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魔女之泪

    “茶到了，客人请慢用！”佐罗亚毕恭毕敬地为西装男士与主人端上热茶，而查尔斯微闭着眼，抿了一小口，似在思考人生后，便开始讲述他的往事：

    我的祖父是一位知识渊博的人，他在上流社会中摸爬打滚，靠着才识和胆量赢得了财富与尊重，而我的父亲则继承了祖父的智慧，在雅特兰还未成立的时候就成了资本家。我从小出身名流，生活可谓无忧无虑，只是戒条有些多：不可随意交友，不可随意出行，只能在家接受管教，偶尔出外参加宴会，也是为了能结交一些对前程有帮助的人。我的童年，是在父亲的庇佑下成长的。

    等成年后，做了十八年乖儿子的我，也学会叛逆了。我渴望走出去，想成为冒险家，想出人头地，想要自由。于是，我便背上了行囊，踏过荒漠，越过森林，逐渐远离那个家，开始自己的冒险之旅。

    离家快要一个月了，长途跋涉的我觉得口渴，便想去河边取水，谁知刚蹲下身卷入了激流之中。那河水的湍急，远超想象，激流之下，竟有瀑布高若千丈。

    “激流瀑布..”佐罗亚忍不住一喊，十六马上拍了他的嘴，示意他噤声。

    是的，激流澎湃，我使出浑身解数也攀不上岸，只能默默闭上眼睛，等待自己被冲下瀑布。就在我步入绝望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咏唱之音穿过我的耳脉，这份有些可怕却更带诱惑力的声音，即便是下了地狱我也能记得。当时，她咏唱的正是：冰精公主goblinprincess

    随着冰精公主的出现，那湍急的激流竟在一瞬结冻，我卡在冰缝中，虽说受寒受冻，冷得脸青，也总算是死里逃生。

    “你是谁？为何在此？”浮在天空的魔女质问着我，她的秀发如红莲烈焰一般随风飘扬，而她的眼睛比那发丝颜色还深，是纯粹的红色。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赤发红瞳的女子，顿时惊叹不已，像个笨蛋一样看得呆呆的，久久未答她的问题。

    她见我困在冻河里，便施法破冰，把我救上岸。我千方百计地询问恩人的名字，她才肯说她叫维奥拉。我承诺以后会报答她的救命之恩，维奥拉却冷冷地说她是一位魔女，不需要回报，跟她扯上关系就好。

    “离家很久了吧，你的父亲应当很担心你，回去看看他吧。”维奥拉说道。

    那时我便明白，她是一位能读心的女子。的确，因为我离家冒险太久了，是很想念父亲。可我回家后，就被严厉的父亲毒打了一顿。在床上躺了三天后，康复的我迎来了无尽的束缚，为了防止我再次逃跑，父亲安两个保镖跟在我身边，我行动受限，再次渴望自由。

    之后，我找准机会，再次逃离了这个家。我找到了魔女维奥拉。当时，我还是个毛头小子，天真地请求她，希望她能教我魔法，让我有实力闯荡天涯。

    “佐罗亚也希望能陪着主人环游世界。”

    “蠢狗，别插话！”十六又忍不住拍了他，自己也很好奇地问。“那怎样？她答应你了么？”

    “不！”查尔斯尴尬地扯了扯领带。“维奥拉叫我滚回去，说我是傻小子，学习魔法是一件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哎..还是请你听我慢慢说吧...”

    他抿了口热茶，又继续讲述往事：

    “我绝不后悔，受管教，读死书，交一些虚伪的朋友，不敢说真话，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受够现在的生活。如果你不答应我，我会继续冒险，就算葬身瀑布，也不枉此行。”

    “天啊！你真是个傻小子。”魔女维奥拉捂了捂头顶的黑色尖角帽，仔细打量着这位血气方刚的男生。这种执著的态度，追求自由的精神，竟跟过去急于赎罪的自己，巧合地重叠在一起。

    “好，我答应你，但你也得先回家一趟。你的父亲虽然严格刻板，但姑且还是爱你的，是你唯一的亲人，不好好珍惜，以后绝会后悔的。”维奥拉释放传送阵，将我送回了家，光芒闪烁之刻，她端雅一笑。“下次，如果你还能抽空来这，我就教授你秘仪自然的通灵术。”

    多次出逃回家后，父亲对我的态度变了。偶尔他路过我的房间时，人会停顿一下，敲了敲门后，又不说话，默默离开。可我还是想方设法地溜了出去，找到维奥拉，并跟她学习魔法。

    她把我带到山坡，语气诚恳就像老师一样。“感受土

    地的芬芳，把你的精神集中在这片土地上，幻想着自己成为土里的一根草，一朵花，感受自然的一切，如此如此，精灵自附，魔法亦成。”

    “谢谢指导，魔女大人！”我按她所说，用心感受自然，在打坐冥想的时候，我感觉心很安静，就像无波的湖面，很舒服，跟在繁华都市，身不由己的感觉完全不同。

    终于有一天，我睡在床上的时候，梦见一大群蒙面人进攻宏伟的岩柱宫殿，高大雄伟的岩石巨像屹立在宫殿门前。面对纷扰战火，石像却拔地而起，持着石制利剑的石制大盾，化作岩石巨兵阻挡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梦醒后，依然是深夜时分，我却清晰地记住了岩石巨兵的模样，于是连夜溜出了家，找到了维奥拉，她恭喜我荣获精灵认可，凑过我的耳边告知咒语..

