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恐惧和希望

    当瓦莉拉跟着布鲁等人走出坑道的时候，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
    她非常幸运，或者说不幸。
    在瓦莉拉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的时候，突然发现一阵巨大的热源反应在天边出现。
    聪明的她马上联想到了学院里面教官所说的“大火球”，这让她怎么可能遭得住哇！
    在一声尖叫之下，她马上转身想要逃回到坑道里面。
    只是她刚踏出一步，手就被队伍里面的队长，也就是那个蓝色头发独眼的男人给抓住了。
    “快放开我，我会被那个火球烧死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异性恋，但是看你还是个单身狗，烧死这回事怎么也轮不到你的，别太害怕了，只是太阳而已。”
    “太阳？”瓦莉拉疑惑的问了句，然后看着对方点了点头后又问道，“我感觉到很高的热源反应，难道那是无害的吗？”
    “不，对于你们来说，太阳相当于火焰灼烧你的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肤……跟烧烤差不多。”
    “……原来教官说的是真的！你快放开我，我不去了！”瓦莉拉的眼睛逐渐从漆黑地底中的话红色开始慢慢变成了淡淡的绿色——这是因为黎明的光线已经开始在天边出现，让云层开始出现了浮白。
    只要再过一会儿，在地面世界的人习以为常的太阳就会跳出来，然后散发出自己的光和热。
    布鲁抓着黑暗精灵滑嫩的手，他皱起眉头，说道：“瓦莉拉·阿什利，我刚刚才允许你加入我们的队伍，你转身就要离开，这是对我的不敬，你难道不明白吗？”
    布鲁的话让瓦莉拉停止了挣扎，她看着布鲁，缓缓低下了头。
    忠诚绝对不是黑暗精灵的信条，布鲁虽然现在是她的队长，但是黑暗精灵自小受到的教育和周围的环境是如果背叛自己效忠的对象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时，那么绝大多数的黑暗精灵都会马上做出背叛这个行为。
    而一般伴随这个行为的发生，也代表着效忠对象的死亡。
    即使是自己的母亲，阿什利家族的主母，当年也是靠着一刀捅死了自己年迈的奶奶而坐上主母这个位置的。
    当然，在所有黑暗精灵的眼中，伟大的主母并没有做过这件丧心病狂狠毒的事——只要没人发现和隐藏得好，那么阴谋就没有发生过。
    是的，瓦莉拉·阿什利的奶奶是死于一个卑鄙恶毒的地底侏儒盗贼之手，卓尔维拉西的十三执政家族之一阿什利也因此杀死了三千个地底侏儒作为复仇。
    瓦莉拉·阿什利也可以这样做，但是她下意识的拒绝了这一黑暗精灵的做法。
    她已经决心和自己那恶毒的族人决裂，那么就不可能仅仅是地理上的决裂，而是全方位的角力，包括思想。
    “抱歉，队长……我过于紧张了。”
    见到瓦莉拉的样子，布鲁也在玛卡瑞亚揶揄的目光中松开了她的手。
    我很纯洁的好吗！
    你那是什么眼神？
    他给自己的配偶一个非常正直的眼神，彰显着自己完全不是在假公济私。
    结果玛卡瑞亚轻飘飘的送了个“我懂我懂，你不抓住她的手就要抓她其它的部位了”，把布鲁气了个半死。
    躲闪掉玛卡瑞亚的目光后，布鲁对着瓦莉拉摇了摇头道：“也不怪你，黑暗精灵数十年的洗脑教育，也不可能因为我的一句话就可以弥平的。不过你放心吧，遮挡太阳的斗篷和防嗮的面纱我还是有的……我好像没有……”
    布鲁有点尴尬的拿出了一件沙漠中遮住全身的平常服装，然后对着克里珊娜说道：“老妹，我哪有女孩子用的防晒面纱，我记得你有的，给瓦莉拉来一件吧。”
    克里珊娜也没说什么，她总不至于在这点小事情跟布鲁作对，在自己次元袋里面翻找了一会儿后，就甩给了瓦莉拉一个能够遮挡住面容的两层防晒面罩，甚至还非常贴心的送上了个眼罩。
