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物以类聚

    斯内普自厌的拧紧眉头。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令人伤心。或许他宁愿选择乔迪冲他发脾气，或者……不，他并不希望她离开，从不……可是，也许那样才是最好的？至少她不会因为他而伤心不是么？而这样一来，他便不会再重蹈覆辙，不会再像个混账……

    一种不理智的假设令斯内普彻底失去了控制，他突然迫切的想要把这女孩从身边远远推开，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他给她造成什么伤害。他的嘴巴开始不经思考的吐出了刻薄的话。“就算你那么做了……我也没有必要亲口向你交代我所做的每一件事的理由。”

    斯内普的脸孔扭曲了起来，似乎足以凝结成块的愧疚从胃里顶的他几乎要呕吐出来，但他移开视线不再看她，嘴巴仍毫不留情的继续说下去：“究竟是什么让波特小姐觉得你的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必须得对你交代得一清二楚？或许是因为之前我们共同经历过的某些事情，令你产生了某些错觉？”

    这已经是他此刻所能想到，最刻薄的发言了。他甚至再次使用了波特小姐的称呼——要知道自从乔迪纠正他以来，他再也没用过这个词来称呼她。

    然而即便如此乔迪的脸上依旧一片平静，面对斯内普的刻薄，她没有如他想像中的表现出哪怕一丝的愤懑又或是以她一贯的聪明狡猾、伶牙俐齿向他加以还击。

    房间里异常安静，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这让斯内普的情绪渐渐冷却了下来。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过分的话，不，他从一开始就明白他说的那些话有多么过分了。他是故意而为的不是吗？他因为她和别人相处愉快而恼怒，又为她并没有完全融入那片阳光中而窃喜，他甚至自私的因为她每一次都会向他反击而从不像对待莉莉时那么的小心翼翼，到最后，他又决定把她彻底推开，避免她再受到伤害——在她已经伤心之后。

    哦！西弗勒斯·斯内普，你果然是个斯内普，你依旧是个混账，不是吗？斯内普在心里咒骂着自己，垂着头，咬着唇克制着自己身体的颤抖。

    “你那些不明理由的坏脾气终于发泄够了吗？”就在斯内普几乎被这种沉默压垮的时候，乔迪终于开口了，并且特别的在不明理由这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乔迪为自己还能如此平静的开口感到惊异——她刚刚几乎以为自己会忍不住举起手狠狠的在这家伙的脸上甩上一个巴掌或是一个恶咒的。即使她确实意识到对于斯内普她的确不受控制的发挥了某些控制欲，也不代表她能接受斯内普的这些言论！

    而她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也许是因为她早就习惯了斯内普那些不含恶意却令人难受的刻薄，也许……只是因为她没有动手的勇气。

    但在对方如此明确的在他们已经做了这么久的朋友之后仍将她狠狠推开的时候，在理应感觉到的愤怒和伤心之外，更令她无法承受的，显然是一种被伤害了自尊与骄傲的羞辱感——喔，也许她还应该庆幸，就算到了这种时候，斯内普还没忘了他是她的朋友。

    是啊，朋友。也许这就是她现在还站在这里的原因？难道她还想像詹姆斯说的那样直接对斯内普提问？因为不论如何，他至少还是承认了他们是朋友？

    想起斯内普刚刚那句波特小姐，乔迪简直想嘲笑还能这样思考的自己了。

    “……”斯内普感觉此时自己的喉咙难受得像是吞下了一大杯未经稀释的巴波块茎的脓水，根本说不出话来。他紧紧的攥着拳头，手指的骨节因为主人过分用力而泛起白色。

    “西弗勒斯·斯内普，”乔迪站起身，走到斯内普面前，用一种依旧可以称之为温和的微笑面对着他，声音却冰冷而毫无起伏。“我猜，你这回是不是又一次错误的判断了什么？”

    乔迪的那种冰冷的声音令斯内普整个人更僵硬了，他就如同一看到乔迪就会被石化一样的避开与她的眼神接触。

    不过乔迪不允许他如此逃避，而是提出了要求：“看着我，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你以为，我出现在你的房间，是为了什么呢？打探你之前为什么心情恶劣的乱发脾气？还是向你解释我为什么会在公共休息室前突然离去？你觉得，我做这些事是因为你，是想要对你……多管闲事？”

