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合格之后的新尝试

    次日清晨，朦胧的霞光透过帘幕映照在温暖的小屋中，和风抚得绒毛酥酥而动，或许是守夜太累了，哈士奇眯缝着眼睛，耳朵一缩，四肢一屈，尾巴一卷，将自己蜷成一团黑白毛球，睡得香甜。也许它还在做着肉汤美梦，不时地张张嘴巴，舔舐着舌头，作出迷糊的饥饿态，可莫名的震动让美梦化作泡影，原来是主人将其推醒了。

    十六如释重负地欢呼着。“二哈，你看，我们的赤雪蚕布，终于完成了！”

    “嗷..”佐罗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匹清韵的深红让它也打起了精神，拍着爪子陪主人欢呼叫好。染上温热的红后，雪蚕之丝的寒气已不再伤人了，改头换面的它却依旧绽放着魅人的光彩，这华美的奢侈品毫无意外地勾搭它的眼球。

    “呼..”狗狗吐着舌头，幻想着这深红的丝布配上纯白的羽缎制成衣裳，被主人穿在身上，那种美简直妙不可言。

    “好啦，让你揪一眼，我就要把它上交给学校，完成课题了。要好好看家，不要乱咬家具，更不要吃陌生人的食物，知道了吗？亲爱的二哈。”

    “哇嗷..”佐罗亚以爪敬礼，十六与爱犬握爪而别。

    今日，理科生们依旧来去匆忙，本习以为常的校道上却出现另一番奇特风景——一位来自东方的黑发少女，手持着一匹妙不可言的丝布，布匹的阳红与少女的发泽交相辉映，衬得本不出奇的脸庞独具美感,惹得学子们频频回头,在欣赏和感叹中，当然还夹杂些嫉妒和恶意的嘲讽，但这并不会影响十六的好心情。

    闪耀之星一般的万众瞩目，让十六自我感觉良好，她臆想着自己如何荣获佳绩，然后再接再厉，步步攀升，最终成为了伟大的炼金术师。最后呢，她兢业调和药品的模样以及她引以为豪的傲骨神态被学院制成了雕像，标签刻着“十六夜织香”的伟人雕像便永远伫立在学院西方的纪念馆中..

    谁料到，本想一鸣惊人的她，却吃到了现实的闭门羹..

    “你这个不合格！”教研室内，玛法莉导师严肃的语调如同一个大耳光扇在十六的脸上，让她顿时面红耳赤。

    “汗..”玛法莉摇摇头，气氛顿时沉闷得让人窒息。“你忘了，校方给你的课题是什么了么？”

    “记得，生活必需品的生产。”十六随口而答，然后以一种上门推销被人赶走，却妄想挣扎的语气辩解。“可衣物就是生活必需品啊，导师大人，每个人都需要遮羞布，衣物对人们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吧。”

    炼金少女不忍多日辛苦付诸东流，她将光华魅人的赤雪蚕布再次呈递，再次推销。“你看，这布多么柔软，多么光滑，如果做成衣裳，穿上身上，那得多美啊。普通人可完全穿不上这么好的…”

    “唔..”刚说完，十六却捂着嘴，惊觉自己语言中的漏洞。

    “我…”平日自持高傲的她，意识到错误之后，也不禁面红耳赤，低着头像个犯错误不敢承认的小学生，要是让她的劲敌们见到这般丑态，恐怕半个学期都要沦为笑柄..

    “我..似乎..错了。”

    玛法莉推了推黑框眼镜，语重心长地指导着她“错在哪里？是不是没有好好审题..”

    “是..”十六难以启齿地承认错误。

    “十六夜，也许你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才将这玩意送了上来。但没关系，距离课题的日期截止还有半个月，你是我最看重的学生，导师相信你一定能顺利生产出合格的生活必需品，言正明顺地获得炼金工坊的经营权。”

    “..感谢导师厚望.”十六灰溜溜地退场，将华美的雪蚕布塞入了她的个人贮藏柜里。此刻，她恨不得钻进一个地洞，然后不出来算了。可为了怕丢脸，而停滞不前，那就更可笑了。

    “生活必需品..审题有误？我是错在..”为了验证心中的疑问，十六来到了学院东边的图书馆，这里可以说是学院智慧的集结地，研究文献、历史书籍包括生活小百科全都囊括在书页中，被安放在森森排列的书架中。

    “生活百科..”十六翻开厚厚的书籍，让她失望的是，里面的彩色插图配上文字，全在教你怎么扣生活的细节，比如该怎样巧妙节约水电呀，怎样用果皮和树叶做一手好菜呀，甚至是洁厕剂要用什么牌子比较省水呀，正月吃什么最补血补肾呀..

