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海岸

    出租车上，张羽清又担心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没事吗？”

    谢雨云一脸高兴地回道：“没问题的，我现在感觉很有精神。”

    接着，谢雨云谈论起刚才的事情：“话说回来，羽你真是太厉害了，居然能抱着我从三楼跳下来，真像武侠电影里的大侠一样！”

    张羽清没有回话，只是看到谢雨云确实很有精神的样子，他放心地露出了轻笑。而在心中，他也越发肯定了一个可能，关于谢雨云的病情他或许能以自己的能力做些什么。

    一路上，谢雨云一直保持着兴奋的心情，一个劲地望着车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看到海面后，张羽清便叫司机在路边停了下来，他下车一问车费，身上的一百多块钱立刻就去了三分之一。

    出租车很快就开走了，张羽清转过身，只见早他一步下车的谢雨云正站在公路外，出神地看着前方那无际的大海。

    张羽清提议道：“到沙滩上去吧。”

    “嗯。”谢雨云轻轻应了一声，接着两人就一起走下了个斜长的陡坡，来到了海滩上。

    谢雨云低头看着脚下的海滩，有些感慨道：“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呢，我以为沙滩会全部都是沙子。”

    张羽清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因为在这片海滩上，石头比沙子还多。张羽清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让你失望了。”

    谢雨云却似乎没在听他说话，只见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脚下，最后还蹲了下来，指了指前面些的地面道：“羽，快来看啊，是螃蟹耶，好小的一只！”

    张羽清闻言走了过去，顺着他所指一看，一只不到半只手大的螃蟹正慌忙地横跑着。

    见螃蟹跑远，谢雨云起身跟了上去，一边俯身跟着螃蟹慢慢地走着，一边感慨道：“原来螃蟹真的是横着走的呢。”

    而看着他那兴奋的样子，张羽清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接着，谢雨云又被一只寄居蟹吸引了目光，然后又是心血来潮地收集各式各样的贝壳或是色彩奇特的鹅卵石，不一会他又发现了一只搁浅在小水滩里的小鱼，明明只是一块很小的水滩，他却抓了好久才抓到了那只小鱼，随后又高兴地将辛苦抓到的小鱼放回了大海……

    至始至终，张羽清都只跟在一旁，默默地看护着他，看着他那些如同小孩子一般的举动以及他脸上真心流露出的开心与愉悦，总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

    一泼水突然洒到了毫无防备的张羽清脸上，张羽清只是用手往脸上擦了一遍便瞪向了泼水的凶手，只见谢雨云正站在海浪上，微俯着身，正对着他的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微笑。

    张羽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会，然后转向身侧的浪潮走去，于是一场嬉闹地水仗就这么打响了。当然，因为顾忌到谢雨云身染重病，张羽清泼来的浪花总是有失准头，而没有任何顾忌的谢雨云却也泼不中有了防备后身法灵活的张羽清。

    虽然自己也没被泼到，但久泼不中后，谢雨云还是不服气起来，他气鼓鼓道：“你耍赖！”

    张羽清闻言一愣，谢雨云却是立刻抓住了这个大好机会向他泼水，因迎面的水凉而回过神来的张羽清又擦了一遍脸，苦笑着道：“你这才叫耍赖吧？”

    “嘻嘻！”谢雨云以一脸胜利的笑容回答了他。

    时间总是在需要它时过得飞快，当海滩上的两人发现时间不早时，天边已是一片昏黄。

    对着蹲坐在海滩上的谢雨云，张羽清轻声提醒道：“该回去了。”

    “让我看一会夕阳吧。”谢雨云头也没回，依旧看着海平线上那无比巨大的红日。

    张羽清干脆也跟着坐了下来，和他一起看着天际那正在缓缓下落的夕阳。

    双眼映照着那片火红，谢雨云蓦然道：“羽，你说海的另一边会是什么呢？”

    “……”沉默了一会，张羽清说出他所想到的答案：“可能是另一个城市的海滩吧。”

    “另一个城市吗？”谢雨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想得有些出神，过了好一会才说话：“以前我曾梦想当一名旅行画家，旅行画家你知道吗？”

    张羽清有些不确定道：“是指那些靠给别人画肖像画，赚取旅费到处旅游的人吗？”

