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卫子勋看了看屋顶另一边有一个可以让人靠的地方，指着那边说：“到那边坐着说。”

    坐下来之后，卫子勋看着昏黄的天空：“你知道我是没有父母的。”

    “嗯。”

    “我爸妈去世的那年我刚好初二，车祸来的很突然，谁也没预料到。”卫子勋长叹一声，“爸妈也是好人，他们把钱借给人家也没让别人写借条。他们一去世也没人说还，所以留下的钱很少……我哥说我聪明，就让我读书，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留给了我……”

    苏艳羽认真地看着因为回忆诉说而有些激动的卫子勋，她一直觉得这个男孩又帅又聪明。虽然不爱说花言巧语的，但总是默默地守在旁边。

    “哥哥走了之后，家里来了一个贼，他把钱全部都偷走了。”卫子勋看了眼苏艳羽，“我没有钱，但我想起哥哥说我聪明，想起哥哥为我做的事，所以我还是要念书。”

    “怎么念……”

    “我先是吃百家饭，然后给人家餐厅里洗碗。这个世上的人没有多好没有多坏，只看自己高兴不高兴。你看我这张脸。”卫子勋指着自己的脸，“我从小就不太有表情。大人们老说我古怪。在餐馆里洗碗，他们不给钱还说不敢要我给他们洗碗，怕人家抓他们，说他们招童工。”

    苏艳羽心一颤，鼻头忍不住泛酸。

    卫子勋拍拍苏艳羽的肩：“时间久了，他们也会给点钱给我用。后来我哥让人给我带了钱，两笔钱一加正好够学费的。不过初中的学费不算多。”

    苏艳羽倒在卫子勋怀里，她搂着卫子勋哭了一会儿擦着眼泪坐起来：“我跟茅宇分手了。”

    “喔。”

    苏艳羽抽咽着：“我为什么老被人蹬呢！”

    卫子勋有些尴尬，轻叹一声：“对不起。”

    苏艳羽揉着眼睛，抹掉眼泪：“没事，习惯了。我要把眼睛擦亮一点，下回要在别人蹬我之前把人家蹬了！”

    卫子勋揉了揉苏艳羽的头顶，想到自己手上有不少的钱，顿了顿：“你想念书吗？”

    “想……可我爸妈重男轻女很严重。让他们出钱给我念书是不可能的，大学又那么贵。”

    “你有勇气去争取吗？”

    苏艳羽看着卫子勋，想了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我要争取一下。不争取我死也不甘心！”

    卫子勋淡淡笑着：“以后要找我聊天就打通电话给我，我们约个地方聊。”

    苏艳羽轻笑着：“你终于决定买手机啦！给我看看！”

    从屋顶下来，被一群男女围堵住。

    这些人看见卫子勋和苏艳羽都表露出微微的惊讶。又有人看见两人在外面约会吃饭，他们就传说这两人和好了，又有人传苏艳羽还是喜欢卫子勋。

    萧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在月试成绩下下来和茅宇不分高低的情况下去挑衅茅宇。结果茅宇说是他先甩了苏艳羽的，这个消息一传开，苏艳羽没来上学两天。

    苏艳羽没来上学让萧路心里很过意不去。

    他跟卫子勋谈起这个事，卫子勋摇摇头：“跟你没关系，她在跟家里争取念大学。前天被她爸打了，脸是肿的，所以没来上学。”

    萧路愣了愣：“念书还要争取吗？”

    卫子勋没理他，转个弯回家了。

    回到家，萧路进门前喊了声，听到妈妈没打采的应了一声。他觉得不太对劲，脱了鞋穿着袜子进到屋子里。一进屋子就觉得出事了。屋子里乱七八糟的，这一摞那一堆的，像是要搬家一样。

    “妈？”

    萧妈妈抬头看了眼儿子，眼泪哗啦哗啦的流下来：“儿子……妈对不起你……妈要离开了。”

    萧路愣了愣：“怎么回事啊，我爸怎么了，我爸呢！我教训教训他，让他给您道歉，您别一生气就走啊……”

    萧妈妈抹着眼泪，疲惫地摇头：“你爸把人打住院，警察刚把他带走。”

    “啊？发生什么事了？”萧路不停的问，他妈就是不愿意说，烦了就抹眼泪。萧路没辙，急的没法子的时候猛然想起卫子勋来。大约二十几分钟，卫子勋来到了萧家。

    他一进门，萧妈妈看见他来，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把你也找来了……”

