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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 吞 作者:小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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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 吞 作者:小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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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可否,刻意發出重重的歎息,“你又知道?自你走後,你也沒再見過我了。” “我夢見的,夢裏的你和以前完全沒變化。” “你也會說是夢,我可現在不行了啊,是個禿頂的中年大叔了,還有啤酒肚。在前幾天,還有個小娃兒就摸著我的肚子問我幾個月了,我不忍心他失望,就告訴他有六個月了。” “哈,不是吧?你這麼說我反而更感興趣了。”他還真的很興致盎然的模樣,又連續追問了幾個問題。古問鳴在閑聊的間歇,透過後視鏡瞥了眼他自己的臉,覺得也還可以。 說實在的,古問鳴和幾年前對比還真沒什麼變化,依舊很陽剛英俊的五官,依舊鍛煉得健壯頎長的身材。歲月仿佛只在他的眉眼之間流淌過,唯一改變的也只是他隨年齡增長帶上了穩重與世故,褪去了過往的輕狂,反倒更具成熟男性的魅力。 “叔,你現在到哪兒了?” “剛經過十字路的紅海灘大酒店,看到他們的招牌好像又換了。”古問鳴順帶說道,附加了一句:“我可能還要將近一個小時才能到,前面的路段經常塞車。” “那我先冰起幾瓶酒等你。” “喂喂喂,大白天的喝什麼酒。還有,你才滿19歲吧,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小子找我喝酒這像話嗎?”古問鳴揚起了劍眉,不贊同地反對道,語勢倒也不強硬。 “叔,這有什麼關系,你小心開車就好了,我等你。”這是古問鳴聽見的那久違的人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他還沒來得及回答通訊就挂斷了,讓他只得搖頭歎氣。“小鬼就是小鬼。” 這次輕快又好不生疏的對話截至此處,車內又回到之前只有他一人時的寂靜。 炙熱的陽光籠罩著寬敞卻擁堵的公路,古問鳴的黑色日產轎車融入了城市的車輛之中,這浩浩蕩蕩的大軍以平穩又緩慢的速度在爬行,他的駕車技術其實不錯。車內的空調拒絕了這季節的高溫入侵,搬在後視鏡處的小風鈴偶爾搖晃出鈴聲,遮陽板上還放著一張廟裏取來的出入平安的符紙。 古問鳴的耳際是一片凝固的沈寂,他靠在椅背定定地凝望著幾乎停止不動的前方,忽然就開始皺起了眉頭,幾分深思的神情慢慢表現在他臉上。 很好,大塞車給了他一段安靜的空白期,很適合用來沈澱思緒。 人生果然充斥著不可預料和戲劇性,假設不是他突然罹患上幻想症,那麼那個已經離開好幾年的男孩,是真的回來了,他們還有了一段算得上十分自然的對話,最後約在了帝都。 古問鳴想了想,還是決定拿起手機重新翻看了一下通話記錄,確定剛剛是有接過來電之後,他就把那陌生的號碼默念幾遍背起來,之後也在手機存上“小南”這個昵稱。 話說,這樣是太不可思議,太不可預料了。從未想象的事情以太過於突如其來的方式發生了,實在令他有點反應不過,剛剛的談話好似都是潛意識進行的,他還在消化這個消息──江以南回來了。 如此看來,也許哪天會蹦出一個人來說是他兒子,也不是多不可能的事。古問鳴驀地便笑了,扯遠了,這哪裏有可能。 