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固行禅师

    第三纪元灵气复苏时，妖族觉醒得比较早，因此那会人族便成了妖族的奴仆与牲畜，一直被压榨了数万年之久，那是堪称人族的黑暗时代。
    一直到后来，剑宗率先扛起复兴人族的大旗，开始在从妖族手中拯救人族。
    之后，依照妖族的天赋神通而模仿出来以及从第一、第二纪元的洞府挖掘出来的各类典籍，才终于支撑起了道门术法的体系，因而后来也才有了天宫。
    至于灵山、稷下学宫，则是随着人族大兴之后，才终于从隐宗现世的旧时代山门。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人族势力的兴盛，人族才终于迎来了曙光，不仅击杀了妖皇，还将妖族也给赶到了北州——当时的北州，乃是玄界最为荒芜和艰苦的地方。
    不过随着人族与妖族的纷争逐渐停歇，人族的各种矛盾也终于由对外变成了内斗。
    首当其冲的便是灵山。
    八千年前，灵山因过激手段打死了蜃妖大圣，不仅引发了妖族的真正大团结，更是在灵山内部埋下了祸乱的根源。
    随着后来一千年时间的演变，这个祸乱根源不仅没有被扑灭，反而还越演越烈，渐渐有了两个流派的争锋。
    一派是温和派，认为天地万物皆有灵，妖族也是生灵一员，所以不应继续打杀，而是应该给他们一次改过机会。
    一派是激进派，认为妖族并非生灵的一员，与世间一切魍魉魑魅一样皆为恶，是需要被净化消灭的存在。
    两个灵山流派的理念之争，最终引发了方字辈尊者的堕落——他认为如今的灵山弟子，皆是软弱之辈，长此以往如何壮大灵山，如何壮大佛门，如何让佛门理念发扬光大？
    这位方字辈的灵山尊者，便是后来的魔域七尊之一，代表着“痴”之一念的痴和尚。
    因为痴和尚的出现，灵山当时是陷入了玄界的舆论浪潮，被包括剑宗、天宫、稷下学宫等宗门声讨。
    而痴和尚的堕魔，自然也就加速了灵山的衰亡。
    大概在三百多年后，灵山两派的争执彻底白热化了，但很可惜，这个时候的灵山依旧没有发现，他们已经成了一个火药桶。而之后，随着痴和尚又一次突然在灵山现身，诱使大量激进派的佛门弟子入魔，灵山彻底爆发了一场谁也没有想到的内乱。
    在这场内乱中，本就人数不多的坚字辈灵山和尚全部死绝，除此以外还有大量固字辈灵山和尚也跟着死去，幸存下来的人连同剑宗、天宫、稷下学宫的修士，终于将痴和尚赶回魔域。
    只是如此一来，灵山的式微也终于不可避免。
    此事之后又过了一百多年，随着因那场大战而受伤的固字辈弟子逐渐圆寂，新生代的忠字辈弟子也越发的表现出不同的极端倾向，仅剩的最后一名固字辈弟子，终于不得不解散了灵山。
    从此，灵山便正式在玄界成为了过去式。
    但从灵山脱离的弟子，也带着各自不同的理念，组成了两个新的门派。
    小雷音寺和欢喜宗。
    而那些没有加入这两个宗门，依旧信奉着灵山温和理念的那批佛门弟子，也团聚在了玄界最后一位固字辈弟子的身边，组成了号称继承灵山正统的大日如来宗。
    这位世间仅存的固字辈弟子，便是被玄界尊称为“灵山最后一位佛陀”的固行禅师。
    没有人知道他拜入灵山多久。
    但按照灵山“心正明圆悟，德行方坚固，忠善玄妙深，清静智慧真”的二十字辈序排名来看，他是灵山正统的第十代弟子——玄界如今的辈代，以大日如来宗作标准而言，正处于第十五代的“深”字辈，而大日如来宗的实权长老也正处于“玄”字辈，所以由此推导的话，就算是十九宗那些闭死关的老怪物，绝大多数遇到这位活佛，都得尊称一声前辈或是师伯。
    毕竟，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相当于大日如来宗的“忠”字辈。
    事实上，哪怕就算是黄梓，也得称固行禅师一声师叔，因为对方是和他昔年拜入天宫时的师父同辈。
    不过有意思的是，剑宗的屠妖剑.赵嘉敏则相当于灵山的第七代弟子，痴和尚尚未堕魔之前，都得喊她一声师伯。
    而除去这些如今已经可以算是非人的存在，说一句固行乃是如今整个玄界人族修道界辈分最古老的修士，也并不为过。
    ……
    忠云的额侧，有一滴冷汗落下。