    “沃日.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都不是我想看啊..”正当女学生苦恼地拍着脑袋时，背后却传来一阵男声。

    “十六夜，你也来图书馆吗？好久不见。”问候他的是一位文质彬彬，高挺的鼻梁架着细白的眼镜框，有着书生气，体格却称不上瘦弱的男生。

    “啊..学长，好久不见。”十六认得他，他是路易德.巴尼斯，比她大一届已毕业的学长，是图书馆的常客，酷爱专研书籍，在研究生物进化上颇有心得，曾在校刊上发表了多篇学术文章，故被任命为图书管理员。

    曾经有段日子，在误解和争吵过后，大家都对十六嗤之以鼻，关于她不近人情的谣言传遍整个学院，然而学长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冷眼旁观，反倒是十分热心地关照她这个学妹。

    路易德学长爱读书，也许是经常熬夜看书的缘故，刚20岁的他头发已褪色发白，跟个教授似的，他的眼眸呈现一种他人少有的深红色，银发红瞳，体格威武，这样的外观也许会把陌生人吓住，却丝毫不减十六对他的尊敬。

    他痴爱书籍，人却不是书呆子，看似单薄的他能身兼图书管理员和风纪委员的职务，据说学长那纤细的手臂却有过人的力气，让学内恶霸也不得不向他屈服。

    十六眼珠一转，觉得自己苦思冥想，不如寻求帮助来得实在。“路易德学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啊，我们出外谈吧。十六夜，声音轻点，这儿是图书馆，可别因为个人喧哗而惊扰他人看书。”

    “嗯..”十六噤声，将《生活小百科》放回书架后，便跟着路易德来到校道西方的铃兰庭院，一朵朵拥簇的铃兰花如亭亭的白裙摆，

    两人坐在芳香的石凳上，一起探讨问题。

    “嗯，情况我已了解。”路易德学长分析冷静，稳重而客观地指出了十六的错误。“据我说知，盘踞在雪山之巅的桑蚕所吐出的雪蚕丝，丝质晶莹透亮，用这种蚕布制成的衣裳，手感如雪如柔，价值不菲，应当归作奢侈品，而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嗯..我承认，失策了。”十六忍不住拍了拍脑袋，为自个的头脑发热而自责。“那路易德学长，按你的理解和认知，生活的必需品是什么？我该怎么生产生活的必需品呢？”

    “嗯，让我想想..”当眼镜学长放下书本，书页敲着石凳时，他忽而明白了什么，轻轻一笑。“对我而言，生活的必需品，那只有书籍了。”

    “可..书不能当饭吃吧？”

    “为什么不能？书籍是人们的精神食粮，书中的知识能使人进步，多看书见识也广，找到自己有趣的书，生活就不会空虚呢。”路易德学长滔滔不绝地，像个孩童一般阐述书籍的好处。“就我个人而言，书籍是我的生活必需品。”

    “可..你总不能让我生产书本吧..”十六难以启齿地嘟哝了一句。“我是位炼金术师，不是出版社的..”

