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四座石碑

    同一时刻，西谣城中。
    一处位于燃灯寺后方，约数里地之处，有一座高高的屋脊。
    屋脊隐于阴暗中，一道一直端坐在屋脊上的苍老身影，忽然将投向燃灯寺这边的视线收回，然后传出一声悠悠的叹息：“结束了，那老白猿完蛋了。”
    另一旁，一位一身白色的身影，静静而立。
    他衣带当风，身形魁梧，在这黑暗之中，如是一柄利剑矗立在那里，如果白幻夜在这，一定会极为吃惊。
    因为此人，正是他那整日酗酒，每日除了饮酒吃饭之外，几乎什么都不管，什么事都不问的父亲，白破军？
    只是，这时候，他不应该正躺在家中的床榻上，沉沉睡去，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回去了。”
    望见燃灯寺方向的战斗已经结束，他面无表情，淡淡道。
    苍老身影道：“你既然都到了这里，为何不出手？你家那位小公子现在可正在燃灯寺，你就不怕他出现什么意外吗？”
    白破军道：“这不是还没有出什么事吗？”
    苍老身影道：“呵呵。”
    顿了一顿，他又道：“燃灯寺那位镇压邪异的老和尚去了，西谣城中，便进来了众多诡谲。那护城的烈光镜，区区一件低品法器，最多抵挡住开窍境的妖兽，玄识，灵通境便根本没有办法。”
    “众多妖兽畏惧西谣城的，不是那件烈光镜，而是心禅，以及那两名书生，一个老道，但现在缺失了其中最重要的一环，西谣城中，近期必生祸端。”
    “你要提醒你那位宝贝儿子，最近小心，甚至最好少出门，不然，纵使你实力够强，一旦发生危险，也鞭长莫及。”
    白破军闻言，皱了皱眉头，随即脸色陡然一厉，道：“放心，还没人能从我‘杀仙’白破军手中，威胁到他。不管是妖兽，还是什么魑魅魍魉，胆敢靠近他一步试试，我定让它飞灰烟灭。”
    “呵呵。”
    苍老身影一笑，道：“言尽于此，去了！”
    话声方落，他身形一动，陡然冲天而起。
    此时，才隐隐发觉，原来这道苍老身影，竟然一直是坐在一具木质轮椅上。
    不过，在飞起的瞬间，那轮椅便已经消失，随即，苍老身影也迅速幻化，竟然刹那间，变成一只被青光包裹的翠绿孔雀，翅膀一扇，卷起一阵狂风，便化为一团青黑色的光点，在远处的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状，一身白衣的白破军，再次回头往燃灯寺的方向看了一眼。
    随即，也身形一闪，整个人倏然没入虚空中，再脚步连踏，几步下去，整个人赫然也随之消失，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
    只有风声，依旧静谧，徐徐吹过这屋脊上空，传来一阵浓浓的酒味，提醒刚才有人，似乎在这里待过很久，很久。
    ……
    燃灯寺中，哪怕距离很近，但即使是老道人，张静海，张灵虚，小香方丈四大高手，都没有察觉远方屋脊上的异样。
    此时，他们共同盯著院落中那具缓缓飘落的漆黑木匣。
    忽然，小香方丈率先开口，诚恳地朝三人拱了拱手：“今日燃灯寺大难，多亏三位仗义援手，方才终究制服此白猿，不然，燃灯寺数百年基业，方当交于小僧手中，便要毁于一旦了，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老道人，张静海，张灵虚三人，闻言，俱是不由自主将目光从那万魔剑匣之上收回，落到小香方丈身上，眼中神色复杂，忽然道：“小香方丈年纪轻轻，但已不输我辈，来日定当更上一层楼，挑起这燃灯寺的重担，实是实至名归。”
    “三位施主客气了。”
    小香方丈摇了摇头，又伸手一指那虚空中缓缓飘落的漆黑木匣。
    “这万魔剑匣，是这头白猿妖兽身上最重要之物，我燃灯寺受三位大恩，不敢相争，特将其处置权让给玄微观和四海书院。”
    “嗯？”
    听到此言，老道人，张静海，张灵虚三人，眼中都不由异光一闪。
    显然没料到，小香方丈竟然会说出这等话来。
    就是那三位禅字辈高僧，闻言都不由有些急了，踏前一步，就想说话，但被小香方丈以眼光制止了。
