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的回忆

    对话就在这样的问与反问之间进行，诺糯今天出乎意料的话多。本没有多多少，只不过剪刀不爱主动说话，所以没话找话的诺糯倒显得罗嗦了。也不是不爱说话，只是剪刀的思维太跳跃，说出的话太雷人。诺糯自认跟不上她的节奏，因此自觉自愿的自己找话题。

    “剪刀，你有梦想吗？”

    ——“有，守护这片广场。”

    “广场需要守护？”

    ——“嗯，它已经改变太多了。那你有梦想吗？”

    一向半死不活地诺糯，只有在听见梦这个字的时候，才会抖擞神，才会表现得像个热血的少年而不是老头子。他的梦啊，从一年级老师问他时就没有变过。很朴实，像他的人一样。

    “警察。”

    ——“为什么？我问的是梦想，不是职业。”

    “我要宣扬我的正义。”

    一直闷闷的诺糯，原来藏着这样稚嫩可爱的心思。抓坏人，这种梦想，多少男孩子幼年的时候都有过，又有多少男孩子能一直藏着留到现在。这种热情多么容易燃起，又多么容易熄灭。诺糯小心翼翼的用手掌遮挡住来自四面八方的疾风，原本幼小的火苗越烧越旺。

    初中时的那顿刻骨铭心的责打，便是缘于此。和一位偏私的老师起了冲突，在同学们懦弱的沉默下，一直温和的诺糯一拳打碎了自己的理智。火热的感情喷发出来，燃烧着这位无奈地放下一切自尊的老师，也许他并不想，也许他也曾燃烧过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梦想，社会炼成了他。

    没办法忍受不公平，不公正，诺糯是这样的人，像他正直的父亲一样，拒绝一切过分的荣誉，拒绝官场，远远地看着这一切。诺糯继承了他的所有，即便他并不想，他的儿子依旧像他一样又臭又硬，像他一样天真。

    而现在谁不知道，上帝从来不是公平的，社会从来不是公正的。我们就算有再多的不甘，也必须去迁就它。

    ——“警察一定是正义的吗？诺糯你好天真。”

    一时间剪刀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复杂的絮儿，看了看诺糯的脸，眼睛弯了弯，用手背去碰了碰诺糯泛些红晕的脸颊。没等诺糯作出回应，就一下把他推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远方某处。

    来的时候像一阵风，走时依旧像一阵风。剪刀擦着诺糯的肩膀离去，没有拉诺糯的手，只轻轻的耳语一句。

    ——“其实机器人也会疼，只是不让自己知道。谢谢你。”

    长长的头发扫过诺糯的脸，一阵清新。诺糯后知后觉的转身，远处一阵喧闹狼籍，一只紫色单薄的蝴蝶在向彼处翩然。

    远处原有个风筝摊，经营它的是个整天编筝骨的老头。竹竿上挂着的，他都当孙子孙女儿一样宠爱。没有人光顾，就一个人摘下来抚，闭着眼睛。仿佛是忆起了小时候，和邻家的她在一起追风筝的那段时光。

    她最爱这种彩虹色的菱形风筝，那个时候用纸糊，一不小心捅破了，她便会一个人捧着风筝的残骸，伤心一天。小小的身子躲在高高的草丛里，眼泪抹不完。他追着她，像追风筝。不忍看见她伤心，小小的手指被竹条捅破了一次又一次，终是学会了编风筝糊风筝。她的眼睛也第一次落在他身上，他也第一次青涩的开口。

    “我们一起放风筝好不好？”

    绿茵茵的大草坪呈现出大地的弧度，透明的天上孤零零的一只风筝在翱翔。她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一阵疾风割断了线，风筝忽悠忽悠的往远处飘。他跺着脚悲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她，她会生气吗？

    ——“风筝飞走了，你别怪它，它是去找自己的梦想。”

    她不怒反笑，看得他一阵呆。

    没过多久，她搬家了，她热爱文学，去了北平。只留给他一个淡然的微笑，将留恋掩的严严实实。他不知道，那只飞远的风筝就搁浅在草坪边的那个巨大的常青树上。一如她的心停留在这片和他放风筝的草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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