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以及考后狂欢

    天气越来越热，高考越来越近，时间就像一个飞速旋转的轮盘，秦商宇觉得自己已经快被甩出去了。

    学校已经停止正常上课，说是给大家自由安排时间这样效率会更高。绝大部分学生都不再来了，回家吃小灶或者享受这突如其来的自由，教室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坐在那里，有时候连呼吸都好像有回音。

    秦商宇常常就这样坐在空旷的教室里，内心一片荒芜。偶尔有老师过来，都会表扬他两句，说他是最规矩的好学生，他也会乖巧的应对。可是他知道，他并不是喜欢这里，只是无处可逃。

    那天之后，他就没再见过易铭，大概是回英国去了吧。回想他们一起度过的三年时光，还真是乏善可陈。没有一起逛过街，没有一起刷过夜，没有一起踏过青，甚至没有正经谈过恋爱，只在外面吃过两顿饭，打过几次球，更多的时间，真的就像是两个好学生，同窗相对三载，做的事情和其他任何人无有不同。

    可是这些平淡无奇的日子，却深深刻在秦商宇的脑海里。记得他每天早晨不同的笑容，记得他吃到不同的食物就有不同的表情，记得他穿过的每一件衣服，他的每一个发型，他踩在地上的每一个脚印，他垂下眼睑时每一睫毛的投影……

    在这个城市里，除了学校和家，他们几乎没有同时出现在任何场合，而现在，秦商宇却觉得，这里的每一方空气，甚至空气里的每一粒微尘，都有他们的记忆。甚至，这个城市，这个他们共同呆过的城市，这个城市毫无个的名字，只是这两个字，都会在他心里投下涟漪。

    他的思念已经弥漫了一整座城市，本就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徐右一气儿跑到教室来的时候，就看见秦商宇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他激动地大喊着，秦商宇却没有反应，仔细看才发现是塞着耳机的缘故。

    徐右气愤地走过去，从他耳朵里扯掉耳机，焦急地说了句什么，可是秦商宇没有听见。

    他最近迷上了摇滚，经常听的一首是小红莓的《zombie》,他反复听这首歌，声音开到很大，像是要把脑子劈开，又像是要把鼓膜刺破，却并没有多疼，就觉得自己也不过是行尸走，明明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却还要在学校装好学生，在家里装好孩子。

    徐右看着秦商宇茫然的眼睛，忽然就心痛到不能自已。他们俩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有时候比亲兄弟还亲些，现在秦商宇这样失魂落魄，又绝口不提易铭，他要是还不知道出了事，那就真是神经太了。

    可是他也不敢问。以前秦商宇的眼睛总是像月牙一样弯着，如今却没有一点生气，他甚至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又能问什么？

    等得片刻，秦商宇见他愣怔着，才问他：“你这么慌张，到底有什么事？”

    “那什么……我刚在万豪看见易铭了。”徐右小心地说着，一边观察秦商宇的脸色。他是去那边面试的，却看见易铭和他妈妈，还有一个外国人，一起走进电梯去了。

    算起来，徐右自从高三开学之后就没有见过易铭了，后来更听说他已经退学回英国去了，陡然在这里看见他，不禁大吃一惊，然后就反应过来，赶紧回学校给秦商宇报信儿。路上他还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也算是善解人意了。

    秦商宇却是一脸波澜不惊，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去做刻苦学习状。

    徐右又惊又疑地观察他的反应，只觉得看不透，“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不晓得他这次回来是做什么，不过怕是没有下次了，怎么说也做了好几年的兄弟，不道别不可惜么？”

    “他要道别自己回来，你别瞎闲心。”秦商宇被他唠叨得不胜其烦，耐下子解释了一句。

    徐右在旁边听的却是小心肝儿一跳一跳的，这语气，怎么跟他那小女朋友赌气时的声口那么像呢？

    不过易铭还真来了。他没有穿校服，简单的衬衫长裤，清清爽爽的颜色，越发显得贵气了。他走进来跟徐右点了点头，就一直盯着秦商宇，秦商宇还是雷打不动的样子，气氛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徐右实在受不了，就靠墙边儿溜出去了。

    “哥，我必须要回去，那边有很好的商学院录取我，我……”易铭说着说着就找不着自己的思绪了，只好顿在那里，很突兀的样子。

    “嗯，是不错的机会，你要好好努力。”秦商宇抬起头平静地笑着，心里却因为那一声哥刹那间委地成灰。

    “我知道的。你也要努力，”易铭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秦商宇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他说道：“我会再回来的。”

    “行啊，到时候同学再聚聚，我们一定给你接风洗尘。”这句话很有故意撇清的味道，惹得易铭皱了皱眉。

    “秦商宇，你别忘了我那天说的话，我走了。”易铭急匆匆说完，也顾不上看秦商宇的反应，掉头就出去了。

    徐右站在教室门口，看着易铭远去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那个微偻着的，轻轻颤抖的背影，他再也没见过如此无尽的哀伤。

