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走到秀枝家门外，我看见他们一家老小瑟瑟发抖地挤在角落里哭泣。他们家的房子是全村最好的，因此日本兵将他们的房子作为“临时基地”，这真可谓是无妄之灾。他们正处于愁云惨雾中无可自拔，本没有看见我。我也收回了视线。这一刻，我们都面临着未知的命运，我所能做的，就是用尽全力，去战斗，虽死犹荣。

    第一眼看见织田俊雄，他坐在正厅的大藤椅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擦拭着自己的枪。他的年纪很轻，约莫只有20来岁，眉宇间满是凶狠的戾气，还夹杂着孩子气的残忍。他的眼神落在枪上，并没有看我一眼。

    虽然我在来的路上设想了无数种谈判的方式，但是现在我全部放弃了。日本人向来是看不起女的，眼前这个人尤甚。我表现得太聪慧并不是一件好事。谈判只有在互相看重的基础上才能发生。在他眼中，我不过就是蝼蚁，虽然是长得很漂亮的蝼蚁。

    而我，也决定从现在起把自己当成蝼蚁。

    我微微福身，细声细气地说：“桂花见过将军。”他撇了我一眼，对旁边站得笔直的副官说道：“佐野，把她这张鬼脸给擦干净，老子看了就想吐。”“是。”

    名为佐野的副官掏出一张手绢，一手握住我的后颈，一手用力地在我脸上擦拭——但他的手突然停滞了下来，我看得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

    他退开了。

    织田俊雄突然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我低垂着眼，让阳光照在我尖尖的下巴上。我知晓自己什么样子最柔弱迷人。

    他低咒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我身前。

    在他没察觉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你是何家女子？为何会讲大日本帝国的语言？”

    我有些羞怯，一抹红色蔓延到眉梢眼角：“妾乃姑苏人士，父亲使人教我日语，是为了服侍皇军。未料被人所拐，幸得村子里的人搭救。”

    他喃喃低语：“这样的话，不如来服侍我吧……”

    “长官，请准许我盘问这女子关于李先生的去向。”佐野适时地出声了。

    织田俊雄凶狠地横了他一眼，但还是答应了。

    我祈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含泪随着佐野走向刑讯室。

    “佐野……”他迟疑地出声，“别吓坏了她。呆会把她送到我这里。”

    佐野的声音有点沉：“如果确定她不是奸细，我自会将她送还给长官。”

    我一路小碎步地走，跟不上前面那人的步伐而微喘。他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扯着我的手腕大步向前迈。我识相地没提出抗议。

    所谓的刑讯室，其实就是原来秀枝家放柴火的屋子，现在空荡得有点让人心慌。

    “说，你来这里的目的。”

    我迷惑地看向他：“不是将军召我来的吗？”

    他捏住我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说：“一个美丽的懂日语的女孩，突然出现在这样一个小山村，还救了日军搜寻已久的李先生，你难道想说这是见鬼的巧合吗？“

    我不说话，只是无声地流泪。我自信刚才那个出场做得够好，他没法罔顾织田俊雄的意愿杀了我。傻子才说话呢，本来一切都是编的，多说多错。

    他又问了我几句，见我不答不由烦躁了起来，一巴掌摔在我的脸上。

    ***，可真疼啊。我正拿不准该不该晕过去，织田俊雄从屋外破门而入，狠狠一脚踹在佐野的肚子上。“你别以为你是……我就不敢动你了！在我的队伍里，你他妈就是我的一条狗！从今天开始，这女人就是我的了，你再敢动她一汗毛试试！”

    他横抱起我，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缩在他怀里，像是易碎的琉璃娃娃。

    少年的爱恋吗？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过，这样就更方便我接下来的计划了。我微微笑着，冷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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