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的时候，我没什么男生朋友。除了郭强，只还有两个而已。邻居那些比我大的男孩们，在那个年纪是最爱恶作剧的，而他们的目标总是我。我说过，我向来缺乏自信和勇气。这应该就是原因了。所以我常常被他们欺负，时间久了，带给我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那时，我似乎都害怕男生了，尤其是比我大的。于是我很爱往女孩堆儿里扎。听那些小丫头们讨论足球篮球场上的某某某，自己也就顺理成章的去观察观察这些某某某。到现在来看，我觉得这对当时的我，的确是一个大陷阱，隐匿着万丈深渊。只不过当我掉了进去，我就没打算爬出来，所以还好不必因垂死挣扎而丧命，也最终得以找到俊迟。在大学以前，我的男生朋友数量差不多是女生的十分之一。这点，还要感谢大学住宿的生活让我不得不，慢慢的也就接触到更多同的人了。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追女孩子，只是觉得喜欢就去表白，失败了再想想又觉得不喜欢了，就也无所谓了。我是个重感觉的人。办事常常随心所欲。因此伤害了一些人，也伤害了自己。可我似乎义无反顾。我只觉得真是本难易。邵翼璘和陈俊迟同学都说过我“天生理差，后天发育还不全”的话。对此我默认。

    走过20几年的生命浮华。我始终无法忘却我最丰富的高中生活。那里有很多人与我的生活有过很深刻的交集和情感的纠葛。我高中三年一共才三个同桌，而他们对我的意义，是我本始料未及的。高一的叶雨萌。高二的纪薏。到了高三的邵翼璘就更是我生命里浓墨重彩的一笔了。我想，我的感情故事，就从这个青葱时代开始吧。要提及感情，从高中开始说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

    高中开学前的军训，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离开父母住在外面。那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我微薄的独立使我异常的想家，然后孤独。就在军训的时候，我认识了邵翼璘。他似乎是身体协调不太好，经常被那个铁面无私的教官单独指导，我们也因此得以小小的休息一下。我记得，那个时候开始，我已经对他印象深刻了。

    军训对我而言是苦不堪言的。我从来不是因为那些训练而觉得辛苦，我觉得辛苦的是没有自由，甚至连去厕所都要报告教官得到首肯才可以。失去自由，这是我当时乃至现在都深恶痛绝的事情。那时的所谓训练，本没什么花样，千篇一律的形式很枯燥无味，尤其是站军姿。但是对此，我想我却不是咬牙切齿的厌恶。我常常因为站军姿而觉得胃痛，我本来胃就一直不好，在阳光暴晒下还要笔直的站立更让我觉得难过。但是它却带给我那时很感兴趣的游戏，现在想想都是自娱自乐罢了，但是那时候，甚至到了大学军训时，我都对此乐此不疲。

    教官一声令下，我们无一例外的被要求一动不动的站立。这个过程里，留给我一个很重要的可以活动的器官，就是眼睛。我可以自己掌控，在身体不动的情况下看向视线里任何的方向。而当时的我，目光自然一直追随着那个我们一群人中身材最，肌线条极其匀称而凸显的教官。

    我已经忘记了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姓陈。后来我还对俊迟说过，我似乎上辈子跟你们姓陈的有过结，这辈子一碰上姓陈的就纠结。弄得陈俊迟一头雾水，我也没有解释。

    那时的这个游戏，带来的快感我始终记忆犹新。

    阳光暴虐的洒下来，我们被强迫穿着一套长袖的迷彩服。排成整齐的队形，傻傻的站着。几棵大树伟岸的身躯，形成极具吸引力的凉。我们能做的只有望梅止渴。我想那时我的同学们大概都在时不时的瞅着树荫，而我似乎都要忘了这件事。我望的梅，跟他们不一样，但是那对我而言或者是最生津止渴的。我只是一丝不苟的看着教官。看他指导同学的动做，看他擦汗或者是理顺衣服帽子的模样。他不愧是一个职业军人，他眉宇间有威严的英气。那是一种气质，单是四肢发达是学不出来的。除了身材之外，他的样貌在那时的我眼里也的确是无可挑剔的。我喜欢那种阳光些油光熠熠的古铜色。笨拙的我，那个时候依然对知之甚少，更从来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耽美这一说法。我想，那时的我是单纯的。他带给我的只是一种视觉上的饕餮盛宴和心理上无与伦比的轻松触感。我对他充盈着羡慕，如此而已。

