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猴儿酒,伤别离

    复习，训练，猎物，余卿忙碌而又充实的度过了一天又一天。高考过后，等待通知书的长假中，余卿很是忐忑，报考的是首都气象大学的机电工程系，首都气象大学是东国的知名大学，在气象信息方面的成就在整个东国首屈一指，余卿没有报考这个学校的最为热门的大气物理系，而是机电工程。

    并不是余卿不想报考这个这个学校最为拔尖的系别，而是对于高考分数的不自信，就选择了这个学校录取分数线最低的机电工程系。而余卿选择这个学校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有首都这两个字。

    春困秋乏夏打盹，特别在这样闷热的午后，准备靠在树荫下打打盹的，刚闭上眼睛正要进入深沉的睡眠，就被摇醒了，余卿睁开发红的眼睛，不掩饰自己的怒气，盯着眼前的猴子。

    7月的山林中没有太多的燥意，但是依然十分的闷热，本来今天余卿是不想动弹的，该死的猴子把熏肉吃光了，把正在树荫下打着盹练习钓鱼的余卿，摇醒了。

    猴子摇着那个原来挂着熏肉的空铁丝，在他眼前摇啊摇，正犯着起床气的余卿直接指着猴子的鼻子，骂道：“你不是说你吃素的吗！要不是你偷吃，这熏肉哪去了？”

    不会说话的猴子，一双迷茫的眼睛却仿佛会说话，猴爪上挂着一个铁丝钩子，举在余卿面前晃啊晃。余卿火气这就起来了，一拍手打掉猴子爪子上的铁钩，翻身继续睡觉。

    过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想着猴子今天倒是很老实，不容易啊。正准备睡个回笼觉的时候，听见后面有动静。

    扭过头一看，就看见猴子搬来一个半人高的山石，举着正准备扔过来，余卿惊得冷汗都下来了，一咕噜爬起来，双手投降，表情可怜的惊恐说道：“猴哥，猴哥，我这就去买肉，回来马上给你做。你先把石头放下。”

    猴子的表情十分丰富的表达了轻蔑，却没放下石头，而是直接扔了过来，巨大的石头被强悍的力量做动能，空气中居然出现了破空声。余卿看了一眼扔来的石头，只来得及向旁边使出驴打滚。

    一声闷响，石头撞在了余卿刚才靠着的树干上，山石的碎片贴着余卿的大腿根插在地上，一人合抱粗细的松树干伴随着咔咔声断裂开来，向惊魂未定的余卿砸去。余卿惊叫一声，又转着身子滚在旁边。

    看着一片狼藉的休息场地，余卿好半天才定下神来，一滴冷汗从脑门划过脸颊，转头看向昂头挺胸抱着双臂一副傲然神气的猴子，余卿的恐惧就直接转换成了满额的怒气值。要不是自己跑的快，这石头能把自己砸成肉饼。

    腾起身子，指着猴子正要开骂，却见猴子转身就走：“你砸了人就想走，知不知道我差点就变成肉夹馍里面的馅儿了，你这个……”正要接着骂下去，猴子举着比刚才更大的石头颠颠的跑来。

    怪叫一声，余卿扭头就跑。速度比全力冲刺快多了。声音远远的传来：“猴子，老子去集市给你买肉去了。”

    猴子放下了石头，望着着那惶惶而逃人的人影，居然微不可察的笑了一笑。如同慈父看见调皮的孩儿一般。

    …………

    半个多小时后，余卿咒骂的走在集市上：“死猴子真是成精了，真是太欺负人了……”

    在肉铺上余卿正挑着肉，手机响了，这是专门为了接到录取通知书，余卿特地买的一个二手手机，从来没有打过，也从来没有响过。所以当手机响起铃声的时候，余卿并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直到肉铺老板温情的提示他：“小伙子，你手机响啦。”

    余卿盯着手机，心如同快要跳出身体，脑袋轰然作响，不知所措，这个手机号码只登记在报考卡的联系方式那一栏里，还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

    肉铺老板剁肉的声音将余卿惊醒，激动的按下接听键，靠着耳旁，切切弱弱的喂了一声。

    是很清晰而亲切的女声：“喂，你好，请问你是余卿同学吗？”

    余卿心情仍然还没有平复：“啊，我是，我是。”

    大概是听出电话中大男孩的声音有些紧张，话语中有了一些笑意。

    “很荣幸的通知你，你被首都气象大学录取了。”

    余卿有些不可置信而又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我被录取了？我被录取了？”

    “是的，请在9月3号到9月5号到学校来报道。来校之前带上……”

    通话结束后，余卿看着眼前剁得翻飞的肉沫，在阳光的映照下很漂亮。

    肉铺老板已经猜到了，呵呵的说笑着：“小伙子，可是好样的，咱村里可又出现一个大学生了，多给你来半斤肉。”又切了一块肉放在已经装好的袋子里。

    余卿没有拒绝肉铺老板的好意，连着说了好几声谢谢。

    回家的路上，余卿感觉毒辣的太阳也变的温暖起来，世界如此美好，路边嘎嘎的乌鸦叫声是如此动听，这对吵架吵得快要开始动手的老夫妇的家庭是这么的和谐。看看干死在路上的青蛙怎么这么美丽。