極慢的車速給予了他空暇流放思緒,右手指尖時不時輕敲方向盤,這是他走神時的小動作。古問鳴左手的兩指夾著一根點燃的香煙,深深地吸進去後重新吐出,他有幾許自嘲地發現抽煙不僅能消磨時間,還能平複被剛剛結束的那段通話擾亂的心緒。 這才發現在之前的通話中他一直充滿了驚喜和期待,以及一點點酸意,連心跳似乎都有些加快。因為一個小孩子的來電就造成這樣的影響,也僅僅是聽一下便認出他那已經和小時候完全不同的聲音。這是古問鳴向來過人的直覺,也可以藉此發現他從來都沒忘記過江以南。 沿途的風景留在身後,前塵往事浮在腦海。他看著那個小孩兒長大,在那場意外發生前,陪他過著每年的生日。 “樹……樹,抱我,我要抱。”小家夥張開雙臂抱著他的大腿,仰著漂亮精致的小臉望著他,頭上戴著的小毛帽映襯得他紅通通的臉蛋可愛透了。他和一個小弟在遠離人群的露台上抽煙,見這粘人的小娃兒跑來了就把煙頭摁熄了。 “是叔,不是樹,小笨蛋。”試圖糾正那錯誤的讀音,他總是彎腰將包得像肉丸子的小男娃抱起,就跟這孩子對他極度的依賴一樣,那時還很年輕的他對這個孩子也是發自內心的疼愛。 “鳴哥,小南真的很喜歡你呢,跟你比天哥還親近。”旁邊的小弟半開玩笑道,他輕斥了聲後不予理會,僅僅是解開外套把使勁往他懷抱鑽的小東西盡量攬進衣服裏,免得他在這大雪天裏凍傷了。“小南怎麼不留在屋裏,今天是你生日,你是主角呢。” “你還沒給我說生日快樂,而且還沒答應做我的大樹。”小男孩用軟嫩的話語說著,有些發涼的小臉埋進他的肩窩,短小的雙手攀在他的脖子上。他驀然失笑,寵愛地用鼻尖去磨蹭這孩子白皙小巧的鼻翼,然後低頭呵著熱氣溫暖他的臉頰,並柔聲說:“生日快樂,小家夥。叔給你的生日禮物,就是答應你當你這棵小樹苗的大樹……我們的根長在地裏,古叔跑不了了,所以會永遠替小南擋住前面的風雨,站在小南面前,守候著你茁壯,看著你變強。” 這段話鄭重得不像是哄小孩子而已,不過當他說完,他那大腹便便的女友剛好也來到他的身邊,她倚靠在他的臂彎間嫣然笑道,讓他可不能不疼他自己的孩子。他說不會,只有天知道他多麼渴望擁有自己的家,他會全力去愛他的孩子。 在他臂彎間的小男孩立即抓住了他的衣領,眼神流現出了驚慌,怯怯地問說:“那我呢?有了小弟弟,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他心疼不已地送上自己的親吻,盡量把他收進自己的胸膛,為他擋住了屋外的冷雪和風霜,“不會,還是和現在一樣的,就算小南不是叔的孩子。”他講這話的時候,沒注意到懷中的孩子正偷偷地摸著他後頸鮮紅的那塊胎記,精巧的臉蛋顯露著說不了的委屈表情。 然而在那之後,那件誰都不願提起的事發生了。想到那極不愉快的地方,古問鳴唇角的彎弧悄然無聲地收斂了,將散開的思緒重新收拾回來,以一種平和的心態前往目的地。 他不願意順著這條已經蒙塵的路線繼續想下去,追溯從前真的沒有意義,目前他想做的就是尋回他們彼此已經冷藏多年的感情。 只是,他也明白,他破滅的誓言成為了他們之間最深的隔閡。他的虧欠興許得糾纏他一輩子,他永遠都忘不掉。 他怎麼也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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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輕微的交通事故導致了嚴重的交通堵塞,因為事故雙方不僅爭執不下,下了車之後兩個司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叫人,結果這車塞的更厲害,打完架後的兩撥人也比車禍後還傷得重。總之,古問鳴抵達帝都時已經是晚飯時間了。 經過酒店富麗堂皇的大廳,他乘坐電梯直接上了江以南所說的樓層,找到了他開的套房,按下了門鈴。 多年不見,卻絲毫不費力氣地認出了他,這個孩子從小就是那麼漂亮,現在則蛻變成出色的青年,再不是從前那個精致的瓷娃娃了。