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羝羊触藩迍邅颠踬

    须弥山论剑坪,自然形成，万丈方圆。众人挨三顶五，簇拥将来，那日观战的人何止挨山塞海！

    帝释天王本就是天神之王，更是战神之王。自古以来，帝释天王之位皆为诸天神比武夺王位之胜者所得。数月前，钟好理和白草哲在比赛中双双胜出，进入决赛。而后风云突变，天藏老天王突然晏驾，已经获得决赛权的昔日的雷雨之神却突然成为天道的叛徒，反而成了天道追杀的对象……如此种种，匪夷所思，到底有没有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在冒天下之大不韪？天下芸芸众生难免有所猜疑，所以土木之神白草哲要想堂而皇之地成为帝释天王，避免天下之腹诽心谤、口诛笔伐，甚至有人借机蛊惑叛乱，这一战是避无可避——这也是钟好理敢只身前来的依仗之一。

    此时，为了防止场中之人相斗时能量过大伤及周围观战之人，已然将论剑坪能量结界开启。

    场中的两人，一个目如鹰隼，一个沉着内敛。虽然彼此素稔到指尖，但是一直方枘圆凿，貌合神离，互相倾轧。望着似乎已经今非昔比，颉颃于己的对手，钟好理自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丝毫也不敢小觑。而白草哲虽然已得天藏老天王木之真诠，但是对着一直似乎比自己微强的对手，心中自然还有所忐忑。

    白草哲习惯性地用手指轻抚了一下他那头金黄色的长发，随即低声温言道：“钟兄，你我皆天道之人，每日里朝夕相对，情同手足。对于修罗道，我等当同仇敌忾，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你我兄弟阋墙，揎拳捋袖，骨肉相残，让他人看笑话才是啊！如果钟兄肯猛省前非，我当冰释前嫌，迓之于门，兄仍纡金佩紫，为雷雨之神如何？”

    钟好理看了看眼前的对手，眯起眼睛，微微一笑，脸上居然出现了两个浅浅的酒窝，淡淡地道：“本来我闻之天藏老天王大薨，真是如丧考妣，但是现在细细想来，在比武夺王位的决赛前夕，天藏老天王却命我前往修罗道行刺修罗吾王，其心不善啊！他明里说让我去证明自己，以让我证明给天下，但实际上行刺修罗吾王危险之大，犹如以头试刃，我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而后又派熊飞雪暗杀于我，我居然还能站在这里，现在想来真是不易啊！现在全天道都认为我背叛天道，勾结修罗道，而我行刺修罗吾王之事却被你等隐去，而此事又让修罗道以我为敌，这可真是天下之大，已无我立锥之地啊！天藏老天王纠合你等如此设计于我，是耶非耶？”

    白草哲又习惯性地用手指轻抚了一下他那头金黄色的长发，随即讪讪道：“钟兄，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钟好理浅笑道：“当然不是。你刚才那番话只不过是想为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罢了，但是一山难容二虎，你是不会放过我的，反之同样，所以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白草哲听罢，皱了皱眉，怏然不悦道：“既然钟兄说得如此明了，看来真是多说无益啦！我等天道中人自当恪遵天藏老天王曲突徙薪之不刊之论，不能再姑息养奸啦！请吧！”

    钟好理闻言，揶揄道：“这真是‘桃实千年非易待，桑田一变已难寻。’我这刚离开多久啊？一切就全都变啦！徒托空言终是无用，难道让我堂堂雷雨之神去仰人之鼻息？看来只有实力才是硬道理啊！请啦！”

    钟好理言毕，左手食指弯曲顶大拇指第一节；大指按中指第二节上；中指、无名指、小指呈扇形伸开；口中默念咒语。下一刻，他右手大拇指突然向天一指，大喝一声：“嗡！”天地之间立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白草哲连忙用左手虚遮双目，以防迷眼，偷眼看时，却见钟好理右手食指又向天一指，喝道：“哈！”天上立即乌云翻滚，隐天蔽日，瞬时之间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白草哲正仔细凝神戒备，忽然，一道雷电划破天空，直向他劈来。他连忙向旁跃开，只听“轰隆”一声，他刚才所在的地方立时浓烟四起，地面上被雷电轰出了一个一丈方圆的大坑。

    他正惊魂未定，又有数道雷电向他劈来。他左躲右闪，正自忙乱，忽觉身上一凉，天上竟然下起雨来。那雨水一沾身，他立时觉得，寒彻骨髓，竟觉得身上的力道似是减了一分。

    这寒雨之水由疏渐密，继而急湍甚箭，震撼激射；雷电之盛，宛如巨龙，势极雄豪。那喷涌而下的寒雨之水落地之后，初时仅如银线，既而渐增，奔放跌宕，猛浪沄沄，夹雷霆之声势，吞天沃日，状如玉城雪岭挟雄浑、寥阔之能势际天而来，浩浩汤汤，横无际涯，一泻千里，奔流不息。一时之间，论剑坪上，北风卷地白草折，颠风暴雨电雷狂。

    白草哲见状，不敢怠慢，双手十指交叉，快速变换手印，同时口中默念咒语，运起神功，深吸一口气，喝道：“哄！”随即化身木之森林。

    只见论剑坪中，皆生寒树，负势竞上，互相轩邈，争高直指，千百成峰。寒雨激木，泠泠作响。风生水起，嘤嘤成韵。雷火则千雨不穷，寒木则百焚无绝。鸢飞戾天者，望雷电之火而息心；经纶世务者，窥木之森林而忘反。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只见在钟好理疯狂的雷电之火攻击下，白草哲的木之森林里，却未有大的火起，只是那凶猛的力道震得无边无际的林木树叶萧萧飘落，但是木之森林却表现出更出色的再生能力，林木之葱郁茂盛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正所谓风烟借颜色，雨露助华滋。年深已滋蔓，刀斧不可伐。

    这一战就是三天三夜，众人自是目不交睫，但却常常是眼前时而一片混沌，烟云氤氲，无所窥探；时而雷奔电烁不能视物；偶闻水爆轰震，声如崩山。只听到风声雨声雷电声声声入耳，只能够心底忐忑，互相逡巡。

    终于，众人眼前一亮，有一树枝穿破了漫天的乌云，一缕阳光照射进来。随着这一缕阳光的出现，更多的树枝纷纷争先鼓勇，溯迎而上，出没于鲸波万仞中，腾身百变，破云而出。仿佛东方露晞一般，那笼罩在头顶的乌云渐渐散去。忽然，“轰”地一声惊天的炸响，众人终又重见光明。待众人揽目向场中看时，只见论剑坪的能量结界已然片片崩碎，如花瓣般飘零。论剑坪上生机盎然，草木芃芃，蔚为大观，而白草哲化身的木之森林高七多罗树，竹苞松茂，林木栉比，其叶蓁蓁，条枚荫翳，其光炜炜，顶天立地，惮赫浩汗，饕餮全场。而此时的好理被困其中，如羝羊触藩，迍邅颠踬，跋前疐后，踯躅不进，却已被层层树枝不知裹了千道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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