    “哦，抱歉..不过每个人对生活的必需品的理解都不同。对于那些在底层挣扎求存的人，他们更会在意自己的衣食住行。想办法让他们吃的更好，穿得更暖，住的更舒适，出行更方便..能解决这些民生问题，我想校方也不会为难你吧。”

    “衣食住行么？”前来赐教的少女颇有收获地点了点头。“谢谢你，学长，我会从这方面下手的。”

    “嗯，祝你好运。”

    归家的路途，十六手捧着奢侈的赤血蚕布，却不再有当初的狂喜，反倒是非常认真的思考着。“生活必需品，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去寻找更多人，听取他们的意见吧。”

    “嗷呜.”家门口不远处，哈士奇早已等候多时，爱犬见到主人一脸沉重的模样，担心得直接变成了人形。

    “主人，赤雪蚕布，不能完成课题？”

    “是的。”十六淡淡的回答，将那寄托她成名梦的蚕布丢给了这位可靠的青年。“将它放在最上方的，未曾使用过的柜子里吧。即便不合格，雪蚕布依旧是价值不菲，可我不想卖了，留着来当作教训的纪念吧，记得锁起来哦。”

    “遵命。”佐罗亚打开橱柜，将蚕布锁好，这时他的主人凑前，以一种好奇兮兮的语气问着他。

    “狗狗哇，对你而言，生活的必需品是什么？”

    “肉..”佐罗亚毫不犹豫地回答。

    “还有呢？”

    “骨头.”

    “能说点别的吗？”

    “..好吃的肉，好吃的骨头。”

    “吃吃吃，你这蠢狗就会吃，我又不饲养家畜，怎么生产骨头和鲜肉呢。按你的理解，除了食物，还有什么是生活必须的吗？”

    佐罗亚苦思冥想，语气中带点委屈。“没了.如果吃不饱，还谈什么生活。.”

    “好吧..姑且记下，食物是生活的必需品。”

    “喂！十六你个混蛋，给我出来！我们决斗！”门外传来一阵狂气的挑衅音，这位炼金术师趁机开上门，索取意见。

    “小夫，你认为生活必需品是什么？”

    “哈..啊？”被她这么一问，托克夫一下愣神，没事摸摸腰带上的扳手，或者挠着红发。“你突然这样我也不好.回答。不过，我第一反应..想到了马桶。”

    “切..”十六鄙视了他一眼。“果然是屌丝，只会宅在厕所里。”

    “你说话放尊重点啊！什么叫宅在厕所啊！我这是在思考人生啊！”大叫之后，托克夫气得面红耳赤，手忐忑地握着扳手。“只是觉得，如果没有马桶给我蹲，我绝对活不下去的。哎，最近的学校的马桶好秽，老是有些脏东西黏在..”

    “停.请别打搅胃口.”黑发青年猛地瞪了他一眼。“佐罗亚和主人等会还要吃午饭呢，”

    “嗯..”十六倒是很用心的作笔记。“马桶，是生活必需品。”

    “对啊，谁都要上厕所，蹲马桶的..对吧？”

    “十六夜..你能打起精神，实在是太好了。”玛法莉导师也来了，她觉得今朝说的话，也许有些偏激，不知是内疚还是怎么的，她就来到学生的家。

    “玛法莉导师，对你来说，生活的必需品是什么？”

    “哦..”突然被这样问，玛法莉难为情地推了推眼镜。“我感觉生活上没缺啥，就是我的孩子小莫，他很淘气，说枕头很硬，不愿意躺床睡觉，弄得我一晚也没睡好。”

    “枕头也是生活必需品呢。”十六立马记下了，然后吐了一口气。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之前贸然上山采雪蚕丝，太草率，失策失策。”

    导师佩服地夸赞着。“已经有思路了吗？十六夜，我看好你哦。”

    “哟呵，叫你爱出名，爱装逼，爱出风头，这下出事了吧。现在总算下决心，为本大爷生产一具大号的干净马桶了吗？”

    “不不不..”十六颇为精明地笑了笑。“我不能生产马桶，但我可以调和出简单洁厕的洗涤液。我不能印刷书本，但我可以制作出辅助阅读的书签啊。我不能宰割鲜肉，但我可以调配出增加食物滋味的酱料。”

    “我不能改变生活本身，但可以用炼金术调和出改善生活的道具。这就是该课题的意义。”

    “嗯。”玛法莉欣慰地点点头。“十六夜，你的领悟能力不错。”

    “二哈，我们出发吧。”炼金术师拉过身旁的保镖，朝着夕阳奔跑。“我们采集材料去的，这回一定要圆满完成课题。”

    “遵命，主人！”蠢萌的他虽然搞不懂怎么一回事，不过主人能打起精神，实在是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