古問鳴微眯起黑瞳打量這前來開門的人,這個男人身材比他還要高,從他修碩強健的體格可以看出他很注意訓練力量,舒適的休閑服和幾縷細碎的劉海適好地隱藏起他的犀利感,也讓他多了份隨性和年輕。 他的外貌相當引人矚目,五官在俊美之中帶點陰柔,只在眉眼處又顯現幾許英氣,使他看起來不至於有柔弱之感。古問鳴這下才有了所謂的真實感,他是的確回到這座城市來了。 兩人默默地對視了一會兒,直到相同的笑弧浮現在彼此的唇邊,無聲的交流營造出一種很舒服的氛圍。“叔,我不是個胖子會不會讓你失望?”江以南率先開口了,方才電話中的那道遙遠的嗓音變得很接近,話裏盡是揶揄的意味,調皮地沖古問鳴眨了眨眼。 古問鳴忍俊不禁,抬起左拳輕擊了擊他的胸口,“這還用說,當然失望了。”江以南順勢握住他的手腕,帶著燦爛的笑容往前走一步,張開了雙臂輕擁住他,說:“好久不見,想我嗎?” 當接觸到江以南體溫的那一刻,古問鳴的笑聲便止住了,他漸漸低斂下了眼睫,還是藏不住眸中複雜的波動。 這樣陌生的親密,他的心內頓時是五味交加,各種各樣的情緒如萬馬千軍在他心坎上飛踏而過,強烈又凶猛,叫他難以抵擋。“小南……”他明明有話要說,偏又表達得欲語還休,好像那些字全卡死在他喉間,怎麼也吐不出來。 “嗯?”江以南微側過臉看他,像是讀不懂他的眼中的拉扯掙紮那般,依舊笑意不改,靜候著他的下文。可惜,古問鳴張了張唇,幾次努力仍發不出聲音,最後他若有似無地揚起了抹自嘲的笑,終歸放棄地歎了歎氣,於是方才那些忽然奔來的話剎那間又煙消雲散了,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是挺想你的,”他只是緊抱住他的背部,黑瞳深處重新恢複了寧靜與安穩,在江以南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一轉眼這都六年多了,你都長成小夥子了,比叔都還要高了。” 江以南若無其事地笑了,松開了他的臂彎,將古問鳴拉進房後關上了門。“是的,我長大了。”他回答道,他說的話仔細研究會品出是那麼的意味深長,“所以我回來了,回到這裏,回到你身邊。” 雖然有些怪異,不過古問鳴沒留心去聽,他跟在江以南後面進屋,來到他對面的酒紅色沙發坐下,途中順便打量了這間套房一遍。據說是這間酒店最豪華的房間了,裝潢極盡奢華又不見半點俗氣,整體上運用金黃色的手法十分巧妙。 他們中間隔著一張茶幾,上面擺這兩個酒杯和幾瓶酒,還有一小桶冰塊。江以南斟滿了他面前的杯子,同時也給自己到了一杯。古問鳴無意中瞥見他左手小尾指戴著很精致的銀戒。 向來喝得不多,古問鳴輕啜了小口,入口的辛辣讓他幾不可見地蹙眉,望向了對面一派悠閑的青年。 “你吃過晚飯了麼?空腹別喝酒。”在江以南的酒杯沾到嘴唇前,他輕緩地問道。 “還沒,不過等會兒服務員會給我們送上來。”江以南不在意地聳聳肩,在古問鳴不贊許的盯視中飲入了半杯,“沒事兒,我都習慣了。” 古問鳴看著他毫不客氣的喝法,再次試著說服他,說:“你可別把胃給搞壞了。”江以南卻兀自給見底的玻璃杯再度加滿,並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露出比陽光還清爽明朗的笑,“放心,這幾年的時間已經幫我錘打出一副銅皮鐵骨了,尤其是我這個胃,早就是超人類的了。” 江以南能對這幾年的經曆輕描淡寫,古問鳴安靜了片刻,他就沒法模仿出這麼灑然的態度,只是在轉了轉酒杯之後,也跟著放開了喝起來。全當是陪他了。 寒暄過後,兩三杯黃湯下肚,響起了敲門聲。 古問鳴剛准備起身,就見到江以南赤著雙腳跑過去,在貓眼裏往外瞧了一眼,很快打開門讓漂亮的女服務員進來。她的臉容倏地就浮上幾抹紅色了,幸好職業的素養讓她有自制力收回視線,維持平常地細語說:“兩位先生,打攪了,這是您點的菜色,請問要在哪裏用餐?” 女孩兒在茶幾上擺好了八份精致美味的佳肴,很謙順地在他們手邊放下了碗筷,接著就退了出去,“祝您用餐愉快。”