    “怎么回事？”徐右折回教室，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两个人太奇怪了，好像不只是兄弟之间闹矛盾那么简单。

    “没什么，就是要回去了，来道别的。”

    “那他怎么都不理我就走了呀？怎么说也是几年同学，至少应该开个告别party什么的吧。”

    “徐右你有完没完？”

    看着秦商宇赤红的眼睛，嘶哑地低吼，徐右刹那间就明白的了，如此压抑的痛苦，必是因为那种不能诉说的情感。

    “秦商宇你不会吧？”徐右承认自己被惊到了。

    “如你所想。”秦商宇把脸埋在掌心，闷闷的说。他实在是累了，不想再掩饰了，也不愿在徐右面前掩饰。

    你们俩多久了？到底在一起没有？现在算是分手吗？徐右简直有一肚子的问题，可是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紧紧地揽住了秦商宇的肩，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哭倒在自己怀里。

    这件事儿，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徐右再也没敢问，他也无从问起，因为秦商宇本就不提这茬儿，害他打了一肚子安慰人的腹稿，最后毫无用武之地。

    秦商宇却像是脱了胎换了骨，收拾了一切颓靡的情绪，打起神来应考了。他还是天天泡在教室里，做过的模拟题摞了山高，等到考试来临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架机器，已经磨合到了最好的状态。

    成绩还没出来，已经有高校招生办的电话打到了家里，秦商宇一家都觉得放心了。

    可是放心之后，秦商宇却有些茫然。

    那天易铭说要回去上学，秦商宇心里是惭愧的，惭愧自己差点陷在绝望里面出不来。十八岁的年纪，青春正好，世界刚刚向他敞开，他却陷在个人情感的小悲伤里停滞不前，实在是愧对爸爸十几年的教导。

    攒着劲儿去准备考试，考试完了，他的劲儿也就泄了，秦商宇知道，他其实并没有从前些日子的悲伤里走出来。

    所幸还有“散伙饭”这种东西，他把自己埋到了无休无止的同学聚会里。很多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从此天南海北，也许再不相见，对于青春浓烈的少年，实在是无法比拟的伤感。

    小恋人们自是哀伤即将到来的别离，而所有暗自压抑的倾慕和不能言说的情感，都放纵的表达出来，有两个男生甚至众目睽睽之下就吻在一起，当然，是借着酒醉的契机。小包厢里哄笑一片，秦商宇却偷偷别开了眼，如果可以，他也想这样吻他的易铭，可是那个人，却已远隔蓬山万里。

    秦商宇酒量不好，就总是醉，徐右这些日子倒也算鞍前马后了。他跟易铭个头差不多，在秦商宇不清醒的时候，就难免被吃些豆腐，头蹭蹭脸什么的，想一想都是穿开裆裤的哥们儿，也就忍了。

    直到某天，大家都嚷嚷要唱歌，于是徐右做东，在自己家的ktv里开了好几间包厢。一群小屁孩儿窜出窜进找人喝酒，只觉得分外好玩儿。秦商宇平时人缘好，饶是徐右死命挡着，也被灌了不少。

    一夜狂欢之后，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睡着的人。徐右示意服务生把东西都收拾了，关好门儿由他们睡。自己架了秦商宇出来，准备把他放到楼上去，那里有休息室，床睡着总比沙发舒服。

    草草收拾了一番，徐右累的不行，也也没脱衣服就倒在旁边睡了。

    醒来的时候，徐右在地上。他爬起来看秦商宇，秦商宇躺成一个“大”字，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秦商宇你他妈太过分了，老子这么伺候你，还把老子踢下来，你……”

    “徐右……”秦商宇开口打断了他，“我想做`爱。”

    “啥？”徐右同学瞬间石化了。

    “我想做`爱，我想谈恋爱。”秦商宇还是看着天花板，那梦呓般的语气，仿佛天花板是他的情人。

    “你你你，你跟我说这个干嘛？”徐右这才反应过来石化是不行的，连忙往后退了两步，以保自身安全。

    “没什么，我就是说说。”秦商宇翻了个身，背朝徐右弓了起来。他真的很想，特别是晨起的时候，他不止一次梦到李哥，梦到在他家那一天一夜。少年初尝情滋味，才真真明白，什么叫饥渴难耐。

    可是他一直忍着，并没有去找过那个温柔的男人，秦商宇对自己很满意，他还是能够控制自己。

    从小到大，秦爸几乎没有限制过他什么，他总是说：“靠别人管着你是没有用的，你要能够控制自己。”

    是的，他一直都控制的很好，无论学习，还是其他。

    那么，对着能够诉说的人，说一说，发泄发泄，总可以的吧？

    他觉得是可以的，但是在徐右听起来，一个gay，跟他说要做`爱，要谈恋爱，这实在是太太太他妈惊悚了。

    于是，为了自身安全，徐右扔下秦商宇，直接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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