    斯内普的嘴唇无声的蠕动了一下，在乔迪看来显然他是默认了自己的猜测。

    她毫不掩饰的露出一个嘲笑：“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妄想，是什么让斯内普先生觉得你的朋友不管在做什么事都是热心善良的在为你着想？或许是因为我们之前经历过的某些事情，给你造成了某种错觉？”

    熟悉的语调和台词，令斯内普的眉头不自觉的跳了一下。在承受着这种刺耳嘲讽的同时，他的心中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不，不是因为你。”想起之前在草坪上的猜测，小姑娘的声音不自觉的尖锐起来。“那是因为我自己。”

    斯内普没有在乔迪一连串的问句中看向她，却因为她最后的一句话而蓦地抬起了头。

    “是的，我是为我自己……”乔迪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可能保持镇定。“我绝不能允许自己做出被任何人讨厌或是令任何人感到厌烦的事。我知道你去找过莉莉，在我没有和你相处的极短的时间里，你去过图书馆，经过那道走廊，所以才会知道我在草坪上看着詹姆斯骑飞天扫帚。我需要确定，是不是因为我的存在，而导致……”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眼神极短暂的避开了斯内普的视线，“导致你没有办法和莉莉独处，所以才那么的烦躁不安。我不希望被人当做碍眼的存在而不自知，我讨厌别人在心里有对我有什么糟糕的评价，甚至连这种可能也不允许……”

    乔迪的声音渐渐变轻了，不要说斯内普觉得意外，就连她自己也惊异于自己的话。自己刚刚都在说些什么？！假如不是她还算清醒，知道完全没有可能的话，她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误服吐真剂了。

    她猛地扬起下巴，试图用一种高傲的态度来掩饰自己泄露心事的慌张：“哦，不过现在，这些已经没关系了，我是说，这不重要了，不是吗？”

    一直以来，她是如此小心翼翼的维系着身边所有人对她的好感，抱着她从未对人说过的小小心思而不断努力。这种努力，在她在霍格沃茨第一次亲自结下友谊的时候，已经达到了顶峰。

    她从未像今天这样强烈的体会到自己有多么的适合斯莱特林，她的控制欲依旧，而那些她有意无意中忽略掉的小心思，也足以证明她的狡猾。

    ——你最初不正是因为在心底羡慕西弗勒斯对莉莉的关心才对他产生兴趣，想和他交朋友的？

    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她的心底窃窃私语。

    哦，得了，乔迪忽然自嘲的苦笑。

    从她认识西弗勒斯·斯内普那天开始，他就没有用那种态度对待过她。即使是她非常乐观的觉得他们确实已经是朋友了的时候也没有过。今天斯内普的态度，更让她觉得她对于他们之间的友谊的努力像个天大的笑话。

    “哦，对了，我今天之所以着急离开，是因为……詹姆斯当时在那儿，我担心……”打算穿上隐形衣离开的时候，乔迪才想到自己说过要解释的理由还没有告诉斯内普。但是她话说了一半就闭上了嘴，沉默的给自己披上隐形衣。

    现在，她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再向他解释了，不是吗？

    然而，就在乔迪要消失在隐形衣下的时候，斯内普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我……我并没有心情低落，这样和莉莉相处也很好，没什么问题。我不觉得……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而且……”斯内普有些结结巴巴的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抓着乔迪的隐形衣，以防她就这么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我只打算选择你作为练习摄神取念和大脑封闭术的搭档，我早就想说了，我们可以开始互相练习着用摄神取念了，我知道，那很难，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练习来掌握，所以，我是说……。”

    看着乔迪一脸仿佛不能相信的模样，他像是用了全身的力量与勇气似的说出了那句：“对不起。”

    道歉的同时，斯内普犹豫着伸出了手，第一次笨拙的拍了拍乔迪的肩膀。

    乔迪甚至没有闪开。倒不是她如此轻易就原谅了斯内普，而是她太过惊讶于他的提议——她以为这男孩是最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掩藏起来的人，就在刚才他甚至还毫不客气的拒绝她追问他为什么会情绪低沉，然而现在，他却突然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向她交付一种完完全全的信任。假如他这么做之后她还对他们之间的友谊抱有怀疑，那她就是个傻瓜！

    斯内普明白乔迪的诧异，可他此刻当然愿意给她完全的信任。

    他已经全明白了，他想。一个习惯在意别人、喜欢讨别人欢心、而且在他人看来总是亲切友好的人，却每次都能拿出她所能做到的最尖刻却又真实的态度来对待你，你怎么能够不明白她对你的与众不同呢？你又怎么能怀疑……她不是你的同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