臨關門前,她還是忍不住偷望了望他們,不禁有幾秒愣怔,很撩撥人心的兩個男人。門鎖上的哢噠聲傳來,古問鳴拿起筷子,開始談論起別的事。“回來有什麼打算?” “這幾天在籌備開印刷廠。”江以南端起瓷碗,他的雙腿盤坐在沙發上,一副全然放松自在的姿態。 “這幾天?”敏銳地捕捉到他話裏隱藏著的另一個事實,古問鳴抬眸瞥了他一眼,“這麼看來你不是剛回來。” 聞言,江以南的筷子停住了,然後便咧嘴笑了開,說:“叔,你別這樣,這樣和你說話我都得留個心眼兒。” “我沒別的意思,習慣了,而且也是擔心。”古問鳴歉意地笑了笑,解釋著說,“你回來不被人知道,也不回家去住,還這麼小心翼翼的……” “你從哪看出我小心翼翼?” 古問鳴將筷子擱下,沈穩又平和的目光直視住對面俊美的青年,“這間酒店是出了名的管理好,剛剛上來時我也看見在這個樓層所有的通道口都站著保安,我想如果不是你交代過,恐怕我也進不來,而在這種前提下,你剛剛開門之前不僅從貓眼看了,身體還下意識地往門後挪,右手還摸向了後口袋。” “你那裏放著什麼?刀子?還是槍?” 他的話音剛落下,江以南就佩服地鼓了鼓掌,但嘴裏卻不太滿意地抱怨著:“叔,你真不能這樣,觀察得那麼仔細,以後我什麼事都瞞不住你。” 古問鳴低微地歎氣,有少許落寞地扯了扯嘴角,笑了一笑,不輕不重地對他說:“真的不准備告訴我?我只是想為你做些事。”江以南輕輕搖頭,流露出信心滿滿的笑容,幾乎是有點兒狂妄自大。“叔,你別想太多,如果真的需要你,我不會和你客氣。” 已經是盡了力想幫他分憂,於是也不好再繼續追問。古問鳴妥協了,伸手拍了拍江以南的肩膀,這動作這個動作蘊含著鼓勵和關愛。 幾年的時間似乎都沒改變他們極相像的口味,這滿桌的菜肴幾乎全部都對上了古問鳴的喜好,讓他的胃口很不錯,那一杯杯的酒也接二連三地吞了下去,幸而他酒量不弱。江以南的酒量無疑在他之上,從他絲毫未改的臉色可以窺見這點。 在他已經有了七分飽意和三分醉意時,古問鳴忽地想起江以南剛剛說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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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 吞 作者:小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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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可否,刻意發出重重的歎息,“你又知道?自你走後,你也沒再見過我了。” “我夢見的,夢裏的你和以前完全沒變化。” “你也會說是夢,我可現在不行了啊,是個禿頂的中年大叔了,還有啤酒肚。在前幾天,還有個小娃兒就摸著我的肚子問我幾個月了,我不忍心他失望,就告訴他有六個月了。” “哈,不是吧?你這麼說我反而更感興趣了。”他還真的很興致盎然的模樣,又連續追問了幾個問題。古問鳴在閑聊的間歇,透過後視鏡瞥了眼他自己的臉,覺得也還可以。 說實在的,古問鳴和幾年前對比還真沒什麼變化,依舊很陽剛英俊的五官,依舊鍛煉得健壯頎長的身材。歲月仿佛只在他的眉眼之間流淌過,唯一改變的也只是他隨年齡增長帶上了穩重與世故,褪去了過往的輕狂,反倒更具成熟男性的魅力。 “叔,你現在到哪兒了?” “剛經過十字路的紅海灘大酒店,看到他們的招牌好像又換了。”古問鳴順帶說道,附加了一句:“我可能還要將近一個小時才能到,前面的路段經常塞車。” “那我先冰起幾瓶酒等你。” “喂喂喂,大白天的喝什麼酒。還有,你才滿19歲吧,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小子找我喝酒這像話嗎?”