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 > 丝路,丝路 > 二十一、沉香删丹展织艺

二十一、沉香删丹展织艺

推荐阅读:假千金穿成和亲公主后我的狐仙大人不能倒,A起来揣着反派的崽跑路亡国后又成宠妃穿成残疾总裁的AI伴侣龙香拨影后今天崩人设了吗六十年代平凡生活公主找了个女驸马

    是日,一行人打点起程,往删丹镇去,途经焉支山。算起来已是十月了,河陇之地,又兼上了山,气候极是严寒,风声凄厉。山上白雪皑皑,人迹全无。

    康老儿知道这焉支山东西不过七十里,但沟壑纵横,山路崎岖不平,不能够纵情策马奔袭,非但如此,有的地方还要牵马经过。

    一队人马在雪里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缓慢。开始还只是冷,鞋袜全湿了。日中打尖的时候,忽然间狂风大作,直把人吹得东倒西歪,三五个人团团抱起来才觉得稳妥,沉香的马车顶篷竟然被吹掉了,翻滚着落下山沟去!沉香和鲍四娘赶紧从车跳下来,鲍四娘的棉大氅因为没有系上领口带子,被风一下子吹到山沟下面去了,她也不敢去捡,只和沉香紧紧抱在一起,唯恐人也被吹到沟中去,但终究是女人家,身量轻,只好伏在地上,以防被风吹走。那滋味,只觉得身在冰窖里,寒风如刀一样割在身上。两个人正在挣扎间,一个人爬过来,把一件棉袍裹在她们身上,紧紧地抱住她们。

    沉香努力睁开眼睛看时,才知道原来是陆归年。

    三个人抱在一起,沉香把头藏在归年胸口避风,脸上犹感他的体温,或许是沉香的想像吧——隔着那么多衣服,怎么还能有感觉呢?但是沉香就是固执地感觉有那么一股温暖,从归年身上传到她身上。那是一种久违的温暖,从前,她的父亲抱着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温暖。自从父母亡故后,数年过去,再没有人给她这样的温暖,她的心都凉了。今日,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她又重拾这种温暖。她希望这风不要停,她可以一直伏在归年的胸口。

    “臭不要脸!趁着刮点子风,就占老娘的便宜!”风势稍减,鲍四娘就把归年推开。

    归年气得脸都白了,“好,我不占你便宜!你走远些,把大氅还我!”。鲍四娘负气走了几步远,这才觉得寒冷无比,人都立身不稳。身上的小棉袄在风里,单薄得像没穿衣服一样。这才知道错怪了归年——又不好就回去。

    四周的兵丁哄笑起来:“嘿,是呀,刚才咱们都没看见那两个丫头没人管,不然我也过去抱抱她们了!”

    “你们只管着自己保命,这会儿子来说风凉话,刚才头缩得像乌龟。”达达不耻他们。

    “你个小毛孩,乳臭未干,我只打你的嘴!”

    众人才要闲话,黯沉的天空竟零星飘下雪来,这天气根本不给人喘息之机!

    “赶紧赶路吧,这白毛风,连风带雪,来势凶猛。再不走出山去,只怕要埋在雪里了。”康老儿吼道。

    众人才又紧张起来,忙着整饬车辆,查看马匹。有两匹马这几天原本就不太好,草料也不肯吃的,原说到驿站给换了,今日在山上受了风寒和惊吓,竟卧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了,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士兵们只好撇下它们。沉香和米司分的车子在雪地里艰涩难行,众人只差抬着走了,也只好弃了它们,把米司分车上的几个厢笼给马驮着,牵马的牵马,走路的路,跌跌撞撞地往山下奔去,好不狼狈。

    申时天已渐黑,好不容易下了山,见到一片树林,林边有一茅屋,从屋里隐隐约约地透出一豆灯火。

    众人见了救星一般,径直奔过去。

    及至推开了门,只见一个老头卧在坑上,小几上放着一盏豆油灯,屋里别无长物。

    众人有点失望,问道:“老丈,你知道附近哪有投宿之处?”

    老头翻眼打量这帮不速之客,半晌才说:“一里地外是我主家陈郎。他的庄子在这里。只是未必肯给你们住。”

    “为什么?”