    “是的，不过旅行画家不只是给人画肖像画，有时也会卖一些自己画好的风景画。”谢雨云补充道。

    “是这样啊。”张羽清淡淡地应了一声，接着称赞道：“你的风景画我不清楚，但你若是画人物肖像完全及格。”

    “哼哼，实话告诉你，其实我最擅长的就是画风景了。”谢雨云大言不惭道。

    “哦，是吗，那不如就试着画画眼前这副大海夕阳的美景。”张羽清开玩笑道。

    “我正有这个打算呢，所以我才要多看一会。”谢雨云却是一脸认真，丝毫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随后他又轻轻地说：“我会画好的，然后给你看看。”

    张羽清微微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放心，我会画好的，在我死之前。”谢雨云轻声说完这句，气氛陡然变得沉重起来。

    沉默了好一会，张羽清才缓缓开口道：“你难道不想当旅行画家了吗？”

    “那是我的梦想。”谢雨云强笑道：“但是，我没有那种命。”

    “没有去试过，又怎么会知道你没那种命？”张羽清皱起眉头道。

    “你知道吗？羽，我的病是生在这里哦。”谢雨云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了自己的心脏部位。

    “我不知道你得了什么病。”张羽清却摇了摇头，继而坚定道：“我只知道人如果有活下去的希望，哪怕只有百分之一，也不能放弃。”

    谢雨云反问道：“哪怕这几乎不可能的希望，会拖垮唯一的亲人？”

    “你又怎么知道她是被拖累着呢，她所期望的一开始就很明确了吧？”张羽清的话让谢雨云无法反驳。

    “可是……”谢雨云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张羽清却迅速打断了他道：“你呢？”

    不清楚他所想表达的含义，谢雨云微微一愣，张羽清接着说道：“你真的想放弃吗，继续活下去的希望？你想当旅行画家是希望可以到处旅行看遍世界吧，但这些都需要时间，你难道不想活着做到这些吗？”

    “可是，我不能……”谢雨云双眼饱含着液体，在昏黄的光芒下仿佛珍珠一般晶莹剔透。

    张羽清强迫着自己不顾那谢雨云那就要流出的晶莹：“我只问你，想还是不想。”

    泪水终究是决堤了，谢雨云忍不住扑向了就在坐在身旁的张羽清，带着哭腔的声音完完全全地诉说出了心声：“想，我当然想活下去，我想要去当旅行画家，我想要去各个城市旅行！但是，但是……”

    “我知道了……”看着在自己怀中不住发泄的人儿，张羽清一边轻轻抚摸着他顺滑的头发，一边轻轻地回道：“我知道了，你的想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人儿逐渐没了声音，但柔弱地身体依旧不时地微微抽动，张羽清向下看了看，只见谢雨云呼吸均匀却是就这样在他怀中睡着了。

    这时他才发觉怀中湿润，恐怕整个寸衫已被泪水浸湿了一半。张羽清苦笑了下，把谢雨云的上身轻轻移到了自己没有被湿到的肩头。

    注视着面前的空气，张羽清忽然说道：“你们也看到了吧，他非常的坚强，还想要活下去。”

    “不必惊讶，我可以看得见你们，你们就是他的父母，对吧？”这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话语，实际上是在和普通人无法发觉的事物进行对话。

    张羽清的视野中，一对中年夫妇正默默地站在两人面前，他们想要回话，但因为已经不再活着的关系，他们开了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张羽清却完全明白他们想说的话语，他紧接着道：“但是你们如果还是因为放心不下的关系而紧跟着他的话，他想活下去的这个愿望就无法实现了。”

    见中年夫妇露出了一脸迷惘的表情，张羽清继续说道：“他的实际病情或许并不是很严重，我的身边充满驱阴的气场，跟我在一起时，你们不觉得他更有精神吗？”

    中年夫妇一齐点了点头，一直以来他们几乎没有一刻不在注视着谢雨云，他们当然能看得出谢雨云在张羽清身边的时候完全没有平常那病恹恹的样子。

    “也许你们不知道，导致他病情加重的原因，就是你们对他的放不下。”张羽清无情的说出了事实：“已经是死物的你们，就应该到你们该到的世界去，就是你们对他的过分纠缠，致使阴气传到了他的身上，从而加重了他的病症。”

    中年夫妇闻言，明白了一切的他们不由露出了无比痛苦与悔恨。

    张羽清说出了最后的话：“去你们该去的世界吧，请对他放心，他很坚强，他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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