古問鳴揚起了劍眉,不贊同地反對道,語勢倒也不強硬。 “叔,這有什麼關系,你小心開車就好了,我等你。”這是古問鳴聽見的那久違的人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他還沒來得及回答通訊就挂斷了,讓他只得搖頭歎氣。“小鬼就是小鬼。” 這次輕快又好不生疏的對話截至此處,車內又回到之前只有他一人時的寂靜。 炙熱的陽光籠罩著寬敞卻擁堵的公路,古問鳴的黑色日產轎車融入了城市的車輛之中,這浩浩蕩蕩的大軍以平穩又緩慢的速度在爬行,他的駕車技術其實不錯。車內的空調拒絕了這季節的高溫入侵,搬在後視鏡處的小風鈴偶爾搖晃出鈴聲,遮陽板上還放著一張廟裏取來的出入平安的符紙。 古問鳴的耳際是一片凝固的沈寂,他靠在椅背定定地凝望著幾乎停止不動的前方,忽然就開始皺起了眉頭,幾分深思的神情慢慢表現在他臉上。 很好,大塞車給了他一段安靜的空白期,很適合用來沈澱思緒。 人生果然充斥著不可預料和戲劇性,假設不是他突然罹患上幻想症,那麼那個已經離開好幾年的男孩,是真的回來了,他們還有了一段算得上十分自然的對話,最後約在了帝都。 古問鳴想了想,還是決定拿起手機重新翻看了一下通話記錄,確定剛剛是有接過來電之後,他就把那陌生的號碼默念幾遍背起來,之後也在手機存上“小南”這個昵稱。 話說,這樣是太不可思議,太不可預料了。從未想象的事情以太過於突如其來的方式發生了,實在令他有點反應不過,剛剛的談話好似都是潛意識進行的,他還在消化這個消息──江以南回來了。 如此看來,也許哪天會蹦出一個人來說是他兒子,也不是多不可能的事。古問鳴驀地便笑了,扯遠了,這哪裏有可能。 極慢的車速給予了他空暇流放思緒,右手指尖時不時輕敲方向盤,這是他走神時的小動作。古問鳴左手的兩指夾著一根點燃的香煙,深深地吸進去後重新吐出,他有幾許自嘲地發現抽煙不僅能消磨時間,還能平複被剛剛結束的那段通話擾亂的心緒。 這才發現在之前的通話中他一直充滿了驚喜和期待,以及一點點酸意,連心跳似乎都有些加快。因為一個小孩子的來電就造成這樣的影響,也僅僅是聽一下便認出他那已經和小時候完全不同的聲音。這是古問鳴向來過人的直覺,也可以藉此發現他從來都沒忘記過江以南。 沿途的風景留在身後,前塵往事浮在腦海。他看著那個小孩兒長大,在那場意外發生前,陪他過著每年的生日。 “樹……樹,抱我,我要抱。”小家夥張開雙臂抱著他的大腿,仰著漂亮精致的小臉望著他,頭上戴著的小毛帽映襯得他紅通通的臉蛋可愛透了。他和一個小弟在遠離人群的露台上抽煙,見這粘人的小娃兒跑來了就把煙頭摁熄了。 “是叔,不是樹,小笨蛋。”試圖糾正那錯誤的讀音,他總是彎腰將包得像肉丸子的小男娃抱起,就跟這孩子對他極度的依賴一樣,那時還很年輕的他對這個孩子也是發自內心的疼愛。 “鳴哥,小南真的很喜歡你呢,跟你比天哥還親近。”旁邊的小弟半開玩笑道,他輕斥了聲後不予理會,僅僅是解開外套把使勁往他懷抱鑽的小東西盡量攬進衣服裏,免得他在這大雪天裏凍傷了。“小南怎麼不留在屋裏,今天是你生日,你是主角呢。” “你還沒給我說生日快樂,而且還沒答應做我的大樹。”小男孩用軟嫩的話語說著,有些發涼的小臉埋進他的肩窩,短小的雙手攀在他的脖子上。他驀然失笑,寵愛地用鼻尖去磨蹭這孩子白皙小巧的鼻翼,然後低頭呵著熱氣溫暖他的臉頰,並柔聲說:“生日快樂,小家夥。叔給你的生日禮物,就是答應你當你這棵小樹苗的大樹……我們的根長在地裏,古叔跑不了了,所以會永遠替小南擋住前面的風雨,站在小南面前,守候著你茁壯,看著你變強。” 這段話鄭重得不像是哄小孩子而已,不過當他說完,他那大腹便便的女友剛好也來到他的身邊,她倚靠在他的臂彎間嫣然笑道,讓他可不能不疼他自己的孩子。他說不會,只有天知道他多麼渴望擁有自己的家,他會全力去愛他的孩子。 在他臂彎間的小男孩立即抓住了他的衣領,眼神流現出了驚慌,怯怯地問說:“那我呢?