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 二

    竹马和青梅每天投几十份简历，前前后后也面试了一二十家公司，没人愿意给高工资，他们也就没了兴趣，因为他们对工资的要求是按照小康的生活标准倒推的。毛大少说他简直就是太把自己当人看了，没有人在乎你的生活标准，人家在乎的是你的利用价值，不提高自己的利用价值，你就没有价值可言，所以先要舍得被人无偿的利用，等被利用的有经验了，可能谈价值谈待遇。

    竹马对此嗤之以鼻，他觉得毛大少自己都没工作，整天混日子，根本没资格谈论这些，更没资格教育他。我相信他要是知道毛大少的过去，定不会如此不屑一顾！

    竹马在学校的时候混的不错，对自己信心很足，自尊心也强，信奉好工作是找出来的真理，但是招聘的人却跟他说，好工作是做出来的，竹马对此又不屑一顾！他觉得各公司的人力资源经理都是摆设，狗屁不通，完全理解不了自己对企业管理的真知灼见，对各个部门的业务也不熟悉，所以每次初试就将他给淘汰掉了！

    我始终没洞察出来的是，他这强大的自信心，到底是如何支撑的。不屑一顾简直成了他的座上客。

    竹马和青梅在这里呆了两个月才找到工作，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以一种下嫁的心理上着班。这期间，他们平均两天吵一次架，不到三天就和好，节奏平稳，从不间断。每次的核心话题都是分手，或是如何早日离开我这个破地方。不过经过我不断调教，他们已经知道去楼梯间里吵，这样一来，他们既可以吵的畅快淋漓，我们也可以酣然入睡。

    竹马的工作是在一家办公家具公司做销售，因为招聘的人跟他说，这个工作做得好的情况下，一年二三十万不成问题，但是前提是必须创造好的销售业绩，否则靠1500元的底薪是没法生活的。

    于是他便满怀抱负的盯着最高目标去上班了，为了在新工作中有新的面貌，他还特地花了100块去买了一套西装，又花了100块买了两件衬衣一条领带，这价格不知怎地被电视塔和毛大少知道了，从此成为笑柄！100块的西装真的有点不可思议，竹马还引以为傲的说这是青梅亲自挑选的。

    青梅则做了和她专业相关的事儿，在一家外语教育机构做行政助理，所谓行政助理，就是打杂的，买买办公用品，打打字，跑跑腿，她觉得这个工作很委屈，工资又低。但也是有乐趣的，这家外语机构里请的全是外教，外国的帅哥很多，这是cd市的一大特点，在国外找不到工作混日子的人，来这里却可以成为优秀的外语教师，拿着高工资，高福利。

    学生的家长一看老师都是进口的，便觉得这个学校不得了，有实力，定能让自己的孩子在起跑线上就受到纯正外语的熏陶，将来在人生道路上必能成为刘翔，甩掉所有参赛者，成为冠军。殊不知，这些外籍老师大多数除了会母语外，其他的狗屁不通，根本不知教育为何物。

    我们对这种工作很是羡慕，都觉得与其在自己的国家里苟活，还不如出国混个外籍老师教中文，虽然我们普通话不怎么标准，也写不出好文章，但是我们会说一口流利的方言，这才是最地道的汉语。毛大少说我们要是出国，肯定一个个都得饿死，世界上不是每个国家都叫中国，汉语也没有英语流行。

    竹马上了一个月的班，却始终不得要领，办公家具需要关系和客户资源，而他什么都没有。他每天挎着包，游走在大城市里，像野狗觅食，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找客户，也不知道向谁请教。

    公司原本安排一个老销售人员带他，但是那家伙每次都把他当跟班的小弟，什么也不教，只知道有事没事教训他一顿。竹马如此高傲的人，必定针锋相对，那家伙叫竹马给他倒杯水，竹马说自己是一个销售人员，不是倒水的。出去拜访客户的时候，让竹马给他提包，竹马说自己是一个销售人员，不是提包的。总之，他对自己的身份始终念念不忘，牢记在心。

    我们都骂他智商不低，情商却为0，一个销售人员，情商太低，是什么事儿也干不了的，他还是说自己是一个销售人员，不是打杂的，现在做不好，不代表将来做不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朝为田舍郎，莫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谁也不怕谁，谁也不用巴结谁。

    他的豪言壮语完全感染了我们，这种感染力足以让我们原谅自己现在的悲惨，一边睡着懒觉一边憧憬着明天的美景，不管明天有没有美景，总之这样一憧憬，晚上做的梦都特别香。

    我们倒是被竹马给感染的甜蜜无比，青梅可就难以入睡了。他们两个人的工资加在一起不到3500元，两个人交给我房租千把块，吃饭也要1000多块，青梅还要偶尔买点化妆品和零食什么的，到月底钱都不够花，更不用说什么存钱租房子了，1300元每月的房子，按付三押一来算，一次就得5000多。

    青梅的危机感与日俱增，脾气暴躁，没事儿就把竹马叫出去训话，让竹马要不顾一切的努力，争取拉到业务，拿高额提成，不能再浑浑噩噩的靠底薪过日子了，说完便梨花带雨，格外悲怆，竹马只能嬉皮笑脸的装小丑哄着青梅。

    从这之后，吵架的格局发生了变化，青梅训话，竹马嬉哄，以前那种针尖对麦芒的情况已经极少发生了。

    每次哄完青梅，竹马的脸皮因为虚伪的嬉笑被拉得过于疲惫，肌肉僵死，回到房间里面无表情，像一头肩负着两麻袋石头的驴，坐在床沿上唉声叹气，之前的锐气已经被青梅给彻底的压制了。我们都是被女人欺负过的人，因此特别能理解他的心情，只好找各种借口安慰他，他却摇摇头说很羡慕我们几个光棍，一个人无忧无虑，不用为碌碌无为而悔恨，不用为虚度年华而羞耻，不用为租精装修的房子而呕心沥血，不用为了哄老婆而嬉皮笑脸。

    这话我们听着特别别扭，一点也不像是羡慕的话，倒显得我们是属于厚颜无耻、麻木忘志的那类人了。但是他这话也有一些道理，我们的确没有任何烦恼，只要我们不自寻烦恼想起过去的豪言壮语就行。

    我们几个平时都是以光棍的身份羡慕别人的，如今不管竹马的话会让人产生何种歧义，但我们至少也让别人羡慕了一次，这总是一件让人感到很欣慰的事儿。欣慰过后，只有失落，竹马还有青梅经常教训他一下，我们却只能偶尔在他被训之后，在他语带歧义的羡慕中寻找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