    “说不好。他近来有烦心事。”

    “闯也闯进去。不然都冻死饿死了。你带我们去!”田校尉从被子里就要把老翁拎出来。

    “罢哟,我可不敢去。他不骂我才怪呢——把这么多人领进门。顺着大道往西一直就是了,哪里用我带。”老翁分辩道。

    “算了,我们自己去吧。”刘副尉劝解。

    于是又上路,支持着走到了一处庄子跟前。天已黑尽了。

    大门紧闭。刘副尉上前“咚咚咚”地敲门,半晌才有人来开门,乃是一个看门老翁。刘副尉说了来意,企望投宿。老翁进去一会儿,又出来回道:“我主家陈郎说,你们既是官家仪仗,前面就是巩笔驿,请你们到那里投宿。”

    “我估摸着,到驿站还得有个一二十里地,这夜里跌跌撞撞的,怎么走?”康老儿说道。

    田校尉先听了看门老翁的话,已是火冒三丈,这会儿又听了康老儿的话,便伸手打了那看门老翁一嘴巴,骂道:“这样天气,怎么赶到驿站?老子奉旨送行,你等如何敢不接待!叫你主家滚出来!”

    看门老翁见这厢来头不小,连滚带爬地又进去通报。

    须臾间一个四十多岁的乡绅模样的男人出来了,脸拉得像黑无常一样,瓮声瓮气地道:“客官既说是官家,有何凭证?现今盗匪横行,我怎辨良莠?我这里却是私宅。”

    田校尉暴跳如雷:“放狗屁!我若是匪,还用在这儿等着?不早闯进去了!”

    “你却莫要唬我!”那陈郎也不依不饶,“我也在丽水折冲府做过别将,现今虽卸任,这官中的规矩,却还记得!”

    刘副尉知道这样吵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马上两下里拦住,拿出铜牌驿券给陈郎验看了,说道:“冒昧打扰,实属无奈。因着风雪所阻,无法前行。人疲倦已极,就是马,走这碎石路,马蹄都出血了磨烂了。特借尊府一用,既是私宅,所需赀费,如数支付便是了。绝不亏欠。”

    陈郎听着这还像话,不再做声,让佣人带着众人进了宅。宅子极大,约摸走了一箭地,佣人领进一个大通间。屋内一张长长的土炕,但是并没有生火。河陇地区,屋内若不生炉火,便是在这样的土炕底下燃火取暖,听说是学高丽人。但这屋内既不燃土炕,也不生炉火,冷若冰室。众人只得忍耐着,裹着被子卧下。但鲍四娘和沉香两个却不依了。男女混杂一室,如何使得?又叫佣人另外安排一间卧室。

    那佣人也不耐烦了,说:“那你们两个便睡在机房吧。”

    跟着佣人来到机房,见是一大间,里面摆着十几张织机。出来一个多月,沉香久未操旧业,难免手痒,左右屋里冷,一时也睡不着,便过去摆弄起来,一会儿就把一张绫机调停好,综框上好线,只等着纺织了。

    那佣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问:“姑娘会用这机子?”

    鲍四娘答道:“费话!她一生出来就见的是这物件,拿棱子的时候比你拿饼子的时候都多!”

    那佣人失惊打怪的,一路跑出去,边跑边喊:“陈郎,她会!她会用!”

    须臾,陈郎跑进来,问沉香:“说你会用织机?”

    沉香点点头。

    陈郎如获至宝一般,说道:“好了,好了。这下救了。你快教教我那几个婆娘。她们学了半拉子。如今连一匹象样的绢绫都织不出来。”

    “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鲍四娘说道。陈郎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鲍四娘又说:“不过,织布对沉香来说是雕虫小技。她在驸马府里便是头一等的织女,三天能织一匹绸。”

    陈郎听了又兴奋起来,“那就演示也可以。一样教得会。”

    “只是这屋里冷得像冰窑一样,又是夜里了,怎么教?还是明天吧。”鲍四娘说道。

    “明天你们又走了,就请今夜辛苦一下,先教些个。来人,把灯都点起来,炉火生上。对了,把兵卒们睡的那间屋子烧上炕,多放些马粪烧,再让厨房给他们做些热汤水吃。”

    屋子豁然间亮堂起来,温暖如春。士卒睡的炕突然间热乎起来,冒着热气的汤水也陆续端上来。士卒们错愕得目瞪口呆,不知陈郎发了什么癔症,突然间转了心意。及至炕烧热了,热汤下了肚,真有从地狱到了天堂的感觉,士兵们竟都喜极而泣!

