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

    十一

    没过一会儿，楼下最大的一个店面开了门，最先入眼的就是三张加长加宽的桌子，一张桌子上摆的是高高的一叠不锈钢做的餐盘和勺子，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口大锅，正热腾腾的冒着气，还有一个大箩，里面装的是冒尖儿的馒头。最后一张桌子上就是两个大盆，看样子就是菜了。

    李曼不想和那些男人靠得太近，离得远，不知道里面是些什么，就是到了食堂的大师傅叫着排队打饭的时候，李曼也排在后面。她可不像这一群大老爷们一样需要靠这些看上去就寡淡无味的食物填饱肚子，也不想因为去争抢去和哪些人起冲突。所以等她到了那桌子前面，才看见里面是什么。

    大锅里是稀粥，水一半米一半，看上去倒不怎么顶饱，馒头也只有李曼的一个巴掌大，那菜就更寒碜了，一样是盐水煮的白菜一点儿油星儿也没有，一样是加了点辣椒拌的腌白菜梗儿。每个人一碗稀粥，两个馒头，两样菜各舀了一瓢，就是一顿。别说平日哪儿见过这么简单的饭菜，李曼吃不饱，那些五大三的男人们就更填不饱肚子了。

    不过李曼见到这些人倒并不哄抢，乖乖的排队领饭，看来是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李曼拿着自己的那一份儿，找到一张板凳坐下来用餐。

    一号区占的这块地儿是一个叫做锦绣园的小区，李曼两年前就听说过这里，不但是市中区，又靠近商业圈，交通方便，小区环境也极好，所以卖得老贵。若不是末世来临，李曼住的那屋就得花四五十万。所以小区里的设施场地也大得很，别看有这么多人待在这里吃饭，却不觉得拥挤。

    李曼三两口将粥喝掉，馒头趁别人不注意丢进了空间，她还靠不上这些吃食填肚子的。那些大男人更是吃得快，李曼交回餐盘的时候，早有一大半的人吃完了。

    “小李！”突然有人叫她。

    她一回头，何冒正站在她的身后，手中也是一个吃得干干净净的餐盘。

    “是何哥？”李曼忙挂上一个笑容。

    何冒将自己的餐盘放到回收处，一扭头看着李曼就说：“刚才我事儿忙，有些事情还要和你交待。”他说着，一边和李曼走到锦绣园的一个篮球场上，“在一号区，我是按照部队的方式来管理的，每天得让他们多摔打几次。这些家伙过来的时候一个个皮松散，没打彩的，不用这方法不行，过不了几天就要他们出去执行任务了。”

    他叹了一口气，嘴里噜啷着什么，声音小到连李曼也听不到，不过也只停了一会儿，他就继续了这个话题。“你目前是一号区唯一的女孩子，功夫也好，我看就让你一个人自己练习，怎么样？”

    李曼当然愿意，她的锻炼方式和强度早已与普通人不一样。即使住在这里的人是身体强壮、也许也经过一些培训，可是在何冒这个特警的眼里还看不上眼，难怪要练一番。何冒和自己练了一场，知道自己的能耐，所以这样建议也很正常。于是李曼忙点头说：“没问题，我自己能行。”她顿了一下，试探着问：“我们就要到外面去……执行任务了？是干些什么？”

    何冒没有立即回答她，只是抽出了一支烟，点上火吸了一口之后，才说：“到时你就知道了。”他略停了一秒钟，“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丢下这句话之后，何冒沉着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曼的眸色略微暗淡了一分，看着吃了饭在小区花园里似乎悠闲着聊天、晒太阳的汉子们，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来的不详感。

    何冒果然只让他们休息到下午一点钟就命令在这个篮球场集合，李曼自觉的在小区的一个稍微隐秘点儿的花坛边找了张供人休息的木椅，盘膝坐了上去，重复练习了几次吐纳功夫，睁开眼时便听到似是在耳边的“一二一”的口号声，想必何冒那边正热火朝天呢。

    李曼修习的这门功法倒是不难，只有一点须得注意。《自在诀》顾名思义，不要求修习人的心境如何坚韧通透，心如何正直，只需随心而动，随意而变，过于执着反倒会酿成心魔。李曼情冷淡，外欲倒并不强烈，自得了空间之后由梦中种种世态历练心智，更是有些看淡世情了。对于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来说并不算是好事，但修习《自在诀》却可杜绝前期功法未到，易生杂念的现象。所以李曼虽未练几年，身体里的浩瀚脉流已不可小窥。

    如若长此以往，功法却再不得进益。不过李曼对此一无所知，但她年纪不大，小半辈子的时间大都用在了她的空间里，以后怎样谁也不能妄加踹测。

    整个下午李曼就在吐纳、打拳、收菜中度过了。那边篮球场的训练也持续了一下午，李曼在晚餐时间看到那些人的时候，一个个还苦哈哈的东倒西歪。看李曼这个没跟他们一起训练的人的目光也带着不满，只是碍于她是一个女人，没有人拉下脸面找茬，可嘴上的风言风语就没这么多顾忌了。

