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符文与前奏

    “——可如果用这个方法，莱恩·史密斯绝不会输。”

    学院湖畔的道路角落，克里奥·考利紧张地攥着纸页，拐到一颗大树后面，再次仔细看了一遍那些凌乱的字迹，忍不住深吐了两口气。

    不得不说，就平时训练来看，如果莫林真得如同鲍勃分析的这样，魔力容量可能比莱恩还高，剑术也不差的情况下，那莱恩组长还真得不一定有百分百必胜的把握。就是说，不论怎样，都还有输的可能。

    可现在不会了，克里奥想。

    他把纸页攥得紧紧的，释放出一些魔力，那些魔力冲突游散形成火花，火花接触到普通的纸页便立刻将其点燃。树影之下，那张纸页很快烧成灰烬。

    克里奥将灰烬抖落在地上，拿脚踩了踩，又踢了些泥雪上去，便再也看不出什么痕迹。

    他四下张望了片刻，发觉没人注意到自己，又弯腰从地上拔了一颗草芽出来，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一边把玩着一边慢悠悠地走向宿舍古堡。

    这下，莱恩组长就绝不会输了。

    ……

    四月的第一个周六，晨曦一点点驱走夜色。

    音乐盒响起，斯特雷耶从睡梦中醒来。

    不是一个好梦，可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丝毫。他经常做梦，但很少梦到醒来后还值得回忆的东西。

    他有条不紊地清理了一下面孔，换上一件不太显眼的长袍，对着立镜梳理了一下他黑色的头发，往书桌上的小鱼缸中丢了一颗食物，然后把桌面上的笔记与书稿装进深紫色的魔纹袋。

    斯特雷耶打开储物柜的门，里面有很多耐放的食品，他准备用过之后便前往图书馆。

    一连两个月，在没有课的日子里，他每天都是这样，从清晨到午夜，基本都在图书馆中度过，他甚至只在中午时分去一次餐厅和奥斯蒙一起就餐，早晚则只吃一些每月初从商店买来的食物。

    这样要方便很多，能挤出不少的时间。

    他拿出一块面包，倒了半杯清饮，从罐子里舀了一大勺浅绿色的果酱，又把手伸进一个很大的灰色布袋中摸了摸，却没有摸到预想中的东西。

    吃完了啊……斯特雷耶一愣。

    味道还真不错呢……他忍不住地想了想。

    灰色布袋是莫林送给他的，里面装满了据说是莫林的母亲，也就是卡兰德男爵夫人，亲手做的肉干，味道很独特，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植物清香。

    要不……什么时候再向莫林要点？

    斯特雷耶在药剂课前接到莫林的“还礼”时还呆了片刻，心想对方好歹也是洛萨的贵族，卡兰德男爵虽然只是个最偏远的小男爵，但就自己的消息来看以前也算是个大人物，至于落魄到这种地步么。再说贵族间哪有送吃的当礼物的，又不是什么少见的魔法食材，也不符合礼节，甚至还隐隐犯了忌讳。

    再一看莫林那一脸不舍的表情，暗想对方大概是个吃货，心里释然了一些，便也接受了这袋回礼。

    回到独住的房间，斯特雷耶没有立刻品尝，而是从商业街买回来一条透明的小银鱼，喂了一小粒肉干给它。

    银鱼是一种很特殊的鱼类，生长在寒冷的溪流中，但它对各种药剂与食物的接受范围和秩序种族，尤其是人类，极为相似。只要是对人体有害的东西，哪怕是慢性的，只要一丁点就能致银鱼于死地。

    一周之后，见那条小银鱼依然在鱼缸中悠闲自在地游来游去，斯特雷耶这才取出一块尝了尝，只觉味道格外不错，便时不时地取出一块品尝。

    到现在，整整一大袋的肉干已空空如也，连碎肉屑都找不出来。

    似乎今天上午莫林要和二年级的学长决斗？要不要去看看呢，他有点心动，这两个月来一直闷在图书馆里也好久没活动下了，或许去竞技场逛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就在此时，他手腕上闪过一点紫芒。