    陈郎对沉香和鲍四娘两个絮絮说道:“原从中原买了两个织女,技艺娴熟。但一个来了不久就因水土不服而病殁,另一个竟偷偷跑掉了。我有五个小老婆,原是要她们先学会,再教习奴婢,培养织工。但这五个小老婆学了个半拉子,织出来的锦也好,绫也好,练也罢,都歪歪扭扭,毛毛躁躁,不成样子,更不要说织出什么好花色了。我原先做了一百张织机,预备着大干一场的,这下子全泡汤了。所以还请沉香姑娘指点一二。”

    原来鲍四娘见陈郎吝啬,不想让沉香教他。现在看人家这样款待众人,得了人恩惠,也便让沉香教习织艺。她对陈郎说:“若是从头教,断然来不及。不如你让你个老婆一一织来给沉香看,让沉香指出其中不妥之处,还快些。”

    “这样甚好!”陈郎命人把五个小老婆叫来。一一织造给沉香指正。

    夜深了。沉香还在给这些小老婆们指点织造。

    沉香看出来,这些女人的毛病不外乎几点,纺纱梳整不密;经线布得不匀,有松有紧;投棱力度不一等,纬线不齐。说来简单,但手把手教起来,却不容易。

    沉香整整教了一夜,鲍四娘也在一旁帮忙解说,直到晨鸡抱晓,看看铜壶刻漏已是卯时三刻,都累得要瘫坐在地。陈郎原本在一旁看着的,这会儿也歪在一边打盹儿。那边田校尉已经起来,吼斥着众人起身赶路。

    有几个却半天不起来,只说身上不舒服。刘副尉过去看时,有两个人身热如炭,想来是受了风寒,发起热来,挣扎着起身来,腿却颤栗不止,哪里还能走?另外三个人腿脚冻伤了,疮口处有脓水渗出。

    陈郎听说了,忙跑过来看,又在一旁劝道:“病成这样,如何起得来?强行上路,终究要倒在路上的。”

    旁边的士卒听了这话,也甚觉有理。唯独田校尉还虎着脸,未置可否。陈郎又接着说:“我方才也问了,说你们是从长安起程,到甘州这一路也走了两千多里了!兵法有云:千里奔袭,必蹶上将军。马尚且可以在驿站换,人却无喘息之机,不累趴下才怪呢!”

    他这话深得人心,引来一片附和之声。刘副尉也劝道:“不然就歇息个一两天吧。我看这些人已是疲惫不堪了。”

    田校尉无法,情知陈郎是为了让沉香多教习几日织造而挽留他们,但那几个生病的,实在无法让他们起身。这队伍已经损兵折将近半数,如果再丢下几个,越发显得七零八落的,不成样子了。

    “前面便是驿站了,吃喝用度都是官中的。住在你这里,可从哪里开销呢?”他心里同意了,嘴上还要卖乖。

    “都是我的!不要你们花销一文!这几个病人,请医问药,我也包治了。保证把你们养好了上路。驿站哪能这么周全?我这么大一个庄子,二百来号人,哪里多这么几张嘴吃饭?”陈郎摇头晃脑的,说得满口侠义。田校尉心里暗骂他,昨晚来的时候是什么嘴脸全忘了!

    这边士卒权且休养,那边沉香可是忙得不亦乐乎。她本来生性绵软老实,见人家这样款待,少不得尽心尽力,手把手地教陈郎的几个小老婆。太过复杂的技艺一时间难以学会,沉香只把一些相对容易掌握的纹样口诀抄录给她们:联珠纹、忍冬纹、对鸟纹、宝花纹、对狮纹,一个小老婆学会一样。这几种纹样时下流行,学会了也差不多够用了。鲍四娘在一旁帮忙解说,陈郎亲自监督教习,并吓唬几个小老婆,谁学不会便休了谁!谁还敢马虎?都兢兢业业,目不交睫,唯恐疏忽了一点。

    两天过去,一班人几乎废寝忘食,五个小老婆终于织出了工整平滑,花团锦簇的各色织物。陈郎喜不自胜,简直对沉香崇拜得五体投地。

本文网址:https://www.haitangshuwu.vip/book/69014/11450687.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haitangshuwu.vip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