    这份喜悦想要和人分享，余卿第一个想起来的人是老猴子，忘记了刚才他举着半吨多重的石头砸自己的事情。

    余卿哼着好像从来都没有学过，但是一直存在于记忆深处的歌：“我有一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余卿不知道后面应该怎么唱，只是反反复复的哼唱着这一句。仿佛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穿着负重衣，身体轻的快要飞起来了。

    转过一个路口，余卿一眼就看见老猴子在等着自己，没有在意猴子不是站着，也不是蹲着，而是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余卿顾不得把肉放进厨房，就蹦到老猴子的身前，兴奋的叫嚷：“猴子，猴子，我收到录取通知啦，我被首都气象大学录取了。哈哈，我考进大学了。”

    没理会余卿的手舞足蹈，老猴子平静的站起来，背着爪子走到厨房，把那袋猪肉提到余卿的眼前，晃呀晃，然后另一只手指了指这袋子肉，又指了指一块大石头。然后一巴掌拍在余卿的后脑勺。

    余卿被这一巴掌扇的一个趔趄，差点被打爬在地上。

    欢喜的心情被这一巴掌扇的无影无踪，刚想叫嚣两句，看了看那颗拦腰断掉的松树，余卿闭紧了嘴巴。一把夺过那袋子猪肉，去了厨房，嘟囔的做起了熏肉，余卿搞不懂最近猴子的脾气为什么变大了许多。

    猴子已经摆好了桌子凳子，等着余卿上菜，香喷喷的熏肉被切成薄片，合着蒜苗炒在一起。以前在菜上来以后，老猴子怕自己吃亏一般，和余卿抢着吃，但是今天好像却没什么食欲。

    今天老猴子不太对劲啊。菜上完了，猴子没有动筷子，愣座了一会儿，从坐着的屁股底下拿出了一个绿本本，递给余卿。

    接过来一看，是录取通知书，怎么在老猴子那里？老猴子指了指窗台。余卿明白了，送快递的见自己没在家，就把东西放在窗台上了，也没打电话说一声。

    看了看老猴子，又低头看了看录取通知书上苍劲的毛笔字，余卿明白了，为什么老猴子今天心情不太好，看来录取通知书是昨天到的。余卿没有诧异老猴子会看懂文字，因为自从懂事起，老猴子给自己的惊讶实在是太多了。

    余卿默不作声，愣愣的看着老猴子，老猴子今年有多大年纪了，为什么从小陪自己在一起

    还记得年幼的时候，自己还在上初中的时候，晚自习过后，自己走出了学校，走过了寥寥人烟的集市，上山回家的路上，面对着漆黑的山林，心中总是感觉万分惧怕，大山像是一个巨兽张开的大口，等待吞噬自己。而老猴子总是在山口等着自己。然后默默无闻的陪着自己走回家。

    父亲那时候总是指责猴子说，你会把他变成一个胆小鬼。但是，猴子这个时候总是秃噜一下子嘴，表示对父亲的不屑。

    再小一些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山林越野奔跑，累的喘不过气的时候瘫倒在地上休息，不防备一头丛林狼窜了出来，望着那头狼贪婪的眼睛，尖利的牙齿上滴着口水，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对狼的恐惧战胜了理智，自己抱着颤抖的双腿，绝望无助的看着那头野狼越走越近，因为害怕流下泪水，吓得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狼也没有咬自己，睁开眼睛，看到那头贪婪的狼倒在了一旁，而老猴子坐在野狼的尸体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

    更小，更小的时候，那个冬天，几岁来着，5岁还是4岁？天地之间一片雪白，这个老猴子四肢爬在地上，自己骑在他的身上，抓着他的两个耳朵，他带着嬉笑的自己在雪地奔跑，寒冷的风吹在身上仿佛没有感觉，把脸埋在了他背上的皮毛中，好温暖，也很安心。那种感觉一辈子都记得。

    想着想着，余卿眼前好像有了一层雾气，擦擦眼睛，站起身回屋拿了一瓶父亲走时剩下的酒，拿了两个杯子，把两个杯子都斟满，其中一个递到老猴子的身前。

    猴子看了一眼余卿，接过这杯酒，余卿和猴子碰了碰杯，一仰脖全干了，辛辣的白酒，把余卿咳嗽的眼泪都出来了，猴子不屑的秃噜了一下嘴，也一口干了。

    余卿好不容易忍住咳嗽，又满上了酒杯，余卿说：“猴子，你比我的父亲，还父亲。”说完又干完了酒杯。

    “猴子，我要去上大学了，我毕业后要赚大钱，以后你真老了，我养你啊。”又一杯酒下肚。

    “猴子，好舍不得你啊。”

    “猴子，我肯定会想你了，到时候我就回来看看你。”

    “猴子，小时候你对我真好，现在没有以前好了。”

    “猴子，你会不会想我啊？”

    …………

    余卿每说一句话就干一杯酒。每干一杯酒，猴子那因为酒精而更加艳红的嘴唇就秃噜一下。

    不知道是多少杯酒下肚了，余卿东倒西歪，说话也有些大舌头了，摇晃不定的举着酒杯，含糊不清的嚷着：

    “猴子，咱爷俩撒也不说，喝、喝、喝酒！”

    说完这句话，余卿的头就结实的落在了桌面上，呼噜噜的醉倒了。

    猴子，在听到“爷俩”这两个字时，眼睛亮了起来，微眯着眼睛里好像也出现了些雾气。把酒滋儿了一口，夹了一筷子谁都还没动的熏肉，在嘴里慢慢嚼着，慢慢品尝，像是要永远记住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