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单纯的犬心

    午后的艳阳被云层遮蔽，云脚散溢的光芒微微泛暖，在这微风和煦，气温不冷不热，光线不强不弱的日子里，最惬意的事莫过于牵上自己心爱的狗狗上街溜达。自从有一天，佐罗亚见到其他狗都拴着链子，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憨憨地被主人牵着走后，它先是高傲地瞪着一双蓝眼睛表示不屑，其实心有不甘。

    过上几天后，佐罗亚又莫名地变得很想要了。它汪汪嗷嗷地低吟着，时而叼走主人的拖鞋，或者用爪子刮花她的书页，甚至用牙齿按捺主人的药瓶，试图想引起她的注意。可主人根本不懂犬语，不知它想要狗链子，只是单纯地以为它很调皮，还有些神经质。语言障碍下，佐罗亚也不好意思化身为人，单膝跪地恳求主人说：给我买狗链子吧，我想被你遛。

    于是这种尴尬的状况僵持着，恰巧炼金少女的心意都花在了养雪蚕上，并无暇顾忌狗狗的感受，这让佐罗亚低垂着耳朵，更失落了。

    话说回来，自从那次把逆雪蚕从山峰带回家后，十六就没有安心睡过觉了。如今，十几条珍贵的雪蚕因适应不了下山的酷热而萎靡不振，连最爱吃的雪桑叶都啃不下口了，这样别说是祈求它们结茧吐丝了，就能活下去都成了问题了。

    “这些幼蚕早已适应了冰天雪地的环境，我也得它们营造寒冷的氛围才行！”说罢，十六戴上了手套，用药匙舀上一团白色粉末，缓缓倾倒入试管中，轻轻摇晃后，顿时有水雾结在了试管壁上，试管口也凝结了些冰粉。“制冷剂是可以做出来，可材料不多了，应该熬不到雪蚕吐丝吧？这下该如何是好？”

    “汪！汪！汪！”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驱赶的犬嚎声与某人的叫喊声交接在一块儿，本已忙不开交的炼金术师扶额抱怨着。“这蠢二哈，又给我添麻烦了吧..哎。”

    门外喧嚣，待十六出房一看，门前的情节惹得她掩嘴偷笑，几日探究的辛劳也一拍而散。

    “哪里来的恶犬啊，吓死本大爷了！”一位身穿学徒服的少年被佐罗亚的狗爪子碾压在地，他挣扎叫嚷着。“快从本大爷身边滚开.”

    可他越是挣扎，佐罗亚的眼神就越是锋利，它咬住了少年的皮带，险些把他的裤子扯了下来，守家的大犬不依不挠，誓要给这位乱闯者颜色瞧瞧。

    “哈哈哈..”他们的动作是如此滑稽，跟小丑戏似的，十六难以讥笑地唤回自家的狗狗。“好了好了，回来吧，二哈..别咬出事了..”

    “嗷..”听到命令后，佐罗亚便回避到主人身后，静待吩咐。

    “呼…”那被家犬突击的男生带慌慌地缓了口气后，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蓬乱的深红色发丝，那碧绿色的眸子依旧是神气兮兮的，神态中夹杂着一种不可一世的张狂，这点跟十六有些相像。

    “哼，别怪本大爷不提醒你，养狗也要挑性情，这么凶的哈士奇，小心被它反咬一口。”

    “嗷！”佐罗亚恶狠狠地一拍爪子，眉间的息肉紧缩，目光如刃，那红发男生感受到这般威迫后，不得不往后一缩，神气不得！

    “放心，我家的二哈只会吼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家伙！”十六轻抚着黑发，以一种不可一世的神态回敬着眼前的少年。“那么，小夫，你这死屌丝，来这儿是耍宝吗？”

    “哼，上回胡椒粉的仇我还没和你算账呢！据闻。你这家伙竟然还取得了炼金工坊的经营权，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红发的托克夫咬牙切齿，对手的强大无时无刻在挑衅他张狂热血的内心。“可恶啊..本大爷还只是机械学徒，你这家伙竟然已经一跃成为店主了？何等的侮辱啊！”

