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离婚协议和往后余生

    阿琛办了父亲的后事，不知不觉便走到顾清和的家，想着冲动之下对夏琳说过的话，他觉得有些抱歉，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上门把话说清楚。
    可是敲开门的时候，他却发现夏琳不在家。
    顾清和替他打圆场：“明天有空吗？琳说要请你吃饭。”
    阿琛却审视着这个他不曾踏足过的羣柳散伍肆捌零玖肆零  空间，一桌一椅、一碗一筷都是他意想不到的温馨，进门的门凳下，两人的鞋摆在一起，一大一小的，居然也挺相配。
    阿琛不由得盯着那些鞋：“你跟她做过吗？”
    顾清和的眼神立刻烧起来：“说什么呢。她是我妹妹。”
    “可在法律上，她是你老婆。”阿琛提醒他，然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说到这个，已经12点了，她还不回来吗？”
    顾清和也看着墙上的钟，低声喃喃：“她有自己的生活的，这是她的自由。”
    外面下着雪，他记得夏琳是最怕冷的，每到雪夜的时候就会全身蜷缩着沙发的毛毯里，哀求他给自己煮一杯热咖啡。
    而他，也乐得遵命，习以为常地把咖啡煮好，为她掖好毯子，把电火炉调整好位置对准她，然后关好被风吹得咯吱响的窗户。
    有时候，看她睡得不好，他还会在她的枕边点一个香薰，她最喜欢的海盐味道。
    若有若无的清淡，却无孔不入，不知不觉间上了瘾，仿佛他和她。
    不知道，今天晚上她会不会冷？
    会不会有人帮她掖被角？
    阿琛拉开门，走之前忍不住念了一句：“你把她逼成什么样了？”
    “什么？”顾清和愣住，从一连串的疑问中回过神来。
    “我说你啊，你把自己的老婆逼成什么样了。”阿琛笑了，笑容里却恨恨的。
    也不知道是恨清和，还是恨自己。
    顾清和的眼眸也暗下来。
    一瞬间心惊肉跳。
    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而去了，而他甚至都没有想明白那个东西是什么。
    ***
    第二天午后。
    雪停了。
    阳光普照。
    顾清和照例打开窗户，将夏琳最心爱的那盆莲雾搬到窗台上，让它接受阳光的洗礼。
    他的脸色很苍白，似乎一夜都没有休息好，是以当他看到那辆车停在楼下的院子里时，手里的花洒也跟着颤了一下。
    江上把车停在夏琳家门前。
    这里是车流量很小的住宅区，现在是上班时间，路也比较宽，所以这辆车停在这里，就显得分外突兀。
    夏琳坐在副驾驶上，她抬头，看见对面房子的阳台上挂着儿童的滑雪服，忍不住笑了，心想，邻居家的孩子在她结婚的时候不过刚开始牙牙学语，不知不觉竟已到了可以滑雪的年纪了啊。
    “笑什么？”
    江上偏着头望着她，声音中有着一丝捉摸不透的探寻。
    “不可以笑吗？”夏琳笑着，拉开副驾驶的门，走下去。
    江上随后再度发动起车子，夏琳却回头，脑袋扒在车门上，冲他眨眨眼：“别走，等我下来，就一会儿。”
    她眼眸乌黑，睫毛轻颤，扇子一样扇动在江上的心口上，他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注视着她脚步轻快地跳过院子里蓄了积水的鹅卵石。
    楼上的顾清和，也这么注视着夏琳。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她就是这么跳来跳去的。
    那时她的笑脸上温暖又快乐，那笑容甚至能感染周围所有的人。
    可是现在呢？
    身后的门锁转动起来，夏琳回来了。
    顾清和只来得及转过身，夏琳已经微笑着张开手臂，扑进他的怀里。
    “你怎么了？昨天晚上——”
    顾清和有些错愕地想要拉开她，夏琳却固执地不肯抬头：“别动，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拥抱了。”
    顾清和于是也没再动，他任夏琳抱着自己，胸膛里柔肠百转，不知用了多少次呼吸，才低声道：“我想了一个晚上，也许我可以——”
    “清和，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跟你在一起，很难让人不喜欢你。我曾经很喜欢你，但真是不可思议，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我想，我的病已经治好了。”夏琳却没有让他说下去，她将脸蹭在他瘦弱的肩头，“所以，我决定履行当初结婚时跟你立下的约会。”
    顾彬没有说话，他忽然觉得胸膛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人抽走了一块，且再也无法填回来。
    他抬首，望着客厅里那幅他画了一半的人物肖像。
    忽然想，结婚这么多年，他竟然从未给夏琳画过一幅。
    也许这就是答案吧。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你的决定。”顾清和反手，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抚摸着夏琳的头发，深深地道，“琳，能和你做这十年的亲人，我真的觉得很珍贵。”
    这世界上最短的咒，就是一个人的名字。
    当顾清和如此认真地唤着夏琳的名字时，夏琳忽然觉得时光在周围迅速的倒退，她身上的盔甲都一点点融化了，她变回最初那个羞赧的瘦小的女孩，搬着椅子坐在老家的天井里，仰头望着星空，希望有一天能有个眼睛像星光一样璀璨的男孩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然后清和出现了。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个咒一样，压了她十年。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那个压了十年的咒其实不是清和，而是她自己。
    她爱上了自己的执念。
    “谢谢你清和，”夏琳松开了顾清和，抬头，一脸松快地望着他，“我也觉得很珍贵。真的很珍贵。”
    在顾清和这里，人生第一次，夏琳失约了。
    她没有等到阿琛来，也没有履行那个一起吃饭的约定，她甚至除了那盆莲雾什么都没有拿走，只是留下一份离婚协议书，便笑嘻嘻地离开了。
    正如同她当初笑嘻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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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闯进了自己的生命。
    相处这么多年，顾清和早已理不清他对夏琳的感情。
    他确定他是爱她的，正如他确定她爱他。
    但他知道，那也许不是一样的爱。
    而这份不对等的爱，终于到了完结的那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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