    “秘仪：岩石巨兵rockwarrior”我期待而兴奋地咏唱着，届时我能听到轰隆的地壳涌动音，可等待我的竟然不是梦中的岩石巨兵，而是一位带些体态歪扭，表情滑稽的泥娃娃，慢慢悠悠都从土里钻了出来。

    虽然召唤不算成功，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多了吧？看着那围着我跳舞的泥娃娃，我竟快乐得跟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心里由衷祈愿着它能快些长成岩石巨兵，也祈愿我能更成熟，用这份强大回报维奥拉的恩情。而这位魔女无须言语便可读懂我的心，她轻声地回应着我。“傻小子..”

    那时，夜雾弥漫，我隐约地看见她笑了，虽然很淡，但她的确是笑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维奥拉的笑容，平时她总是一脸凝重，时而严厉偶尔亲切，根本就猜不透她的心思。

    或许，对魔女来说，笑容奢侈。我开始好奇，作为魔女，她活了多久？还有亲人吗？那朋友呢？

    “都没有哦..如果有，也早就死掉了吧。”她读懂了我的心，淡淡地回应着，假装不在意。“我生来就不寻常，拥有读懂人心的力量，久而久之，我成为大家眼中的魔女，也变成了村人的出气包。天气干旱，村田颗粒无收，是魔女的责任。暴雨连连，屋瓦浸水，也说是魔女招惹的祸。就连母鸡被饿狼叼走了，也赖在魔女的头上。后来，村里爆发了瘟疫，死了很多人，村长更是红着眼睛，□□我是灾厄的魔女，要把我烧死在十字架上。在火焰燃尽我的那一刻，我的力量暴走，村子化为废墟，我迫不得已地杀害了全村的人。”

    “…这也没办法的事吧”不知愤怒地悲哀，我重重叹了口气。

    “之后，我远离人群的隐居着，跟你们不同，我是魔女，能活了很久很久，假如我不想死，我就能逃离生老病死，永远地隐居下去。”

    “..”气氛凝重，我完全不敢说话，只能在心里默想着：维奥拉，被村人厌恶，被村人抛弃，最后又杀死所有人的魔女..为了生存，渴望得到尊重，却不得不杀死误解自己的人，这种感觉一定很难受吧……如果可以，真想变得更强大，成为她的依靠。

    “……”似乎再次读懂我的心，她默不作声地背对着我，鲜明的红发如柔美绢丝随着夜风飘荡，隐约有泪珠滑过脸颊，化作悄无声息的悲伤消逝在夜空之中，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她流泪。

    自那次谈心后，我与维奥拉的关系变得微妙而亲密。每当生活有苦楚，我都会向她倾诉。当然，因为她懂得读心，所以我每次不开心，一言不发，她却已知晓一切，偶尔还会假装不情愿地安慰我几句。我才明白，我的知己并不是那些社交名媛，而是一位不知活了多久，却善解人意的魔女小姐。

    朦胧的情愫环绕胸腔，红酒红茶红苹果，每当我看到这些深色的东西，我总会脸上挂着笑容，想起赤发红瞳的魔女。当然，我的心意，她也读到了。

    我很想送礼物，却不知她的喜好。我才渐渐想起，相处那么久了，却完全不知她喜欢什么，让我很是苦恼。也试着送些小礼物，花香水，蝴蝶结，连衣裙，这些女孩子挺喜欢的东西，显然都不是她的心头好。

    我想，维奥拉是与众不同的，所以喜好也是特别。当我收到父亲的第一笔资金时，我拉着心上人来到那片竹林。

    窸窸窣窣，声音如潮汐般微微起伏，碧风吹揉着新绿的嫩叶，清风捎来淡淡的清香，夕阳落下帷幕，日光跌落在山林之中，透过树梢缝隙勾勒出一片阴影，与遍地的竹笋交融在一起。

    “维奥拉，这片竹林很美，不是么？我已经买下它了，所以不会有其他人来的。我还派人给你在山坡上盖了间小屋，垦了一片田。这样你住在安稳的家，没事看看竹林，种种菜，就不用再回森林奔波劳累了。”

    “傻小子，干嘛要为何做这么多..”维奥拉垂眸，语气更多的是担忧，但我知道她有在笑。

    我偷偷窥视她那淡淡冷艳的笑容，挖下一片竹笋，感叹着。“不知不觉，距我们第一次在激流相遇，已经有一年了。”

    “嗯，一年了。”她又笑了。

    可惜的是，之前买给她的礼物，包括这片竹林，都是用父亲的钱啊，心多少有些愧疚。我当时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挣得自己钱，用自己汗水换取维奥拉的笑容呢？

    …………………

    谈及与魔女的回忆，查尔斯总是忍不住扯着领带，笑得纯真而美好。“如果，能回到过去，再次享受这份时光，那该多好啊。竹林小屋，本来是我跟她约好的，要一起同住的新家。”

    这时，佐罗亚脱口而出。“那片竹林，还有林中的那个小房子，确实很漂亮，可惜竹笋带不走。”

    查尔斯大吃了一惊。“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呸！你这蠢狗，胡说什么呢？”十六掩住了狗狗的嘴巴，搪塞几句后，便为查尔斯先生添上热茶，心里却偷偷嘀咕着。“那时闯入四色处刑宫，维奥拉说那些幻境都是她的记忆幻化而成的。现在，激流幻境和竹林幻境，已经能通过查尔斯的口述理顺在一起了。”