    “哼哼.在这里发神经也是白费功夫罢了，你早该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是遥不可及的，不如早点回去洗洗睡吧，哈哈”十六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心情格外舒畅地叉腰大笑，忽然她灵机一动，以一种试探的语气问道。“小夫，听说你是学机械的喔？”

    “啊..怎么？..”十六的语气看似殷勤，琥珀色的眼眸中却闪烁着狡黠精明的神采，托克夫不安地缩着肩膀，有种不详的预感。

    “那你制造电器，不是很拿手么？”

    “那是当然啦！做电器，那可是本大爷的拿手好戏！”提及长处，少年的神经弧顿时变得兴奋不已，他挠着蓬松不爱打理的头发，碧绿色的双眼闪烁着狂热的光，这光中包含着自信和对机械的热爱。

    戳中他的兴奋点后，十六眼神亮晶晶地恳求道。“嗯，那小夫哥哥，你能不能做一个小型冰箱啊，人家真的很需要它啦~”

    “呃..~这。”明知她在假装娇羞，托克夫听她这番话后，心扉仍是如同火烧一般莫名撩动着，他猛地拍了拍脑袋，清醒了过来。“我擦，你这可恶的十六，卖什么萌啊，还什么小夫哥哥，别恶心人了，之前的仇我还记在心里呢，想让我做冰箱，没门！”

    十六脸一沉，眼神一阴“真不做？”

    托克夫翘着双臂，神气兮兮地昂着头以表示不屑。“不做，不做，打死不做，无论受怎样的威胁，本大爷也要秉承自己的尊严，绝不为宿命的劲敌出一分力气！”

    “哦，那就没办法了！”精明的炼金术师阴沉地冷笑着，然后伸手抚摸自己的爱犬，也就是刚刚把红发少年吓得要死的佐罗亚。“要是你肯答应为我做冰箱的话，我也许还能乖乖放你走，还会给你付应得的报酬，怎么样，很划算不是么？如果你要秉承你的自尊，哼哼，不错，我欣赏你！只不过，我的二哈正要磨牙，你的手臂不介意用来当作它的磨牙棒吧？”

    “你..你在威胁我，你明知道我怕大狗！”托克夫吓出了一阵冷汗，可已经无路可退了！

    “嗷！嗷嗷啊~”佐罗亚似乎配合着主人的话，凶煞地磨着牙，那恶犬的眼神如鬼魅一般吓得红发少年脚跟发软..

    这时，十六举起了手中的胡椒炸弹，如绝胜的阴谋家一般，冷讽质问着“你做，还是不做啊？不识好歹，别怪我炸弹无情哦。”

    “我..我不.”

    “嗯？”

    “..我.”一边是恶犬的锐牙撕咬，另一边是腹黑炼金师的胡椒炸弹，双重威胁下，托克夫自知要是他敢说一声“不”，绝对会死得渣都不剩的，为了保住小命，那引以为豪的自尊也只能被晾在一边，乖乖地等着被奴隶主压榨劳动力了。

    “可恶的十六..我认了。”托克夫心怀不满地鼓瑟地嘴巴。“可你得来我的实验室，你总得告诉我你需要啥型号的冰箱吧？”

    “行，走你！”十六暗暗庆幸着这个家伙是位软骨头。“我们走吧！”佐罗亚正想跟着主人一块走时，却被绿眸少年拦住了。

    “慢着，这只凶狗可不能跟过来，可别把我的机械宝宝给吓着了。”

    “啊，那二哈，你留下来看家吧！”留下这句话后，十六就头也不回地跟着那小子走掉了，佐罗亚枕着地板，被冷落的失望感让它好久都提不起精神来………

    入夜，一轮新月高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中，同星辰平齐。静谧的月光与绚丽耀眼的路灯交响辉映，佐罗亚那毫无杂质的黑毛也被光辉衬得柔顺发亮，它一直趴在门前，等待主人归来。

    狗狗惆怅地低垂着耳朵，这么晚了，主人跟着那个红发的熊孩子走了之后，就没有回来过了，它趴着腿低吟着，眯着眼睛打算自汪自乐地进入梦乡时，一阵金属碰撞的悦音把它从无聊的梦中唤醒.