    固行禅师虽不理俗务许久，而且也不是特别在意辈分的差距，宗门不管是忠字辈弟子还是深字辈弟子，都可以前来请教这位人族辈分最大的老修士——当然，实际上大日如来宗不会真的让那些弟子都跑来打扰固行禅师：在某位坑爹玩意的建议下，大日如来宗将“向固行禅师请教”当作了一项宗门资产，门内弟子需要积累贡献度才能得到一次请教机会，而其他宗门的人也可以通过对大日如来宗提供一些“重要帮助”来获取这样的机会。
    但固行禅师对于整个佛门——是整个佛门体系的修士，而并非单单只是大日如来宗——的影响力及威严感，还是相当大的，是个佛门弟子在他面前都很难保持心境的稳定，更不用说作为从灵山时代就跟着固行禅师一路走来的忠云了。
    他只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你应该知道的，我有他心通吧。”固行禅师缓缓开口说道，他的语速并不算快，但咬字却是极为清晰，开口说的话便犹如洪钟大吕，一字一字的敲在了忠云的心头。
    佛门五大神通，顿悟其一，便可以算是智慧惊人，哪怕就算是一个此前不被看好的废物弟子，也会立即成为大日如来宗的核心弟子——能够尝试感受其中的佛法伟力从而顿悟五神通的佛门神器，乃是灵山至宝，只有继承了灵山一切资产的大日如来宗所有，从灵山分裂出去的小雷音寺和欢喜宗是没有的。
    这也是大日如来宗一直能够成为佛家宗门之首的原因：灵山给大日如来宗留下了太多的珍贵遗产了。
    而这件至宝，便是由固行禅师所镇守。
    面对这件至宝数千年，固行禅师到底顿悟了几个佛门神通是真的不好说，但众所周知他最常运用的神通，便是他心通。
    忠云知道，自己是瞒不过这位活佛的。
    或者说，从他一踏入这里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就已经在固行的他心通感应下了。
    “弟子……”
    “灵山分裂之事，是否有你在背后推波助澜。”
    “我……”忠云抬起头，似乎打算说些什么。
    但固行禅师已经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原来如此。……是在灵山分裂之后，窥仙盟才找上你的么？”
    忠云没有开口，他知道在固行禅师的他心通感应下，他根本就不需要开口说什么，只要他的心思一转，一切便会无所遁形。除非他能够保持无我心境，视世间诸相于无物——且不说忠云能否保持这种心境，只要他敢让自己保持无我心境，那迎接他的恐怕就是固行禅师的明王怒目了。
    “那么之后，窥仙盟的一系列动作，你又参与了多少？”
    忠云没有开口，只是低着头。
    他知道，固行禅师已经动用了佛门手法，一旦开口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与之相关的事情，根本容不得他思索其他或者有所保留来蒙混过关。而且随着他越想越多，泄露的各种信息越多，忠云的脸色就越发的苍白。
    “唉。”固行禅师叹了口气，“你可以出去了。……忠明和忠威在外面等你了。”
    忠云猛得抬起头，脸色一片雪白，浑身更是颤栗起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打算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口，只是默默的行了一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在密室外，已经有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老者两位僧人守着了。
    在此前忠云进入密室的时候，这里是没有人的。
    忠云苦笑一声，道：“忠明师兄，忠威师弟，劳烦你们了。”
    另一名中年男子，脸色有几分哀色：“忠云师兄，你……”
    老者也同样叹了口气：“忠云师弟，走吧。”
    如今大日如来宗基本已经是到了第十五代弟子的辈分，像他们这样忠字辈的第十一代弟子，其实人数也不是很多了，因此彼此间感情都是颇为深厚。所以看到忠云的情况，这两人自然也是有几分哀伤，因为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忠云的结果。