    斯特雷耶皱了皱眉，符文传来一丝感应，便表示莫林小组的五个成员已经聚一起，他又看了看手上那枚隐蔽的符文，抿了抿嘴唇，目光沉了下去。

    他送给莫林的并不是咕噜咕噜大师的【五芒星符文】，至少不是咕噜咕噜原封未动的作品。因为这套符文总共有六枚，还有一枚在他的手腕上。

    正是刚刚闪动的紫芒。

    这套通讯符文是那“人”给自己的许多物品中的一个。

    他说第六枚符文可以单向感知其余五枚的位置，而且绝对不会被其他五人察觉到，在刚开始的时可能只有其余五枚聚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而随着他实力增强，便可以感知出更具体的每一个的位置。

    斯特雷耶特意去查看过相关的书籍，了解过【五芒星符文】的制作难度以及研究进展，他没有找到任何曾对【符文】做出改进的记录，甚至那些记载表明，许多机械大师觉得对【符文】更进一步的改动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五芒星】只有五个角，基于这个魔法结构便只能做出五枚。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可以打破不知多少大师认知的物品，可以在研究符文的学者们中引起震动的物品，像垃圾一样被随手扔给了自己，任他处理使用。而这显然不可能是那人制作的，也不会是他见过的那些人。

    斯特雷耶放下衣袖遮住手腕，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对着被晨曦染红的湖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驱走了心里那丝无力的感觉。

    他抚了抚胸口，从桌上拿起魔纹袋，离开房间，向图书馆走去。

    ……

    “要不要再喝碗甜粥？拌汤？”就餐大厅之中，马卡斯一脸紧张地问莫林。

    他看上去甚至比莫林还要紧张不少，一个劲地在边上问他要不要吃这吃那，听得一旁的巴伦都有点烦躁，从餐盘里拿了一个煮蛋就塞到了马卡斯的嘴里。

    “唔！……咳，咳咳！”马卡斯好不容易把煮蛋吞了，赶紧喝了几口汤，看了看莫林的餐盘，又给他夹了两片培根。

    艾玟诺在一边看着奇怪，忍不住问道：“马卡斯，是莫林上去决斗，又不是你上去，怎么看着你这么紧张啊？”

    格索克少年脸色一僵，讪笑道：“我们可一共押了五十分呢，我当然紧张，当然紧张。”他在衣兜里擦了擦手心的冷汗，暗想我能不紧张么，你要是押了全身家当上去你也紧张。

    原来他看鲍勃那给的一赔三的赔率颇高，想着上次押蒂尔娜一下子就赚了一倍，忍不住就押了一半的身价上去，又过了几天，看那赔率居然涨到一赔四了，想着怎么说这也算支持莫林，狠了狠心，再一冲动，又把剩下的一半押了上去。

    少年，明年我去机械与制造学派，能不能买得起高级机械工具手套可全靠你了，千万别掉链子啊。马卡斯此时只怕莫林吃的少等下没力气，恨不得自己帮他再吃一块肉排。

    马卡斯现在身无分文，莫林此时也几乎身无分文。

    少年把艾玟诺那里保存的全部的金币都换成了魔力晶卡汲取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小吸血鬼的那笔助学金没有动用。总计价值一千多金币的魔力汇入小水坑总算把它填了个半满，对此少年也是有点心疼，但想着就算这次用不完以后还可以接着用，也就没再节约什么。

    艾玟诺剩下的金币可没参与鲍勃的赌局，倒不是她不相信少年能赢，而是她觉得赌博不是件好事，就算真有信心能赢也不能靠这种方式挣钱，只有通过正当途径赚到的金币看着才舒服，作为一个财迷，她还是显得很有立场的。

    蒂尔娜在这几天则给少年讲了很多二年级的事，比如他们训练课程的大致内容啊，一些试炼啊，对魔力控制的能力，战职常用的魔法卡牌等等，以帮助莫林对莱恩的实力形成基本印象。在学院生活了五年，哪怕是道听途说，维斯魔灵也了解了不少其他年级的事情。

    吃完早饭，稍作休息，莫林在几位朋友的陪伴下向竞技场走去。

    四月的早晨气温还不高，但少年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习习凉风迎面吹来也很是舒爽。