    卫子勋默默地走过来，捧着面纸盒蹲在萧妈妈面前。

    萧妈妈一看他这模样，不知道想起什么委屈事了，哇啦一声抱住卫子勋大哭起来。哭了一场，她擤了把鼻涕抹掉眼泪对萧路说：“你过来。”

    萧路早被她哇啦一声哭给吓坏了，他可从没见过他妈这么失态过。

    萧妈妈抓住萧路的手，眼泪又涌出来：“原谅妈妈在你这样特殊的时期里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哎哟……”她捂着腹部，忍着一阵疼痛过去，“只是妈妈忍不了了。”

    “妈你怎么回事，肚子疼吗？”

    萧妈妈听到儿子的问候，眼泪又哗哗地流：“是被你爸踢的……”

    萧路愣住了：“爸打你？怎，怎么可能哪！”

    萧妈妈叹了一声：“也不是第一次了。”

    萧路忽然觉得这个家庭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一瞬间产生一些陌生感。

    “阿姨，您是不是被踢得厉害，您冒虚汗了！”

    萧妈妈闭了闭眼，觉得很疲惫，她倒在沙发上：“子勋阿，帮我打救护车……”

    经医院检查，是胃出血。

    萧路不敢相信他爸把他妈打到胃出血。

    卫子勋交付了急救费用和住院费用回来看到萧路还是那副呆呆的模样靠着墙。他拍了拍萧路：“我给学校请过假了。”

    两个人靠着墙倚了有个把钟头，卫子勋拉萧路坐了下来。

    卫子勋知道，谁面对这样的事也无法轻松。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坐在旁边。坐着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困了，两人头靠着头睡着了。

    第二天醒过来，萧路看到旁边歪脖子睡的脸都皱巴巴的卫子勋，忽然觉得自己交了一个好朋友。

    萧路也没追究为什么他爸打他妈，也没交涉父母离婚的事，只是听到他妈不肯松口非要让他爸判刑才表态。求他妈看在儿子的份上，不要把爸弄得太惨。毕竟夫妻一场，也恩爱了这么长时间。还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他妈被儿子说得眼泪直流，最后就应了。

    年前就判两年管制。管制就是不抓不关，不影响生活但要限制一定的自由，譬如说这两年内不能离开当地。

    夫妻俩对于孩子都有一份内疚，谁也没争着要孩子，让孩子决定。

    萧路想了好几天，说他跟着父亲。这个决定把他妈哭得肝肠寸断的，萧路抱着他妈哭着说：“妈，我还要念大学，我跟着您您的负担大。再说我快要成年了，法律上规定小孩成年之后可以不提供抚育费的，您别哭了，您哭的我心疼哪！”

    他妈哀叹一声，抹着眼泪：“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连法律上的事都知道的，把后路想得这么透彻的……”她顿了顿，苦笑了笑，“是子勋那孩子教你的？”

    萧路哭着点头：“阿勋说了，大学的费用不少，您又在家休息了那么多年，如果爸爸一狠心不给抚育费那到时您最辛苦。”

    萧阿姨流着眼泪笑着在萧路脸上亲了一口：“好了，别哭了，妈呢，带着你爸给我的钱我出去散散心。”说着流了串眼泪，“只要你记住你妈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心里有妈这个人就行了。”

    这个年，萧路过得很不痛快。年前卫子勋喊萧路一起买过年衣服，他也没有出来。

    卫嵨从弟弟嘴里知道了点萧家发生的事，心里也有些感慨。但这些感概不会影响他和弟弟的生活。他们该吃饭的还是吃饭，该做ai的还是做ai。快到年三十了，卫子勋的学校才放假。

    卫子勋一回到家亲了口卫嵨就去做作业，而卫嵨则是去做饭。

    现在卫家做饭的是卫嵨。

    一开始卫子勋给卫嵨一千块钱买菜，第一个月卫嵨退了五百多给卫子勋。第二个月卫子勋给卫嵨一千块钱的时候，卫嵨就说用不着这么多只拿了五百。为此，晚上两人疲力尽的时候，卫子勋问卫嵨为什么不给自己买点自己想要的东西。卫嵨搂着卫子勋的手臂干笑着说：“我没有想要的。”卫子勋笑着掂了掂老二：“那这个呢？”之后两人又闹到半夜才睡。

    从一开始将就着吃，到现在越吃越好吃。卫子勋知道卫嵨花了很大的功夫，对卫嵨更加体贴；卫嵨为了卫子勋吃的好，又是加倍的努力。

    听着厨房里油烟机轰隆隆的声音，卫子勋忽然有一种他和哥哥结婚的感觉。想到结婚，忽而想到离婚的干妈干爸，随即笑了笑。他跟哥哥是永远不会离婚的。他们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