    然后我做出了很大胆的举动，那在当时对我而言简直不可思议。我至今也不是十分清楚那时候为什么会那么做，又怎么有勇气那么做。实际是很微不足道的举动，对我而言却可以看成一种对自我的突破。我刻意的小小的违背教官的命令，尽可能不着痕迹的去做出一些小动作，然后他还是发现了并且走到我身前厉声厉色起来。我至今仍极其厌恶别人以那种口气对我说话。然而在当时，我只是为了能更近距离的看到他在阳光下俊俏的模样这一微小的愿望而不由自主的以身犯险。他说了我什么我自然记不得了，总之不会很好听。我只是看着他，甚至可以看到他脸上被阳光照耀的极其闪亮的细小绒毛。看着他的脸，尤其那对儿漂亮的瞳仁，我忽然觉得很舒服。我并没有因为被批评而心有不甘，因为这本是我设计的又一个游戏，是我意料之中的结果。我甚至莫名其妙的觉得开心。因为我的小把戏取得了胜利。而且他亲自用手把我的手放在了应该放的地方。那很短暂的皮肤接触几乎让青春期的我有种一飞冲天直指云霄的感觉。坦白说，这对我几乎是个惊喜。我本没想到还得到了买一送一的优惠。当然现在看来，那时自然很幼稚。不过，谁又没年轻过呢？现在的我自然不会再做这种事，可是随之而去的，除了小时候的幼稚，还有很多我本不想失去的，也无法控制的失去了。

    晚上吃过饭，累了一天的我们在基地浴室洗澡。想来那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在公共浴室洗澡了。我生活了四年的大学，我唯一不了解的地方就是浴室。因为在我更成熟和懂事的时候，我会害怕，害怕那种特定的环境会带给我某些特定的感觉触动，从而放大心理最本能却也被认为是最龌龊的冲动而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说初生牛犊才不怕虎。知道的越多，越会带来恐惧，从而畏首畏尾优柔寡断。那时我的确没这么多因年龄增长就随之不请自来的杂念，不过我还是有意无意的选择了角落的位置让自己没有太多机会去看到什么。似乎那时我就觉察到了这种游戏被发现后带来的结果的危险。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游戏，无需分享，更不应该被察觉。我需要游戏，更需要安全。好在能由我自己去掌控事情的走向和结局，令我心里极其踏实。

    本以为洗澡之后就可以休息了。幼稚果然是大错特错的。没想到晚上依然有项目。这回我们是几个班级一起学军歌。至今我还对此颇为诧异。那些将近十年前学的军歌，再后来的日子里基本没派上过什么用场，可有些是我至今还能哼出那个调调甚至连词唱出来的。我很有信心我们班的教官会成为这个军歌教员。果然如此。他一句一句的教，我很认真的学。虽然他的确五音不全，不过我本没心思在乎。等到都学会了，他就找同学带领我们一起唱。被他选中的是别班的，那个男孩子那时就如此忧郁有型的眼神简直让我叹为观止，我又一次被深深吸引了。而在高二快结束的时候，我才知那个男孩子叫做安子帆。而这之后的某段日子里，他几乎成为我的劫难，更是我始料不及的。如此，我深深地相信命运。像我莫名其妙的考了个好成绩却上了个坏高中，像我在茫茫狗海里找到乐乐，像我与俊迟的种种种种……现在，我也深刻的认识到，人是玩不过命运的。所以我随遇而安，安之若素。如此，也会快乐。

    当然，安子帆的声音比起教官真是天壤之别了。这在后来我们一起唱ktv时我认识的更深刻。

    七天的军训生活其实很快就结束了。我一方面非常庆幸这种被束缚的日子终于远去了，而在对脱离苦海的欣喜之余，我想到的是和那教官会从此天涯陌路人的淡淡的悲哀。我似乎一向都是忧郁悲观的理想主义者，这个世界很久以来都不符合我的梦想，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喜欢文字，我也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很多人对我的第一印象都是乐观开朗爱说爱笑。也许在后来的日子里，我的确越来越知道如何用面具生活。等到最后，面具长成了脸，也就自然而然的成熟。只是自己的脸再也找不着了。

    我们离开的时候，所有的教官在路两旁列队敬礼，目送我们。他们应该对这种场景是习以为常的。而我，那时候，心里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这次是深深的。我还没顾上再看一眼他，车子就开走了。我讨厌离别。然而还来不及多想什么，三天以后，我的高中生活就随之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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