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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觉。

    雨不停地下着，空气又潮又冷，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树叶在窗外静静地摇曳，利安眺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大地，一条微微反光的大路在泥水中蜿蜒而过，天气这样糟糕，看来乔治今晚回不来了，他会受到伍思沃德家的热情招待，在那点满了明亮蜡烛的客厅里和小姐们谈笑风生，也许他们会跳舞，或者读书，或者......反正有的是消磨时间的快乐游戏。这一切利安并不陌生，因为他陪着乔治参加过无数次这样的聚会，今天，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陪在乔治身边。

    也许以后这样的机会都不会很多了。利安明白，不管他看起来多么有教养，几乎像乔治的兄弟一样，但他始终只是一个下人，过于出色的陪衬是不受欢迎的，乔治才是贵族小姐们应该注意的。他没有忘记，在陪着乔治出席那些豪门的盛宴时，多少次有美丽的女孩子为他羞红了脸，着迷地偷偷看他，却在知道他的身份后流露出失望的神情。虽然他并不想接受她们的青睐，但一次次受到这样的打击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现实就是现实，即使它是残酷的。

    也许他不是这样出色就好了，长相普普通通的话，做乔治的秘书可能会更胜任吧？

    利安垂下眼睛，看着面前的一串串数字，努力定了定心，再次投身到这复杂的计算中去。

    *3*

    第二年春天的时候，乔治与伍思沃德伯爵的长女索菲亚小姐订了婚，订婚典礼举办得非常隆重，因为两家都是极有身份地位的贵族，城堡被修饰一新，大量的宾客和他们的下人把所有的客房都住满了，盛大的宴席通宵达旦，并且将要延续四天。

    "真累。"乔治打了个哈欠，扯下自己的领结，扔给利安，并坦然接受他的服侍，让他帮着把外衣脱下来。

    从前在外求学的时候，都是由利安服侍他，所以即使回到家里他也保持着这个习惯，没有要其它的仆人来服侍，他喜欢跟利安单独相处，他们之间有一种多年养成的、难以言说的默契。

    利安并不在意做这种男仆的工作，因为他也喜欢这种可以亲近乔治的机会，要知道自从他们回到家里，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索菲亚小姐很美，今天她的表现也很得体，夫人很高兴。""嗯。"乔治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是的，他同意这门婚事就是为了讨母亲的欢心，如今她高兴了，一切就都好说。

    利安有些出奇的沉默，乔治从镜子里看了看他，平时这种时候他们会愉快地交流各自一天的生活趣闻，但今天利安好象没有心情。

    "你怎么了？"

    "没事。"

    "为什么不高兴？"

    "没有，我很高兴。"为了配合自己的话，利安笑了一下，但乔治看得出来那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不舒服吗？"乔治抬手去摸利安的额头，利安身子动了一下，似乎想要闪避，却终于没有退让，顺从地让乔治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不高兴。"乔治注视着利安，温和地问："有心事？"他的手从利安的额头上放下来，落在他肩上，他们两个差不多一样高，但利安的身材偏瘦一些，修长匀称。

    "不，没有，我为你感到高兴。"利安垂下眼睛，蜡烛的光在他脸上投下精致的剪影。乔治沉默地望着他，两个人突然没了话说。

    乔治推开利安伸过来为他解衬衣钮扣的手，淡淡地说："我自己来，你去休息吧。"他没有看利安有些吃惊的脸，绕过他走向床边，自己换上睡衣。

    利安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乔治上床躺下，拿起一本书开始看，他才默默地收拾了水盆和水瓶离开，把门轻轻合上。

    伴随着他的离开，乔治的目光从书上转移到房门上，静静地看了很久，目光黯然。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利安在自己的房间里转来转去，心里难受。以前他很少产生这种情绪，因为只要一看到乔治，他的心情就会好起来，而他看不到乔治的时候是屈指可数的。

    可现在他见不到乔治的时候越来越多了，而且就算天天见面，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地谈天说地、言笑无忌，乔治是伯爵大人，而他只是他的秘书，仅此而已。

    他们的身份从来都是这样，但以前两个人都没注意，他们就像兄弟，像最好的朋友，他们分享过一切，而现在却不得不被礼仪所约束。

    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呢？怎么才能回到过去呢？利安倚在窗边，闷闷不乐地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却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乔治已经成年，今天他订了婚，秋天就要结婚，他们......永远也回不到过去了。

    星空下，城堡前的广场上一片寂静，利安望着那里，很久以前，两个快乐的男孩曾在那里追逐玩耍，尖叫声和笑声随着风传遍整个院子。

    几个女仆说笑着从楼下走过，隐约传来几个模糊的词汇，利安却分明地听到了"婚礼"和"伯爵大人......夫人......"，他紧紧地咬住嘴唇，脸色有些苍白，手指用力地抠着窗框，指节微微泛白。

    宴会顺利进行着，每一个夜晚都那么美好，欢乐的人们总要玩到次日凌晨才会休息，所以当宴会终于结束之后的那个晚上，敏西豪森伯爵的城堡里天刚黑就静悄悄的了，累坏了的仆人们早早进入了梦乡。

    春天的风温柔地吹着，带来原野的清香，天上没有月亮，乌沉沉的云遮住了星星，大地一片寂静。

    夜深了，整个城堡似乎都在沉睡，然而，主楼那爬满了茂密的长春藤的墙壁上，有一块黑影在缓缓移动，好似一只巨大的壁虎。仔细看看，原来那是一个人，他正谨慎地攀缘着植物健壮的枝茎，灵巧地移动身体。

    "嘿，看来绳子是白带了呢，古老的房屋还是有好处的。"他心里轻轻地念叨着，轻松地踏上了早就确定好目标的那个窗台，停下来休息。

    护窗板没有关，一股风吹起了厚厚的窗帘，他看到屋里有微弱的光。

    "咦？"他有些吃惊，迟疑地想要后退，没想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房间里还会有人在。不过他不死心，从窗帘缝隙向屋内张望了一下，脸上慢慢浮起奇怪的笑容。

    屋里摆满了高大的橡木书架，四壁的图书在昏暗中静静伫立，书脊上烫金的字母在微弱的光线中隐约闪烁。一个人影正立在壁炉的前面，仰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像。

    画像里的正是当今的敏西豪森伯爵，年轻英俊的伯爵身姿挺拔，一手扶着腰间的剑，目光眺望着远方。

    画像前的人一头金发，双腿修长，宽肩、细腰，身材比例和谐优美，他一手扶着壁炉的边缘，仰头看着伯爵的画像，仿佛全神贯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