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 > 丝路,丝路 > 六、西市肆中掷千金

六、西市肆中掷千金

推荐阅读:假千金穿成和亲公主后我的狐仙大人不能倒,A起来揣着反派的崽跑路亡国后又成宠妃穿成残疾总裁的AI伴侣龙香拨影后今天崩人设了吗六十年代平凡生活公主找了个女驸马

    雁书只在九岁的时候来过一次西市。尽管她享有比平常女孩子更多的自由,但西市这个地方,却也不是能够常来的。

    商贾本是“贱民”,贵为官宦,自然不能与之为伍。所以太宗屡次颁布禁令:凡官员五品以上,不得入市。雁书的父亲从来也没有过去东西两市。朝廷虽未禁官员家眷进入两市,但东市与西市本就是熙来攘往,纷繁复杂之地,所以,尽管有再多的好奇,士族家的夫人小姐们也不敢轻易去。若是实在想去瞧个热闹,也穿戴得平常,排场也要从简,不能招摇过市。所以只在九岁时,在雁书百般恳求下,母亲才带她去了一次西市。但就是那一次,也给她留下了平生难忘的印象。

    西市的确是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方。它方圆几近二里地,市内的商家,以来自波斯、大食的胡商最多,也有一些来自高丽、新罗、百济、扶桑,甚至还有来自遥远的,近乎天边的大秦,还有更令人称奇的是,街上偶尔也会出现全身如炭一般黑的“昆仑奴”。所以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各种肤色,各式人种。这里的男人们,都能说会道,坊间传说,胡人一出生,嘴上就被抹上蜂蜜,是为了来日能甜言蜜语,更好做买卖。这里的胡姬,娇艳如花,身姿婀娜,善于舞蹈,与汉人不同的是,都肯抛头露面帮着男人做生意,更是一道香艳的风景。

    西市商家,就分了二百二十行之多,各行,又集天下各色的商品,有从日常用品,到奇珍异宝,不一而足。珠宝之类有金银、象牙、犀角、玛瑙、琥珀、珍珠、金精、石绿以及各种玻璃器皿和玉器,食物有牛羊肉、胡麻饼、乳酪、胡椒,各色酒水及香料。药物有波斯盐绿和朱砂、南诏石胆、天竺丹药。还有丝帛行、车马行、酒肆、纸行、笔行、乐器行、卜肆……

    雁书和乳母坐在轿子里,挑着小窗帘向外望去,眼睛贪婪地望着街两边繁华的景致,吴氏本是不同意雁书来这地方的,怕夫人知道了责骂,但耐不住雁书软磨硬缠,另外,自己也着实想看看这里的新奇热闹,所以午后,等西市开了市,俩人换了布衣,坐了轿子来到西市。

    轿子在人潮涌动的街上一路前行,终于走到常平仓北面珠宝铺子一带,找到了安氏的珠宝店。娘俩个下了轿,进了店。

    店内似乎没有伙计,只有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上来相迎,这孩子长得珠圆玉润的,束着总角,模样甚是乖觉,先行过礼,然后拿拂尘掸过胡床——胡人爱坐的座椅,坐着比汉人的榻舒服些,请两位坐下,雁书坐下了,吴氏习惯性地站在一旁。男孩子问她们:“夫人小姐可要看什么宝贝,是头上戴的还是身上佩的,是案上摆的还是房上挂的?”

    “葫芦儿,不要卖巧嘴了。去后面叫你爹来,说有贵客来了。”颤巍巍的,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那“葫芦儿”一吐舌头,一溜烟儿向后院跑去。

    雁书这才看到一个老妇人坐在门后的阴影里,用拐杖柱着地,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拐杖上,一动不动的,木雕一般,因此她们进来时都没有发现这个老太太。

    “老太太,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是贵客?我们可是平常人家的。”雁书说道。

    “小姐,你就别哄我了。平常人家,年长的反倒要站着吗?分明是一主一仆,一坐一立,大户人家的规矩。而且,你这位仆人头上带着的梳子,是象牙的吧?我老了,眼神还不差。仆人都带象牙梳,可见主人何其富贵。”

    吴氏带的象牙梳,是雁书的母亲给的。今日来时,只换了布衣,却忘了把这贵重的牙梳摘下来。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竟然如此洞悉世态。雁书不禁叹服胡人的精明。

    说话间,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从柜台后面的门进来。身上,有一股浓厚的药气。脸上,也是一副愁苦相。

    这胡商行过礼,问雁书她们要看什么物件。

    雁书道:“老丈可是姓安?”

    胡商点点头。

    “我们想跟老丈打听一个人。吕三贵你该知道吧。”

    胡商一听,眉峰骤然蹙起。

    “小姐要是买东西,小肆自是欢迎。若是打听人,还是请小姐别处去吧。生意人,不想招惹是非。”

    “可是因为你的举荐,让另一家生意人已招惹是非,举家被抄,你怎么能安心置身事外呢?”