    决斗约定的竞技台是第十七号模拟竞技台，这座竞技台相比高年级学生所用的小了不止一圈，但模拟程度却一点不差，接近百分百的痛感，算是低年级学生“恩怨决斗”的专用场地。

    此时莫林他们还没到来，竞技台前已站满了围观的人。

    大部分是一年级的新生，也有一些二年级的学生和少数高年级的学长，也有些早早地来到竞技场想训练却发现有好戏看就过来瞄上几眼看个热闹。

    两个新生在人群中探讨着：

    “我跟你说，莫林他可一点不差的，我看过他和巴伦的战斗，拖了好长时间魔力都没枯竭，据说考核的时候他的魔力容量几乎达到十法尔的上限了。”

    “那又怎么样，他虽然达到二阶法职，但又不能用魔法卡牌，力量据说只有一阶，比莱恩学长低那么多，魔力充沛又能怎么样？”

    “可我看他会用魔法啊，似乎是古代施法的样子，用那种施法材料施放魔法的。”

    “就算他不知道从哪学会了古代施法，肯定也不是莱恩学长的对手，不然你怎么不押莫林赢？”

    “虽然我没押但是我口头上还是支持他的！”

    俩人说得正起劲，人群一阵骚动，“来了来了……”

    却是莱恩·史密斯和自己的几个组员来到了竞技台前，看到莫林居然还没到，莱恩不满地皱了皱眉毛。

    他看起来还算轻松，和几个二年级的熟人打了个招呼，便干脆走到了台上等待，心想一点礼貌都没有的家伙，居然比自己来得还迟，果然洛萨那种地方的贵族根本不能算贵族，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知道。

    正想着，几个低年级的学生突然欢呼起来。

    莫林·卡兰德到场了。

    本来掐着时间应该能提前一会儿，但马卡斯一直让他吃这吃那吃得太饱，花了些时间休息，这才压着点到场。

    听到欢呼声时少年还愣了一下，他却不知道，虽然大部分都不看好他，但在个别新生眼里他可算得上是英雄了，主动挑战一位二年级的学长啊，你想想，这么有勇气的事情也只有“真正的勇士”才敢做。

    莫林看了看到场的一年级同学，没发现艾莉丝的身影，心里微微有些波动，再看看高年级的学长，一个个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是那种带着拉肚子诅咒的，便知道高年级来观战的估计都是在鲍勃那押了不少钱赌自己输，因为赔率较低，多压点才能有不错的收益，又不是百分百放心，所以才来看自己的决斗。

    哼，看我不让你们这些家伙亏得血本无归！

    莫林把小黑交给艾玟诺，纵身一跃，及时避过了巴伦一记鼓舞士气的重拳，已是落在了莱恩的对面。

    开始吧。

    台下人声鼎沸。

    两人面前各浮起一个光球，准备阶段，选择装备武器。

    在模拟竞技台中，幻化出的装备品质与材料都有上限，在一场决斗中不会出现用传奇匕首去刺普通锁甲的事情，除此之外，越厚的盔甲防御性越好，但同时也更重。

    莱恩选择的盔甲对于二阶战士来说算比较轻便，同时像莫琳以前那般左手持盾右手持剑，看似竟也是个单手剑士。只是那盾牌出奇的厚重，盾面上铸有三道弯刺，很是狰狞，看起来并非只起到格挡的作用。此外，那盾牌内侧还有两道卡槽，长剑的剑柄出也有一道卡槽。

    那是可以激活魔法卡牌的卡槽。

    挑选完盔甲武器，莱恩便开始选择卡牌。

    模拟场上只有标准魔法卡牌可供选择，成为正式职业者后会获得类似卡册一样的符文扉页，可以放置卡牌并化作符文记号附在手上，需要时随时可将对应的魔法卡牌召唤到手中使用，格外方便。

    他挑选的卡牌不多，都是在战斗中经常用到的。

    作为一个二阶战职，他不像法职那般有太多的挑选空间，因为很少有时间去练习卡牌使用，只会少量用一些辅助与强化类卡牌，而如果选择太多的卡牌的话，在战斗中需要花费额外的时间考虑使用哪张，所以并不是在符文扉页中放置的卡牌越多越好。

    对付对面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菜鸟新生，莱恩其实觉得他并不需要动用魔法卡牌，但他也不会太过大意，想了想克里奥之前的建议，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又挑选出一张一阶魔法卡放置在自己的符文扉页中。

    可以藐视对手，但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这是身为一个高贵的帝国贵族所必备的品质。

    准备完毕，莱恩轻蔑的抬起头，说道：“还没好么？早点结束的话你还来得及去想想怎么去挣点分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