    “汪！”单纯的金属声响并不能使一只狗有多么愉悦，可当它看到那金属的形状类似于一条长长的狗链子，并且被主人撺在手上时，这只哈士奇也忍不住摇着尾巴抬起前肢，迎接主人的到来。

    “哟呵，蠢二哈，我就一会儿没回家，你就这么想我啊？”十六也满怀期待地将大红色的犬项圈套在佐罗亚的脖子上，并系上一个小铃铛，这是卖家附赠的，说给狗狗戴上后，就算狗狗不见了，你也能凭铃音寻回它。

    十六轻巧地抚摸着佐罗亚的下巴，随着时间推移，彼此感情加深，她抚摸爱犬的手势也越发熟练，指尖稍稍一动，便如弹奏音乐一般，拨动着狗狗的心弦。

    “佐罗亚，真以为主人不懂你的心思嘛..只是之前太忙，没时间给你买这份小礼物而已。”

    “汪！嗷呜.呜.呜.”这是主人第一次喊它的名字！在新月的光辉下，佐罗亚只觉得眼球在充血，眼息肉在收缩，在感动的澎湃下，它眼皮一痒，便止不住地流着眼泪，汪汪呜呜打湿了眼眶处的一撮白毛，不时还摇动着头部，铃铛在夜色中响彻着清脆的铃音，微妙地表达着它的赤犬之心。

    “小夫的冰箱明天才能做好，这时候养蚕也是无意义的。”少女撩拨着如瀑秀发，她牵起了狗链子，明确地表示要将工作晾在一边。“二哈，我们出外遛遛吧，你跟了我这么久，我还没堂堂正正地带你散步过呢！”

    “嗷呜~”或许是过于兴奋，跑在前头的佐罗亚摇晃着尾巴轻声哼鸣着，那劲头太大，拉也拉不住，好好的主人牵狗散步演变成了狗拽着主人跑，然而十六并不介意呢，相反在街上牵着大狗的自己如闪耀明星一般频繁引人注目，这种拉风的感觉真不赖呢~

    在这个发展日新月异，人心隔影，连街道都让人倍感窒息的大城市中，能有一只爱犬与你真诚作伴，在夜色的街道下酣畅遨游，这也是极好的。

    “呵..呵..呼。”大汗淋漓的十六抽着纸擦着脖颈的汗珠。“二哈，你力气这么大，我都拽不动你。”

    “汪.嗷噢..”哈士奇意犹未尽地挪动着爪子，辗转反侧地抖动着皮毛的汗水，脖上挂着的铃铛叮呤作响，幽蓝色的双眸依旧是精神兮兮的，似乎这份运动对它而言只是开胃餐。

    “啊，我要去洗澡了，洗下这身汗后，我就滚床睡觉了，守夜就拜托你啦！”

    令十六倍感意外的是，回应她的并不是那只蠢二哈的汪嗷，却是一阵低沉的嗓音，这份音调带着感动融于夜色之中，撩起她的心火。

    “佐罗亚，很幸福。跟主人在一起，佐罗亚觉得很幸福。”

    新月正悬挂头顶，散发着幽幽的清辉，衬得黑发青年的背脊皎洁而明亮。月亮仿佛在笑，他也在笑，那笑容如湖水般起着涟漪，伴随着缕缕清辉在十六的心头处荡漾，明明是夜最静的时刻，莫名的悸动却让少女的心头澎湃无措，皆因他说了那句“跟主人在一起很幸福”后，这一夜便不会再宁静了吧。

    青年垂眸，与人形态一贯拘谨的作风相比较，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大胆而不稳重的举动。此刻，青年握紧刀刃，唇线抿得很紧，挺拔的影子随着浮云遮蔽的月光轻轻摇曳，坚毅的面容时而沉浮着羞赧和不自在，似乎又在为冒犯主人而默默自责着。

    他不敢多想，便变回那只无忧无虑的二哈自汪自乐去了。

    “哼，我陪你散步啊..只是担心而已啦..，蠢狗，守你的夜去吧！散个步都能让你高兴成这样，真没出息！”她踱着教进屋，尽量不让它看到自己仍在烧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