    “忠明师兄，是罪渊吗？”
    忠明摇了摇头。
    而就在忠明和忠威押着忠云离开的时候，密室内也突然多了一道身影。
    “老黄肯定会很不满的。”
    “黄梓这孩子，戾气和杀性太重了。”固行禅师瞥了一眼尹灵竹，然后淡淡的说道，“我虽能理解依慧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但我还是无法认可他的那些做法。”
    “嗯，我明白的。”尹灵竹耸了耸肩，“要不然你也不会离开复仇者联盟了。”
    “复仇这两个字，太沉重了。”固行禅师摇了摇头。
    “那么你把他送去哪了？”尹灵竹的脸上露出几分好奇，“罪渊？”
    固行禅师摇了摇头。
    “居然不是罪渊？”这次轮到尹灵竹震惊了，“心魔只能依附天魔行事，现在随着天魔之主在幽冥古战场已死，域外天魔群龙无首，什么都做不了，你们那些灵山弟子应该也可以从魔狱抽调部分人手回来了吧？至于冥府那边，一直以来都是黄泉殿负责镇压着，必要时他们甚至还能号令青烟阁、红尘楼、血海岛协防，怎么也不需要你们吧。”
    玄界自古以来就不是什么太平之地。
    哪怕灵气枯竭的时代，魍魉魑魅之流也从来都不会少，因此自然也需要有人代行镇压。
    这也是自古以来，民间各种传奇精怪志异的流传所在。
    之所以看起来似乎平稳安宁，不过只是有其他人在付出而已。
    正如那句老话。
    世间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帮你负重前行罢了。
    灵山、稷下学宫，乃至黄泉殿，便一直在负责镇压玄界五大绝地中的三个：天魔聚集的魔狱、魑魅扎堆的罪渊、恶鬼遍地的冥府。
    为此，灵山和稷下学宫可是付出无数的性命。
    哪怕灵山和稷下学宫都相继分裂，这个使命也从未被放弃：继承灵山正统的大日如来宗既然拿了灵山的诸多好处，那么自然也要肩负起相应的义务；同理，儒家正统的诸子学宫也必须得肩负昔年稷下学宫的这份职责。
    只是，随着天魔旧主在幽冥古战场的死去，天魔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它们冲击玄界的力度自然便有所降低。
    哪怕固行禅师从未开口明说，但实际上大日如来宗还是承了太一谷，也就是黄梓的情。
    人族和妖族并不故意针对任何鬼修与尸修，甚至就连诸子学宫和百家院也从不对黄泉殿势力出手，只是偶尔会针对作恶多端的红尘楼、青烟阁鬼修，以及血海岛的尸修出手，很大程度上便是看在了黄泉殿负责坐镇冥府的原因。
    毕竟当恶鬼冲击冥府的力度过大，黄泉殿一家镇压不住的时候，红尘楼、青烟阁、血海岛也是必须听命黄泉殿前往支援的。
    没有人知道这三个地方到底是如何诞生的，也没有人知道这三个地方有多辽阔，唯一知道的便是进入其中，绝对是十死无生，因此才会被称为绝地。
    而冥府不需要人族势力理会，魔狱的压力也锐减，那么唯一剩下还需要支援的地方，也就只有罪渊了。
    自稷下学宫分裂成诸子学宫和百家院后，百家院因为要看顾南州妖族，所以无暇分心帮顾，再加上诸子学宫并没有强如五帝的尊者坐镇，所以在镇压罪渊的时候是相当吃力的，同时也是镇守这三个绝地的势力中伤亡最大的。
    按理而言，要处罚忠云的话，调遣他去协助诸子学宫镇压罪渊便是最妥善的处理方式。
    “难道是鬼城？”尹灵竹又开口了，不过在看到固行摇头后，便又说道：“总不会是无人海吧。”
    玄界五大绝地中，罪渊、魔狱、冥府、鬼城都是类似于秘境的所在，只有无人海是位于玄界。
    但其中，也以无人海最绝。
    “都不是。”固行禅师摇了摇头，“你不用猜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是魔域。”
    “魔域？！”尹灵竹一惊，“痴和尚？”
    “不止。”固行禅师摇了摇头，“自洗剑池之后，魔域的力量便又强了一分，我试图推算了，但具体不明，只知道魔域应该是又有新的魔尊诞生或苏醒了。……而就在昨天，我又感应到魔域又诞生了一位新的魔尊，如今算起来，魔域现在怕是有五位魔尊了。……你也不想看到，魔域再度侵入我们玄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