    “哟，你们看，何头儿那姘|头过来了！来哥哥这里，哥哥有好的给你！”李曼刚走到食堂临时在楼下摆桌子板凳的院坝，就有个二十七八看上去尖脸刁嘴的男子怪叫了一声，周围的一群人起哄般的大笑了起来，看着李曼的眼睛里是赤果果的|欲。

    李曼眼神微暗，强忍了这股怒气，跟这些杂碎没必要计较，这种人，越是去反驳，他越巴着你不放。不过也不能自己先行怯弱，避了这只能吹起小小浪花的微风，以后再不要想在他的面前抬起头来。

    所以李曼就当自己耳朵聋了，在一处离他们远一点儿的板凳上坐下来，还有十几分钟就是吃饭时间，训练了一下午，和自己耍嘴皮子功夫是及不上吃饭的。

    只是她的这一举动又引起男人们一阵哄笑，另一个尖一点儿的声音同样拉高了调子叫道：“脏猴，人家姑娘是有靠山的，你算什么货色？”

    那个外号叫脏猴的男人一下子怒了，站起来啪的将自己坐的板凳踢翻在地，指着刚才臊他脸面的人就叫道：“瘦鬼你x卖x的，你***就知道去舔何头儿的屁股，连个小妞也巴巴的讨好，莫非她让你今天晚上爬她床了？”

    那瘦鬼也不甘示弱，跳起来扯了板凳抡了起来，朝着脏猴舞了过去，一边骂道：“姓田的，别在那里泼我脏水，谁不知道你是个双面头，d区有名的贱pi！你哥哥不就是被你这癖好连累死的吗，在我面前指手划脚还早了点！”

    瘦鬼这么一嚎，起哄的人就更多了。在病毒爆发后，军队警察都被派出去扑杀变异者、保护国家要员、抢救物资等等，c市在c国是个不大不小的中等城市，不算繁华也没有什么重要设施，驻扎的军队不多，警察们也早就派往各区维持秩序、营救受困者了。

    可是警察们的配备并不算好，武器大多只是手枪，也没有更好的防护用品，对上身体敏捷、力量速度增大好几倍的变异者来说胜少输多，好不容易才清理完d区，完好无损的人已经没有了几个。政|府愁的焦头烂额，终于有人提出一个看似可行的办法，从难民中召集身强力壮的个人进行临时培训作为后继力量，以便在事态危机时派上用场。

    只不过又能打又不拖家带口的又是些什么人？可以说一号区里住着的有一半是不入流的混混、流氓。这个外号脏猴的人叫田启祥，名字倒挺好，人却不是个东西。从小不上学到处扒哄骗也就算了，吃喝嫖赌也只是小case，偏偏心高气傲，仗着他哥是s区的地头蛇就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了。这家伙眼神还是有的，c市有头有脸的大腕儿记得倒牢，可是某一次却无意间惹上了从y市来的一个大毒枭的儿子。这下可不得了，不但自己被送进局子里关了几个月，他哥也被牵连断了一只手，还丢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地盘儿。

    他哥虽然恨铁不成钢，还是顾及兄弟情意将他捞出来，只是几个月的时间足够在牢里对他下无数次暗手了。可人家不在乎你一条小命，只花钱让牢里蛇头儿吆喝一群刑期长的亡命之徒把他里里外外调|教了个透，等这人出来时，那个惨样儿真是，这被人的名声也紧随与他了。

    田启祥正憋着一股气呢，这小子是个不知好歹的人，竟然嫌他哥没能耐让他受这憋屈气，又莽莽撞撞到处找人。人家当初整他就只寻了个不大不小的理由还他进去，他甚至连惹到什么人都还搞不清，这会儿到哪儿去找？没地出气的田启祥就纠集了一群泼皮无赖到处惹事生非，倒是一把好力气。这回病毒爆发，他早早的就进了d区难民收容所，在一号区也蹲了一个礼拜了，见到的让他犯恶心的男人，难得看到个相貌清秀的女的住进一号区，嘴上调侃了一句，就引来这么多事儿。

    那瘦鬼可不怕他，这人也是在局子里挂了号的惯犯，叫辛徵，进出好几回了，还有点儿小势力，对这脏猴一贯看不过眼，这次不得已躲进难民区，和脏猴呆了几天，觉得身上的气儿都是臭的，可这地界儿由不得他做主，不能明着教训。但遇上能醜他几句的时机，哪还管得住嘴巴！

    脏猴退后两步，头一偏就躲过了瘦鬼的一条凳，当下怒火冲天，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扑上去和瘦鬼打成一团。旁边的人好久没有看过这种热闹了，围成一圈边助威打气，边下注赌博。嘿，你说这些人啥都没有还赌什么？自然是拿晚餐的馒头稀饭下压咯。

    李曼当然不去凑这些热闹，坐在她的角落里当什么也没看见。即使导火索是她，一句话也没说的李曼却觉得自己无辜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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