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7章 活过来面

    盖亚之灵竟然告诉苏哈台，杀死婴儿救下所有人，或是不杀死婴儿害死所有人……这两种选择都无法通过所谓的心灵考验。苏哈台虽然身至事外，却也想不出第三种选择来。

    但下一秒，蒂娜的举动却让苏哈台和盖亚之灵齐齐长大了嘴巴……

    她竟然一把夺过女人怀中的婴儿，抱在自己怀里，敞开衣襟，喂起奶来。婴儿果然不再啼哭了，地下室天花板之上的敌人，没有察觉到地下室内藏着的人。

    地下室的人们躲过了一劫，盖亚之灵惊讶的嘴巴依旧没有合拢。

    “你的同伴竟然能做出这样的选择，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盖亚之灵对苏哈台说道。

    苏哈台笑了笑，退出了盖亚之灵为蒂娜营造的幻境空间。

    蒂娜通过了心灵考验，余下的，便是卡尔勒和安东尼两人了，苏哈台将意念波纹凝聚成针，刺入安东尼的灵魂之中，却发现年轻的安东尼正同自己的兄弟在荒郊野外进行着年轻人才会进行的“冒险”。

    他看上去还没有进入接受考验的阶段，苏哈台便知道，眼下正在接受考验的人，并不是安东尼，而是卡尔勒。

    苏哈台的意念延伸范围没有那么远，他无法触及到卡尔勒所处的心灵考验幻境之中。

    但无处不在的盖亚之灵们的一双双意念之眼，却一直观察着卡尔勒应对心灵考验所作出的反应……出乎所有盖亚之灵意料的是，卡尔勒作出的反应，竟然是目前为止最激烈的。

    虽然身陷幻境之中，但现实中的卡尔勒的心率和血压，却层层飙升。

    ……

    ……

    这是属于卡尔勒的心灵考验幻境，他近期的记忆被盖亚之灵们屏蔽掉了，遗留下来的最清晰的记忆，便是他11岁那一年的记忆。而且在卡尔勒此时的印象当中，他现在并非20岁，而是11岁。

    他的训练者及主人，给他布置了平生第一道艰难的任务——杀死一对夫妇。

    这对夫妇便是苏哈台的父母，那时候，他们只有三十出头，看上去很年轻。

    如果卡尔勒同他们并不熟惗还好，可这件事残酷就残酷在这儿——那对儿夫妇平日里非常照顾卡尔勒，因为——“卡尔勒，你的年纪跟我们的儿子差不多大诶！”

    这对夫妇不止一次地摸着卡尔勒的头对卡尔勒说这样的话。

    那是卡尔勒童年时期唯一感受到的温暖。

    卡尔勒对这对夫妇了如指掌，他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入睡，什么时候起床，知道他们的生活习惯，知道他们早餐吃什么，午餐吃什么，晚餐吃什么，在口渴的时候又喝些什么。

    11岁之前，卡尔勒接受了许多严苛的训练，包括杀人的技术。

    他自问已经可以做到不眨眼地杀死任何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但是某一天，他的抚养者及主人，却给了他这样一个任务：“杀死苏哈夫妇。”卡尔勒试图替苏哈夫妇求情，但却遭到一顿恶劣地毒打。

    这幻境场景，是从卡尔勒的真实记忆当中提取出来的，这便是盖亚之灵们对卡尔勒设置的心灵考验。

    祂们要他再选一次。

    卡尔勒同记忆中的自己一样，选择了拒绝。他无法对那对儿夫妇下死手，虽然他从年幼时起便被按照杀手的标准来进行训练，但这毕竟这是他的第一次杀人实践。

    他的抚养者及主人甚至忘了，他只不过是一个11岁的孩子。

    也许他的抚养者及主人根本就不在意他是不是个11岁的孩子，他的抚养者及主人在乎的，只是他能否完成任务。

    他被明确地告知，如果不能完成任务，他便失去了全部价值，会在12岁之前被处死。

    卡尔勒所面临的两难选择和道德考验，远比苏哈台和蒂娜要严重难选得多，因为他此时的心智，只是一个11岁孩子的心智，而苏哈台和蒂娜在进行选择时，已经是成年的心智了。

    卡尔勒必须再一次面对这可怕的选择，让他一生时时陷入自责和暴虐的选择。

    “杀死苏哈夫妇，是为了拯救人类本身……”卡尔勒听到的来自抚养者及主人的最心平气和的话，便是这几句话：“卡尔勒，你必须放下妇人之仁，选择正确的路……”

    抚养者及主人从未这样同卡尔勒说过话。

    卡尔勒也从未听见过这样的语气……某几个时刻，卡尔勒甚至动了心了，他差一点便做出了硬着头皮刺杀掉苏哈夫妇的决定，并且数次险些付诸实践。

    但每一次，制止卡尔勒如此行动的原因，都是苏哈台的母亲那句慈祥的话：“卡尔勒，多吃点儿……你和我儿子年纪差不多啊！”

    卡尔勒一边狼吞虎咽着苏哈夫妇为自己做的“活过来面”，一边流着汹涌的眼泪。

    别看这面的名字比较唬人，其实就是普通的方便面而已。

    但是做法是很耗费心思在里面的，苏哈台的母亲用羊肉煮汤作为底汤，在烧开之后，加入酱汁儿，打入荷包蛋，放入火腿切片和面饼，文火煮熟。

    旁边乳白色的瓷碟中，放着几块晶莹剔透的萝卜咸菜。

    这就是被称为“活过来面”的普通的煮方便面，普通又不普通。

    苏哈夫妇说，吃了这种面，吃饱了，就感觉活过来了，所以才叫“活过来面”。他们说他们的儿子苏哈台，从来没吃到过，倒是卡尔勒天天都在吃。

    “卡尔勒，你小子，跟我们俩的儿子没什么分别啊你！”苏哈台的父亲跟苏哈台长得很像。

    在某个恍惚的时刻，卡尔勒被封禁的记忆似乎松动了一下。

    那一刻，他的吞咽声呜咽，泪水全无。

    “小子，你好端端的哭什么？是因为面太好吃了吗？”苏哈台的父亲皱着眉头问着，他皱眉头的样子和他的儿子一模一样。他的母亲，也是同样的表情。

    在一起久了的一对儿人，很容易长成夫妻相。

    卡尔勒不说话，只是拼命摇着头，他还以为这桌子旁边，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自己心中埋藏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