼怒发泄在他身上，似要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从脸移到腿上的手把衣服攥得死紧，冷汗浸透了略薄的牛仔裤，在灰蓝布料上晕染出一片墨蓝，再温暖的日光也无法使之蒸发。

    “本大爷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不过从小父亲大人就告诉本大爷，一味地沉浸在失落、痛苦、悲伤那些消极情绪之中，毫无用处。只有自己站起来，才是一个无畏的勇者应当做的事！”迹部景吾说得越来越激动，神采飞扬，眼神中似乎也带着璀璨的星火，将一直注视着他的星野夏也点燃了。

    这是星野夏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天，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可能第一次遇到迹部景吾这个人的这一天，才是她真正重生的日子。

    也许当这一世也走到了尽头，或者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或者再次穿越到其他的时空，也会记得。

    记得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记得这样一个光辉耀眼的孩童，记得这样一段震人心魄的话语。

    他说：“站起来！”

    然后从落地窗那里一路背光走向自己。

    星野夏傻傻地望着那因背光而暗黑的身影，心里波澜万丈。

    阳光正好，灿烂得心酸。

    于是终于把持不住从眼眶汹涌而出的泪水，一串串晶莹贴着稚嫩的面庞慢慢滑下，和着倾城的日光，谱写出七彩的乐章。

    迹部景吾显然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人，何况对方还只是个小丫头。他居高临下地与星野夏对视，把星野夏看得目光越来越不坚定，然后语气轻蔑地开口：“弱者！”

    “我不是！”

    连星野夏自己也想不到的是，自己居然下意识地反驳了迹部景吾给自己下的定义。

    ——我怎么可能是弱者呢？！

    ——我怎么可以是弱者呢？！

    自己经历了那么多曾经难以想象的事，换回的只能是一个弱者的称号吗？

    ——不允许！

    星野夏一下子想到了不久前自己还在孤儿院里天天做噩梦的日子，然后到现在的安然入睡。自己也是一直在努力成长啊！现在只有忘记过去、抛弃没用的自己，才能得到彻底的蜕变……

    泪水划过的肌肤有些刺痛，光和水的结合太过灼热，旧日的尘埃随之升华，曾经的容颜最终面目全非。

    ——夏季，最后一次说再见了。

    ——从下一秒开始，我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

    ——星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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