    经此一战，小香方丈彻底奠定了他燃灯寺新任住持的身份，在寺僧中威信根深蒂固，即使这三大禅字辈高僧，也无人敢于挑衅。
    上品法器，在这西谣城中，可是一件也没有。
    只看那白猿凭此法器，先是镇杀心禅方丈，后再以一已之身，连战他们四人，几不落下风，就可见此法器之厉害。
    可以说，若谁能拥有此上品法器，便能立即成为这西谣城中第一人，战力倍增，谁有人能不贪心。
    老道人眼睛眯了一下，道：“小香方丈此话，应该还有后续吧？”
    小香方丈闻言，双手合十，微笑道：“自然。”
    “此战，虽说是三位施主前来我燃灯寺帮忙，但追根究底，这为我西谣城共同的大事，谁也无法避免，燃灯寺灭，三位所在的书院，道观，只怕也不能独保。”
    “此战之中，唯我燃灯一寺，损失最重，师尊圆寂，万魔剑匣，我等可以让出，但这缕白猿妖魂，却必须留下，此为杀害我师傅的罪魅祸首，小僧要以寺中百年佛火，无尽经声，日日对它念诵，当作赎罪！”
    “嘶！”
    听闻此言，老道人与张静海，张灵虚两位院主，俱是不由脸色微变，即使以他们的心性修为，也不由身躯抖了一抖。
    刚刚大战，四人连手，将白猿肉身消灭，但它的妖魂，却保留了下来，被小香方丈以法华钟定住，然后又用一方玉佩收起。
    刚刚他们还不解其意，直接消灭了不就好了？既灭妖魔，又为自己师傅报了仇。
    但现在，听闻小香方丈话中意思，他们这才明白，原来对方竟然根本不打算直接灭了它，而是要将它留在身边，日日对其念诵佛法。
    如果说，直接灭掉这妖魂，那白猿也算死得其所，毕竟心禅方丈是它所杀，因此魂飞魄散，飞灰烟灭，也没有什么。
    但小香方丈却要以寺中经声佛火，不断对其念诵。
    想像一下，一头妖，整天有人在耳边唱经念佛，那比生死酷刑还酷刑啊，而且还逃不掉，又岂是一死能比得了的。
    就算他们，估计都受不住，更逛论，对佛法经声极为敏感的妖类！
    没有想到，这小香方丈，还是个狠人，这种折磨手段，可比简单处死它，可要难受多了。
    当然，这也是应该的，毕竟心禅方丈是整个燃灯寺的支柱，小香方丈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他既然作下了这个决定，便无人可以与他争抢这白猿妖魂的处置权。
    不然，不但万魔剑匣之争，再起风波。
    最重要的是，说出去，颜面也不好听。
    当即，三人都点了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三人收起了万魔剑匣，关于这件法器，三人并无法轻易得出结论，只能回去，双方好好研讨，力争做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一时之间，却是无法解决。
    然后，因为知道燃灯寺经此大变，还有自己的事要处理，僧众也大多在刚才的大战中受伤，需要调养，于是向小香方丈等告辞，纷纷化光离去。
    三人一去，燃灯寺中，瞬间安静下来。
    小香方丈挥了挥手，命三位禅字辈高僧去处理那些受伤僧众的疗养事宜，而他却持著那块封印白猿妖魂的月白玉佩，朝著后院的方向走来。
    走近方丈室时，他才微微一愣，因为发现，白幻夜不知何时，已经出来，此时在地面之上，盘膝而坐，似乎正在经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没有打扰，直接绕过他，走进方丈室，将玉佩供在了方丈室的床头，然后就地盘膝坐下，也默默修复起这一战造成的伤势起来。
    而此时，没有人知道的是，经历了刚才那一战，在白猿爆发巨大威压的情况下，这一次没有遮天蔽日纱的保护，白幻夜差点直接昏迷了过去。
    就在此时，他意识一动，又一次被动地被拉入了元灵识海的空间之中。
    然后，他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元灵识海之中，轰隆隆震动，六座石碑，不断震颤，随即，其中本来空无一物的第四座石碑，突然离地飞起，然后跃上高空，金光大放。
    片刻之后，那第四块石碑之上，缓缓凝结出两个赤红的小字。
    “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