    瓦莉拉接过之后马上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当全身上上下下都有着衣物的保护后，她才如稀重负一般叹了口气，一直颤抖着的身体平静了下来。
    玛卡瑞亚和奥莉安娜这些饱受歧视的提夫林也很难理解这一幕。
    蜘蛛神后罗丝让自己手下的黑暗精灵数万年如一日的把地表世界描述成一个人间地狱的这种洗脑行为，任何走上地面太久都会遭遇到惨无人道的惩罚，让即使最坚强的黑暗精灵都对地表世界充满了恐惧。
    就好像布鲁的上辈子，如果有人对华夏人说十八层地狱里面其实生活美如画，安康乐无忧，快点死一死一样，你看他打不打死你就完事了。
    瓦莉拉·阿什利是一个拥有独立思维能力的黑暗精灵，也是族中的天才，更是行动力爆表的叛逆少女。
    但是即使有着干掉召唤过来的恶魔这样彪悍的战绩，她也徘徊在这个阴暗的坑道三十多年，期间也只是尝试过一次踏足地表世界的地面，而且还一瞬间就被外面的世界吓得跑回了坑道里面。
    见到瓦莉拉这个样子，玛卡瑞亚不由得有点同情起她来了。
    玛卡瑞亚向着瓦莉拉伸出自己的手，之前在沙尔斯城里面，她的盗贼前辈曾经传授过她黑暗精灵语，让她现在得以和对方沟通道：“瓦莉拉·阿什利小姐，你在地底生活太久了，身体早已经适应了地底的环境，所以对于地表世界的光线必定不适应，这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而已，跟什么惩罚没有任何关系。等会太阳升起的时候，你注意先躲在树荫下面，慢慢适应一下。”
    瓦莉拉·阿什利惊讶的看着玛卡瑞亚，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在没有利益瓜葛之下，还会好心提醒别人的人，这让她心里一阵惊喜——果然那个蜘蛛老太婆说的话是骗人的，外面的人哪有那么可怕！
    她笑了起来，然后感激的向玛卡瑞亚说：“非常感谢你，高洁的人，你真是和我的族人完全不同……也幸好你跟她们不同……不过这是什么动作？”
    瓦莉拉·阿什利好奇的指了指玛卡瑞亚的手问道：“这是代表了什么意思吗？”
    “这是地表世界人类和一些种族表达友善的动作。”玛卡瑞亚耐心的解释道。
    瓦莉拉·阿什利这才明白过来，她微微张开嘴巴，有点窘境地继续问道：“那我……要怎么回应才比较好呢？”
    玛卡瑞亚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那要看你的心情了，如果你不想搭理对方或者不喜欢对方，都可以选择当没看见不理会。如果你愿意和对方交朋友的话，那也伸出手，然后和对方握住就好了。”
    听完玛卡瑞亚的话后，瓦莉拉·阿什利连忙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然后和她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相信我们一会一定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的，其实握手的时间、力度还有很多讲究，这些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再慢慢跟你说吧，现在……你先看看吧，给予地表世界一切生命希望的太阳，到底是什么样的。”
    就这样，瓦莉拉·阿什利拉着玛卡瑞亚的手，然后惊讶的隔着两层护目镜看着从东方上面升起的大火球。
    即使是带着黑色的护目镜，太阳的光线依然刺痛了瓦莉拉·阿什利那绿色的双眼，这一双在地下能够像是红外线一般看到热源的眼睛正经受着难言的痛楚。
    比起火把、蜡烛，这个太阳的光芒不知道要亮多少倍。
    幸好除了眼睛之外，被厚厚衣服遮住的胴体并没有被光线直接射到，要不然的话瓦莉拉·阿什利估计自己的皮肤将会直接被“烧”焦。
    不过随着太阳的逐渐升高，黑暗精灵的身上还是升起了一阵黑烟。
    布鲁好奇的看向瓦莉拉·阿什利，而对方也很快也同样发现了。
    他们往黑烟的来源看去，发现瓦莉拉·阿什利脚上的一对缝制着八只脚蜘蛛图案的鞋子正像是不断在高温下蒸发的冰层一样不断的变薄。