有了小弟弟,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他心疼不已地送上自己的親吻,盡量把他收進自己的胸膛,為他擋住了屋外的冷雪和風霜,“不會,還是和現在一樣的,就算小南不是叔的孩子。”他講這話的時候,沒注意到懷中的孩子正偷偷地摸著他後頸鮮紅的那塊胎記,精巧的臉蛋顯露著說不了的委屈表情。 然而在那之後,那件誰都不願提起的事發生了。想到那極不愉快的地方,古問鳴唇角的彎弧悄然無聲地收斂了,將散開的思緒重新收拾回來,以一種平和的心態前往目的地。 他不願意順著這條已經蒙塵的路線繼續想下去,追溯從前真的沒有意義,目前他想做的就是尋回他們彼此已經冷藏多年的感情。 只是,他也明白,他破滅的誓言成為了他們之間最深的隔閡。他的虧欠興許得糾纏他一輩子,他永遠都忘不掉。 他怎麼也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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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輕微的交通事故導致了嚴重的交通堵塞,因為事故雙方不僅爭執不下,下了車之後兩個司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叫人,結果這車塞的更厲害,打完架後的兩撥人也比車禍後還傷得重。總之,古問鳴抵達帝都時已經是晚飯時間了。 經過酒店富麗堂皇的大廳,他乘坐電梯直接上了江以南所說的樓層,找到了他開的套房,按下了門鈴。 多年不見,卻絲毫不費力氣地認出了他,這個孩子從小就是那麼漂亮,現在則蛻變成出色的青年,再不是從前那個精致的瓷娃娃了。古問鳴微眯起黑瞳打量這前來開門的人,這個男人身材比他還要高,從他修碩強健的體格可以看出他很注意訓練力量,舒適的休閑服和幾縷細碎的劉海適好地隱藏起他的犀利感,也讓他多了份隨性和年輕。 他的外貌相當引人矚目,五官在俊美之中帶點陰柔,只在眉眼處又顯現幾許英氣,使他看起來不至於有柔弱之感。古問鳴這下才有了所謂的真實感,他是的確回到這座城市來了。 兩人默默地對視了一會兒,直到相同的笑弧浮現在彼此的唇邊,無聲的交流營造出一種很舒服的氛圍。“叔,我不是個胖子會不會讓你失望?”江以南率先開口了,方才電話中的那道遙遠的嗓音變得很接近,話裏盡是揶揄的意味,調皮地沖古問鳴眨了眨眼。 古問鳴忍俊不禁,抬起左拳輕擊了擊他的胸口,“這還用說,當然失望了。”江以南順勢握住他的手腕,帶著燦爛的笑容往前走一步,張開了雙臂輕擁住他,說:“好久不見,想我嗎?” 當接觸到江以南體溫的那一刻,古問鳴的笑聲便止住了,他漸漸低斂下了眼睫,還是藏不住眸中複雜的波動。 這樣陌生的親密,他的心內頓時是五味交加,各種各樣的情緒如萬馬千軍在他心坎上飛踏而過,強烈又凶猛,叫他難以抵擋。“小南……”他明明有話要說,偏又表達得欲語還休,好像那些字全卡死在他喉間,怎麼也吐不出來。 “嗯?”江以南微側過臉看他,像是讀不懂他的眼中的拉扯掙紮那般,依舊笑意不改,靜候著他的下文。可惜,古問鳴張了張唇,幾次努力仍發不出聲音,最後他若有似無地揚起了抹自嘲的笑,終歸放棄地歎了歎氣,於是方才那些忽然奔來的話剎那間又煙消雲散了,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是挺想你的,”他只是緊抱住他的背部,黑瞳深處重新恢複了寧靜與安穩,在江以南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一轉眼這都六年多了,你都長成小夥子了,比叔都還要高了。” 江以南若無其事地笑了,松開了他的臂彎,將古問鳴拉進房後關上了門。“是的,我長大了。”他回答道,他說的話仔細研究會品出是那麼的意味深長,“所以我回來了,回到這裏,回到你身邊。” 