    吃饭的时候，卫嵨想起前几天因为被父母打而来过家里的那个女孩，不由关心了一句：“前几天来家里的那个女同学没被家里打了吧。”

    卫子勋摇摇头：“应该没有……哥……”

    卫嵨看着卫子勋：“嗯。”

    “在你的户头上一共有七十多万。”

    卫嵨吓了一跳：“遗产没有这么多的呀！不是才四十多万的吗？”

    “嗯，我拿出去炒股票，赢损一折反而赚了近三十万。”

    卫嵨激动的差点咬到舌头：“赚，赚了这么多？什，什么时候赚的？！”

    “我抽样检查了下股票的跌涨，所以放学回家的时候买进卖出就行了。我有本钱，所以敢投机。”

    卫嵨咂舌，他知道弟弟聪明但没想到弟弟这么聪明。

    卫子勋等了好半天也没见他哥说什么，不由反问：“哥，你不说些什么吗？”

    卫嵨傻傻地望着卫子勋：“问什么？”

    卫子勋抿了抿嘴唇：“问我打算把钱怎么处置，问我要钱。”

    卫嵨有些受伤害的感觉：“为什么……我要问你要钱……”他放下碗筷，觉得被最亲近的人抽了一个耳光。

    卫子勋顿了顿：“……对不起，哥……”

    卫嵨颤了下，忙摇头：“没，没什么。”他拾起饭碗，食不知味的一个劲地吃饭。

    卫子勋皱了皱眉：“……哥……”他唤了一声卫嵨没反应，又唤了一声，“哥……”卫嵨胡乱地应了声，头都没敢抬。

    “哥……”卫子勋心里发慌，他来到卫嵨身边，蹲在卫嵨腿边，“哥，是我小心眼，你别生气。”卫嵨单手捂住额头，以掌心挡住眼睛的余光：“我，我没生气……”卫子勋抱住卫嵨的腰：“哥，你这样我害怕……”卫嵨话里有些哽咽：“……哥…没用……那个钱，你随便怎么用……”

    “哥，不要这样好不好，我真的害怕……”卫子勋话里也带着哽咽，“这个世上我也只有你一个可以让我信任的人了！”

    “那你为什么要我问你要钱！”卫嵨甩出一把眼泪，狠声对卫子勋，“我是不聪明，可你这话里防着我，我听得出来！”

    卫子勋被卫嵨训的眼泪唰的流了下来：“我怕，我不是防着你！我怕被哥哥说我抢了你的钱，我怕你哪天不要我只要钱！哥，不要生气，我错了……”

    卫嵨感觉到弟弟在哭，他吓了一跳。他还从来没听弟弟哭过，就连父母去世的时候弟弟都没哭成这样。他拉起弟弟，发现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在了地上，忙帮弟弟揉膝盖：“大冬天的这个地板凉得很，你小心膝盖得病！”

    卫子勋吸了吸鼻子，他苦笑了笑：“哥，你原谅我了吗？”

    卫嵨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你这么在乎非要我说原谅吗？”

    “我在乎你，哥。”

    卫嵨脸有些发热。

    “哥，我能亲亲你吗？”

    卫嵨没说话，但整个人散发出微微地软软地笑意。

    卫子勋高兴地扑上来，抱住卫嵨，在卫嵨脸上亲了一口。

    卫嵨忍不住笑起来：“又哭又笑，小猫上吊。”屈指揉擦着卫子勋的眼角。

    哭哭笑笑的戏收场，两人继续吃饭，卫嵨含笑着说：“菜有些冷了，我拿到微波炉里转一下。”

    “哥，上回那个女同学她家里不让她念大学。”

    卫嵨惊讶地走回来：“为什么，她成绩不好吗？”

    卫子勋摇摇头：“她爸妈说要给她两个哥哥买房子娶媳妇，所以没钱供她念大学。”

    “唉，那她成绩是不是不太好呢？”

    卫子勋摇摇头：“她成绩很好。”

    “唉，那太可惜了。”

    卫子勋抿了抿嘴：“我跟她说，只要她有心念书，我打算借她两年的学费。”

    卫嵨轻应一声，一会儿喔了一下：“原来说起钱的事就是因为她。”

    卫子勋没敢说话。

    卫嵨轻叹一声：“你这么聪明的活着，就为了给人下套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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