    安氏显然不耐烦了,伸手指向门外,对雁书说:“小姐请回吧。小肆要关门了。”

    雁书怒火中烧,如果球杖在手里,她早打到这老头身上了。正要发作时,一伙人从门外涌进。

    “安大郎,你欠我们的车马钱已过了一个月,也该给了吧?今儿我可不能空手回去了。我就守在这里等你拿钱!”

    雁书看去,却是五个壮年汉子,气势汹汹地向安大郎叫嚣。

    安大郎对为首的一个男子作揖道:“乔老弟,咱跟你们车马行往来了这些年,几时拖过你们的钱?我安氏,在这东西两市也是叫得响的吧?若不是家里连出祸事,我能落到如此境地吗?你就再容我些日子吧。”

    安大郎说得情真意切,那乔老弟也有点动容。

    “那就再容你几天,到这月望日我再来。那时,你休要怪我无情了!听说,你的债主不少啊。你可仔细了,你家这百年商肆,要断送在你手里了。”

    车马行一行人走了。

    安大郎颓丧地瘫坐在椅子上。门口的老太太拿拐杖“咚咚”地敲着地面,焦躁地对安大郎说:“儿啊,这可怎么好?快想法子吧。”

    “老丈,你家里遭遇了什么不幸呢?你说给我听听,也许心里会好受些呢。我爹就什么都说给我听。”

    雁书动之以情,安大郎看了看雁书,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我那两个大儿子,去年往西域贩货,回来时在焉耆遇上了歹徒,所带货物,被洗劫一空,两个儿子也被打伤。他哥俩好歹拖着伤体回来了,但是这次,却把我家多年的积蓄损失殆尽。这些日子,家中艰难,我把伙计都遣散了。你也看到了,讨债的都打到门上了。”

    这就是这位胡商愁苦的原因了。

    “那你店中也该有些存货吧。把它们都赶紧卖掉,变成现钱,不也能渡过眼下的难关吗?”雁书关切地说。

    “谈何容易。珠宝又不是青菜,说卖就能卖出去的。你就再贱卖,遇不上识货的买家,仍是白搭。”

    “那我倒要看看你家的珍宝。或者,我能帮你找到识货的人。”

    安大郎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他仿佛看到了一些希望。

    “把你家最值钱的宝贝拿出来看看吧。”雁书道。

    安大郎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打开一个柜子,又从柜子中,取出一个盒子,盒子上也有锁,再开,又取一个匣子,匣子上仍是有锁,再开,如此反反复复,开了总有五个匣子,五个匣子做得严丝合缝,一个套一个,盒盖上有铜环可供提拎,不然,如此严密,终是不能下手取出。最后,从最小一个盒子里取出一颗珠子。拇指大,色泽微青,珠光盈润。

    安大郎把珠子递到雁书手中,道:“这就本肆的镇肆之宝了,名叫‘青泥珠’。值一千贯。过去曾有人要买,我想着它能给我家小肆带来些名气,一直都不肯出手。现在想卖,一时之间又难以找到买主。”

    “如果把它卖了,可以让你家渡过难关吧。”雁书说道。

    “这是一定的。”安大郎答道。

    “如果我要买呢?”雁书问。

    安大郎将信将疑地,“小姐可是戏言?”

    雁书从领子里拽出一个项圈,上面坠着一块翡翠镶金锁。她把项圈取下,递给安大郎,“今日我没有带钱。这项圈并锁,是足金的,也有四两重。这玉,是上好的翡翠,你识得的。这是我家祖传之物,给你做定金,可否?三日后,你到三戟张府去取钱便可。”

    “小姐是三戟张府的?”安大郎越来越确定他看到希望了。

    “张延师是家父。”雁书答道。

    “只是,我何以报答小姐呢?”

    “很简单。只要回答我才进门时问你的问题,就可以了。”

    安大郎知道三戟张府的盛名,但他搞不清楚,张家小姐和吕三贵,和陆家,有什么瓜葛,她要花这么大的价钱去探寻一个事情的真相。

    安大郎也不想搞清楚了——他没别的选择。这些日子的焦困,早就让他六神无主、心乱如麻。先渡过眼下的难关再说吧。是祸躲不过,躲过不是祸。

    安大郎把他所知道的关于吕三贵的事,悉数告诉了雁书。

    回去的路上,吴氏恨不能把雁书痛骂一顿。

    “我的大小姐,一千贯钱!合百三十两金!你父亲的月俸才五贯!你敢去问夫人要这笔钱吗?她不扒了你的皮,也要扒我的皮!我刚才一直扯你袖子,你只是不理我!这可闯祸了。要么拿一千贯钱去买个什么破泥巴珠子,要么就把祖传的翡翠金锁给失脱了。哪样都不轻!早知道,不带你出来!那姓陆的,不过是教了你几天琴,也值得你替他下这么大的血本!”

    “你不带我,我不会自己骑马来吗?你怕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自有办法。”

    其实,雁书虽然嘴硬,心里也在打鼓。毕竟,那是一千贯钱。但她就是这样,她想做到的事,她一定要做到,不惜任何代价。

本文网址:https://www.haitangshuwu.vip/book/69014/11450672.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haitangshuwu.vip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