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独角戏不好唱，见苏念贞一直闷不吭声，再加上一个看上去面相有些凶的乘务员端着盒饭过来了，那女人不多会儿就消了音。

    这个乘务员看着凶，人倒是不错，没对几乎挡着休息室门的一家四口说什么，默默抬起腿跨过了杂七杂八的包裹堆成的小山。列车休息室很小，估计两个人进去都嫌挤得慌，这位列车乘务员也不关门，半开着门就打开盒饭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两个小女孩儿似乎对穿着制服的黑脸叔叔有些惧怕，老鼠见了猫似的，也不哭闹了，老老实实地坐在小马扎上吃自己的泡面。

    苏念贞饱经摧残的耳朵终于得以解脱，着实暗暗大松了口气。她不是一点气都受不了的人，可也经不住那女人粗鲁刺耳而又无休止的谩骂。

    等大家凑合着结束了晚餐，已经将近八点钟了。吃饱喝足的乘客们歇得差不多了，车厢里又保持着让人舒服的温度，大伙儿都精神了起来。相熟的人聊天打牌，爱说的人跟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侃得唾沫横飞，还有捧着手机听音乐看电影的……一时间，拥挤的车厢变得喧闹起来。苏念贞越发庆幸自己早早缩在了清净的角落，堪称“进可攻，退可守”之风水宝地。既能听那些历经世事的大爷大叔们侃天说地，又不用尴尬地置身其中，真是再好不过的位置了！

    只是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身边两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儿着实让苏念贞烦躁不已。那黑脸乘务员一走，乖得跟鹌鹑似的小女孩儿立刻成了野猴儿。小孩子闹一点儿并没有什么，毕竟是天性。可令苏念贞难以忍受的是，这两个小女孩儿不知道跟谁学的，难以入耳的脏话一串接着一串，声音尖利又高亢，让人忍不住皱眉。而她们的父母似乎对这样的行为见怪不怪，没听到似的，一个嗑瓜子一个抽烟，直到巡逻的乘务员过来警告了几句，才稍稍有所收敛。

    苏念贞怀着忐忑和兴奋，抱着背包在一片嘈杂喧闹中睡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坐着睡了一夜，浑身不舒服的苏念贞就被哭闹着要上厕所的两个小女孩儿吵醒了。卫生间在这节车厢的另一头，小女孩儿要上厕所，得穿过走道上横七竖八熟睡的旅客，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苏念贞不着痕迹地往走道上瞄了一眼，暗自庆幸自己昨天未雨绸缪，只喝了两口果汁润润口，暂时没有去厕所的迫切需要。

    估计是晚上没休息好的缘故，大家面色都不大好，脾气也跟着暴躁起来。而那吵着要上厕所的两个小女孩儿的母亲又不是个会做人的，踩着碰着别人连句道歉的话都不说，横得不行。其他人可不是孤身在外忍气吞声的苏念贞，当即跟那个自己先招惹人还嘴上不干净的女人吵了起来，要不是小女孩的爸爸及时上前劝阻，差点就发展成群殴了。

    苏念贞没去凑热闹，安静地缩在角落嚼口香糖。现在卫生间和洗手台不知道挤成什么样，苏念贞索性脸也不洗了，牙也不刷了，随便拢一拢头发扎个马尾就算了。在拥挤的火车上，谁也别想讲究什么形象。

    天亮后没多久，极速飞驰的火车哐当哐当着进了站。苏念贞站起活动活动僵硬又疲惫的身体，背起背包，提起行李箱，跟着人群走向出口。

    苏念贞走出车厢，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熏得有些难受，连忙脱掉外套塞进包里，继续跟着人群走。

    大城市的车站更大更豪华，也更复杂，初来乍到的苏念贞茫然地看着出站的旅客往各个方向散去，有些拿不定主意自己该跟着哪拨儿人走。好在有指示牌可以看，苏念贞找到公交车站的标示，拉着箱子快步走去。

    到了公交站，苏念贞从包里拿出录取通知书附带的学校简介，上面有详细的乘车说明。

    “嘿，同学是报到新生吗？哪个大学的？”

    苏念贞正四处观望着寻找乘车的地方，就见一个戴着红色帽子，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热情地迎了上来。想到之前借用林木子家的电脑查到的，据说车站有专门迎新的学生，苏念贞猜这男生大概就是。“华大的。”

    “哎呀，真巧！学妹看我衣服上这图案，是咱学校的校徽……”男生殷勤地抢过苏念贞手里的箱子，嘴上也不闲着：“学妹哪个院系的啊？哪里人啊？自个儿过来的吗？……来得真是时候，咱们今天刚来这边设迎新点……”

    苏念贞被一连串问题弄得有些晕头转向，索性挑几个简单的问题回答。“嗯，是自己过来了的，我计算机系的……”没错，苏念贞打算毕业后成为一名高薪又不用多跟人打交道的程序猿！

    “卧槽！”男生吼罢可能觉得在女生面前说脏话不太合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尴尬地说：“抱歉哈，我只是太震惊了，没想到女生会选这个专业……”更何况你这么漂亮！当然，最后一句话男生没敢说出口。

    “我只是挺感兴趣的，没想太多……”苏念贞有点儿脸红，其实她是直接在网上搜了“哪个专业赚钱多又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之后才筛选来着。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接待点。苏念贞见旁边停着好几辆大巴，心情不由更好了，有专车接送的话，就更不用多操心了。

    苏念贞到的算是早的，第一辆大巴车才坐了几个人。苏念贞告别热情的学长，拉着箱子走了过去。

    车上空位很多，苏念贞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才拉开背包拿吃的。昨晚为了避免上厕所，只吃了几片牛肉干，喝了两口果汁，早上又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找车站，早就饿得胃疼了。

    一袋草莓干下肚，苏念贞的胃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誒，同学，你自个儿过来的吗？怎么没家长陪啊？”问话的是前座体态丰硕的阿姨，她旁边坐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孩儿，见妈妈冒然跟人搭话，似乎有些不高兴。

    “阿姨好，我这儿有果干和肉干，你们要不要吃点儿垫垫肚子？”苏念贞不想回答胖阿姨的问题，索性笑着转移了话题。

    “呵呵，谢谢你啊，我们带了吃的。”胖阿姨也不揪着问题不放，热情地从包里掏出两个茶叶蛋塞给苏念贞，笑呵呵地说：“这茶叶蛋好吃又顶饿，估计到学校还得一会儿呢，你先垫巴垫巴肚子。”

    “谢谢阿姨，这两瓶酸奶你们喝……”

    互送了食物后，苏念贞和前座母女俩亲近了很多，得知那女孩儿叫孙婷，考入了外语学院英语系，她母亲姓吴，苏念贞管她叫吴阿姨。

    大概十点钟的时候，第一辆大巴就坐满人了。不多会儿，车开了。

    苏念贞静静地望着窗外，首都不愧是世界闻名的大都市，比她想象中还要繁华。纵横交错的道路、整齐漂亮的绿化带、高耸入云的大厦、打扮时尚的行人……处处显露出现代气息。只是人多车也多，路上堵得很，到学校的时候，竟已经差不多两点钟了。幸好苏念贞在开车前去了卫生间，要不然真不知道能不能憋到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