雖然有些怪異,不過古問鳴沒留心去聽,他跟在江以南後面進屋,來到他對面的酒紅色沙發坐下,途中順便打量了這間套房一遍。據說是這間酒店最豪華的房間了,裝潢極盡奢華又不見半點俗氣,整體上運用金黃色的手法十分巧妙。 他們中間隔著一張茶幾,上面擺這兩個酒杯和幾瓶酒,還有一小桶冰塊。江以南斟滿了他面前的杯子,同時也給自己到了一杯。古問鳴無意中瞥見他左手小尾指戴著很精致的銀戒。 向來喝得不多,古問鳴輕啜了小口,入口的辛辣讓他幾不可見地蹙眉,望向了對面一派悠閑的青年。 “你吃過晚飯了麼?空腹別喝酒。”在江以南的酒杯沾到嘴唇前,他輕緩地問道。 “還沒,不過等會兒服務員會給我們送上來。”江以南不在意地聳聳肩,在古問鳴不贊許的盯視中飲入了半杯,“沒事兒,我都習慣了。” 古問鳴看著他毫不客氣的喝法,再次試著說服他,說:“你可別把胃給搞壞了。”江以南卻兀自給見底的玻璃杯再度加滿,並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露出比陽光還清爽明朗的笑,“放心,這幾年的時間已經幫我錘打出一副銅皮鐵骨了,尤其是我這個胃,早就是超人類的了。” 江以南能對這幾年的經曆輕描淡寫,古問鳴安靜了片刻,他就沒法模仿出這麼灑然的態度,只是在轉了轉酒杯之後,也跟著放開了喝起來。全當是陪他了。 寒暄過後,兩三杯黃湯下肚,響起了敲門聲。 古問鳴剛准備起身,就見到江以南赤著雙腳跑過去,在貓眼裏往外瞧了一眼,很快打開門讓漂亮的女服務員進來。她的臉容倏地就浮上幾抹紅色了,幸好職業的素養讓她有自制力收回視線,維持平常地細語說:“兩位先生,打攪了,這是您點的菜色,請問要在哪裏用餐?” 女孩兒在茶幾上擺好了八份精致美味的佳肴,很謙順地在他們手邊放下了碗筷,接著就退了出去,“祝您用餐愉快。”臨關門前,她還是忍不住偷望了望他們,不禁有幾秒愣怔,很撩撥人心的兩個男人。門鎖上的哢噠聲傳來,古問鳴拿起筷子,開始談論起別的事。“回來有什麼打算?” “這幾天在籌備開印刷廠。”江以南端起瓷碗,他的雙腿盤坐在沙發上,一副全然放松自在的姿態。 “這幾天?”敏銳地捕捉到他話裏隱藏著的另一個事實,古問鳴抬眸瞥了他一眼,“這麼看來你不是剛回來。” 聞言,江以南的筷子停住了,然後便咧嘴笑了開,說:“叔,你別這樣,這樣和你說話我都得留個心眼兒。” “我沒別的意思,習慣了,而且也是擔心。”古問鳴歉意地笑了笑,解釋著說,“你回來不被人知道,也不回家去住,還這麼小心翼翼的……” “你從哪看出我小心翼翼?” 古問鳴將筷子擱下,沈穩又平和的目光直視住對面俊美的青年,“這間酒店是出了名的管理好,剛剛上來時我也看見在這個樓層所有的通道口都站著保安,我想如果不是你交代過,恐怕我也進不來,而在這種前提下,你剛剛開門之前不僅從貓眼看了,身體還下意識地往門後挪,右手還摸向了後口袋。” “你那裏放著什麼?刀子?還是槍?” 他的話音剛落下,江以南就佩服地鼓了鼓掌,但嘴裏卻不太滿意地抱怨著:“叔,你真不能這樣,觀察得那麼仔細,以後我什麼事都瞞不住你。” 古問鳴低微地歎氣,有少許落寞地扯了扯嘴角,笑了一笑,不輕不重地對他說:“真的不准備告訴我?我只是想為你做些事。”江以南輕輕搖頭,流露出信心滿滿的笑容,幾乎是有點兒狂妄自大。“叔,你別想太多,如果真的需要你,我不會和你客氣。” 已經是盡了力想幫他分憂,於是也不好再繼續追問。古問鳴妥協了,伸手拍了拍江以南的肩膀,這動作這個動作蘊含著鼓勵和關愛。 幾年的時間似乎都沒改變他們極相像的口味,這滿桌的菜肴幾乎全部都對上了古問鳴的喜好,讓他的胃口很不錯,那一杯杯的酒也接二連三地吞了下去,幸而他酒量不弱。江以南的酒量無疑在他之上,從他絲毫未改的臉色可以窺見這點。 在他已經有了七分飽意和三分醉意時,古問鳴忽地想起江以南剛剛說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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