    布鲁傻眼了，他刚才没想到要给瓦莉拉·阿什利一对鞋子，而现在很明显，黑暗精灵制造的鞋子也只适应幽暗地域或者地底的环境，而来到地表世界后，它不但失去了原本的魔法能力，甚至很快就要灰飞烟灭了。
    现在已经是五月了，对于布鲁所在的西部大陆来说，已经算是进入了一年中最为炎热的一段时间。
    太阳在升起来之后就变得越来越热，而黑暗精灵利用地底植物和蛛丝等材料制造的物品在这种光照和温度之下很快就变成了飞灰。
    瓦莉拉咬着牙，她的脚现在已经彻底暴露在光照之下，这也给了她面对太阳照射不加遮掩的最真实触感——已经不是刺痛可以形容的了，应该说就跟钝刀切割肉体一般，痛苦无比！
    不过她的心里面却并没有悔意，呼吸着从未感受过的空气，闻着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味道，她觉得这个世界一切都跟那个阴暗的故乡不同，却充满了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
    布鲁和克里珊娜他们并不知道这个黑暗精灵正经历着一场蜕变，即使知道，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值得奇怪和需要夸奖的。
    挣扎求存本来就是生物应该做的事情，无论是高等龙族，还是在他们眼中是低等种族的黑暗精灵，在求生这方面的意志都是相等的，区别只是大家的求生能力不同而已。
    有着布鲁的斗篷帮助之下，虽然脚底生痛，但是瓦莉拉并没有成为拖累，他们行进的速度不算太快也不算太慢。
    在三天之后的一个即将清晨的时候，他们终于见到了一个人类小村庄。
    虽然已经见到了数次，但是瓦莉拉还是为每一天出现的太阳感到神奇，她已经听过玛卡瑞亚跟她说过有关太阳和生物的关系，难以想象这个可怕的火球竟然是地表世界绿色植物的根源。
    除此之外，第一次见到外面生存的外族，也让她觉得兴奋不已。
    布鲁一行人找了一处可以远远观察小村庄的小山，然后站在那里观察着这个小村庄。
    小村庄中的一些小灯光在黎明的光芒中逐渐消失了，而在东边，太阳一如既往的升起，照射着村庄的木造建筑和他们耕作的田野以及果树上面。
    “他们的房子，为什么会圈在一起……他们都是一个家族的吗？”
    瓦莉拉好奇的看着人类用木材建造而成的底层建筑，感到十分不解。
    这是因为在卓尔维拉西城是建设在一座巨大的洞窟内，那个洞窟到底有多大、有多高，这个没有人清楚，因为黑暗精灵的城市是由一连串独立的家族城堡构成。
    每一座城堡都是一座封闭的堡垒，由一个家族统治。
    别说别的家族的堡垒，瓦莉拉甚至连自己家族的堡垒都没有完全弄明白——黑暗精灵的堡垒只有在一种情况会向外人大规模开放，那就是她们的阴谋失败，然后要被城里所有的人联合屠杀的时候。
    所以黑暗精灵的城市就像是一个个布满利刺的刺猬一般，任何会表达敌意的行为都会遭到毫不留情的攻击。
    什么邻居串门和大家一起喝酒联络感情这些行为，完全不在他们的认知里面。
    而人类的村庄则不同，他们所有的建筑都在一道三米高的用木头制成的围墙里面，看起来像是一个家族的内部堡垒一般，所以瓦莉拉才会有这样的问题。
    布鲁看着发出疑问的黑暗精灵，然后看了看玛卡瑞亚。
    玛卡瑞亚很快向瓦莉拉解释道：“在人类的世界中，个体的实力太过于弱小，所以他们联合起来，把所有的建筑都合而为一个共同体，合力抵御来自外界的危险。以及更方便大家团结合作，各自分工。这只是一个小村庄而已，所以还没什么，等到了大的镇子、城市，甚至大型城市之后，你就会发现，抵御外界危险这个因素在他们城市当中所占据的因素大大减少，变成了……咳咳，反正我也不会说，就是花花世界诱惑很多……”
    当看到瓦莉拉震惊和好奇以及崇拜的眼神，玛卡瑞亚颇有一种无语的感觉，她可不是什么大师，也没办法短短用几句话形容出人类和精灵、矮人等种族数十万年来的城市变迁。
    反正百闻不如一见，相信只要经过一段时间，黑暗精灵就会明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